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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紀念碑

  天色漸晚。

  大馬士革的街巷中響起人們合唱的圣歌,游行慶祝的人群,吸引了許多本地的基督徒,他們匯聚到一起,歡慶勝利。

  有些膽子大,有頭腦的薩拉森和猶太商人也趁機開始了營業。

  攻破大馬士革的實際意義自然不比洛薩攻取埃及要大,海外三王國中,埃及是當之無愧最大,也是份量最重的王國。

  但薩拉丁兵敗身死,洛薩加冕稱帝,意味著阿尤布王朝這一十字軍的大敵徹底分崩離析。

  未來全取海外之地,勝利與榮耀已是唾手可得。

  而囊中不再羞澀,接連在沙漠中艱苦行軍已久的十字軍們,自然也有理由在這花花世界般的大馬士革城放縱一番。

  他們高歌,飲酒,尋歡,就像過一個盛大的節日。

  在一家較為偏僻的酒館。

  一個醉醺醺的騎士突然爬到了桌子上,他張開手臂,以一種口音濃重的高地日耳曼語大喊道:“今晚,全場基督徒的酒水都算在我頭上!”

  歡呼聲響起,慷慨的人總會贏得人們的喜愛,這個暴發戶一樣的騎士顯然是立了不小的功勞,得到了洛薩大筆的賞賜。

  他從鼓囊囊的錢袋當中取出一把印有洛薩頭像的金幣,這種“金洛薩”造型精美,成色十足,放諸各國都是硬通貨。

  “感謝您的慷慨,尊敬的騎士。”

  騎士矜持地擺了擺手,舉起酒杯來,這種當眾撒錢,贏得人們尊重的感覺使他有些飄飄然:“我們更應該感謝的是萬軍之主還有皇帝陛下,他賜予我們衣食,帶給我們勝利和榮耀。”

  “敬皇帝陛下!”

  “敬勝利,敬榮耀!”

  酒客們對于請客的人總是寬容的,紛紛迎合著說道,何況這人說的也是實情。

  一名修士走進酒館,光禿禿的頭頂顯得有些顯眼。

  “瞧,一位修士光臨,他難道要跟我們一同飲酒作樂嗎?”

  許多修士雖然私底下都飲酒,但這么正大光明的,還是被視作不體面的行為。

  修士不以為忤,仍舊笑著說道:“諸位,我來此不為取悅自己,而是為了記錄歷史。”

  “我們有什么好記錄的?”

  “你想寫一本史詩的話,應該去那些老爺們的身邊。”

  “或許是因為他不夠格,哈哈哈。”

  醉漢們哄笑起來,幾杯酒下肚,他們對修士的敬畏就被拋到耳朵后面去了。

  修士正色起來,他在胸前畫了個十字:“難道只有君王和領主們才有資格被記錄嗎?布永的戈弗雷,塔蘭托的伯希蒙德和坦克雷德,圖盧茲的雷蒙德——這些史詩中記錄的偉大人物難道不也是在諸多忠貞無畏的騎士們的幫助下,才鑄就偉業的嗎?皇帝陛下都不曾忽視你們的功績,更何況我這樣一個卑微的仆人。”

  他所說的都是第一次東征時的領軍者,十字軍諸邦的建立者。

  一時間,醉醺醺的騎士們都有些愣住了。

  以他們的學識是說不出這番話的,可他們卻覺得這番話仿佛說到了自己的心坎兒,說得自己臉色通紅,血脈噴張。

  在洛薩的帶領下作戰,他們沒什么個人的發揮空間,盡管贏得更加輕松,但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一種失落感,攻破大馬士革的確是偉大的功業,但他們只是一群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罷了,此等榮耀,他們只能擷取一絲一毫。

  被修士這么夸贊,極大滿足了他們的內心需求。

  那名“撒錢”的騎士大聲贊同:“沒錯,我們在皇帝的帶領下,完成了一幢偉業,我們注定將青史留名!尊敬的修士,請記錄下來我們的名字吧!”

  騎士們的態度變得謙卑了許多,這些醉漢們依次跟修士交談,講述,或是吹噓著自己作戰的經歷。

  這幫醉漢們罕有這么守規矩的時候,他們發誓,前半生漫長的歲月中,任何一天挑出來都無法與今日的充實,飽滿,幸福所媲美。

  臨走前,修士向眾人躬身致意:“諸位,我是烏爾丁主教的助手,奉皇帝陛下的命令前來,我保證,你們的名字,家族,甚至是紋章,都會刻錄在大馬士革即將屹立起的紀念碑上。”

  騎士們驚訝不已,趕忙起身為自己之前的失禮道歉,即便他們已經道歉過很多次了。

  修士灑然一笑:“沒關系諸位,隱瞞身份是為了保證諸位所說都是實情——最起碼,大部分都是實情。”

  騎士們老臉一紅,在場大多是熟人,他們方才吹噓的部分很快就會被戳穿,但即便如此,他們所說的也美化了許多。

  譬如一名拯救了一個落難的婦人,盡管他心底是想要跟這位婦人成一夕之歡,而且也確實這么做了,但他只會承認自己是鋤強扶弱,騎士美德的化身。

  修士離開很久以后,酒館里依舊沒有恢復熱鬧的氣氛,人們都陷入沉思,幻想當中。

  一想到未來,自己的子孫后代,或是一個個陌生的朝圣者,來到紀念碑前看到自己的名字,虔誠地禱告時,他們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飄然了。

  大馬士革皇宮里。

  “終于結束了。”

  洛薩伸了個懶腰,第一次下榻了薩拉丁的寢宮。

  “我還以為你挺樂在其中呢,揮斥方遒,萬眾矚目,所有人在你面前都是配角,我看雷蒙德,還有兩位國王看得都嫉妒到眼紅了。”

  一旁的讓娜調侃著,替洛薩解下身上厚重的禮服。

  “每天都萬眾矚目,這日子我算是受夠了,真后悔當初沒帶庫爾斯一起來,不然我就能把所有明面上的事都推給他,自己安心躲在后面擺爛了。”

  手頭的事務眾多,但庫爾斯就只有一個。

  好在修會騎士們大多識字,也有一定的學識,被洛薩統統抓了壯丁,分擔沉重的政務負擔。

  “也不能總逮著庫爾斯一個人薅呀,他已經夠辛苦的了。”

  洛薩忍俊不禁道:“確實是辛苦他了,如果沒有庫爾斯坐鎮后方,統籌物資運輸,這場仗打起來也不會這么輕松,眼下局勢既定,終于能松上一口氣了。”

  他不打算繼續出兵了,大馬士革陷落,就跟開羅陷落差不多,阿尤布王朝的殘余勢力未來只會淪為一盤散沙,用不著他親自出手了,最多也就是派薇薇安娜她們,騎著拉冬出去遛兩圈的事。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研究稱帝獲得的獎勵。

  第二天清早,大馬士革廣場上便屹立起了一座座巨大的石碑,它是洛薩之前抽取到的建筑獎勵,用以記錄每個人的功過是非。

  這些巨大的建筑很快就引來了一眾人的參觀,即便是薩拉森人也為之驚嘆連連,一個行奇跡者,薩拉丁會敗給他也是情理之中了。

  “又是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神跡!”

  “又是?”

  “你還不知道吧,在艾拉港,有一座名為‘齊格菲的高塔’,還有新哈布斯堡和西奈半島上的神木,這些圣物全都是一夜之間拔地而起的。”

  “天吶!”

  沒見識的高盧騎士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他是直接在的黎波里登陸的,沒親眼目睹過這些神跡。

  “你居然不知道這個,現在這些地標建筑都是東來的朝圣者必須前往的地方了,不然就相當于白來一趟。”

  “天吶,雷納德的罪行居然被刻上了碑文!”

  一個貴族突然驚呼道。

  一眾人趕忙圍攏了上去,心中都不由冷汗涔涔。

  這個時代的歐洲,對于歷史的記述非常不完善,更不客觀,所以許多殘暴不仁的領主,都完全沒考慮過“身后名”的事。

  洛薩樹立起這樣的紀念碑來,儼然是將沙蒂永的雷納德徹底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天父在上,假如被刻上名字的是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都不算結束,還要連累到家族的名聲。”

  有個學識比較出眾的貴族說道:“這上面記錄的還算挺客觀的,沒有遺漏雷納德爵爺的功績,我覺得,皇帝陛下不是刻意針對雷納德爵爺,而是為了警示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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