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龍之靈,在天空中舒展開那長逾四百米的修長龍軀,它生得既華美,又森然,背部從頭頂到尾尖排列著帶膜的骨刺,仿佛水晶般的白色鱗甲在陽光下耀眼的光芒。
它的顎部兩側長有骨質尖刺,眼窩中鑲嵌著金色豎瞳,尖銳的吻部張開咆哮時,露出那滿口向內彎曲的森森獠牙。
隨著它一呼一吸,一股仿佛能將萬物生靈的命火吹熄的寒風向著另一邊與之遙遙對峙的三首魔龍吹去,與之相比,狂獵們帶來的白霜儼然就是東施效顰。
吼——
拉冬發出不安的低吼,它的雙翼展開,扇起裹挾著黑煙的熱浪抵御嚴寒。
“這股氣息.”
在白龍身上,洛薩感覺到了一股熟悉感。
或許是早已羨慕洛薩的排場,闊闊出仿效洛薩,同樣屹立于龍首之上,衣袂在冷風中獵獵作響,他卻仿佛絲毫不受影響,一派世外高人的模樣。
“你很幸運,當初我跟重陽真人坐而論道之際,都未曾展示過它的偉力。”
“在你死后,我會取下你身下魔龍的三顆頭顱,將它制成新的龍骨法器。”
薩滿教派認為頭顱是萬物之靈,闊闊出很想知道這頭三首魔龍究竟是有三個獨立的靈魂,還是三個黏合在一起的奇特靈魂。
洛薩卻沒理會對方放出的狠話,他想起來這頭白龍的氣息自己曾在何處見過了,那是在遙遠極北的“冰封之冠”,由尼德霍格的遺骸和雷神索爾的冠冕封印的“塵世巨蟒耶夢加得”身上。
這股如出一轍的仿佛能將世間萬物,一切生靈的生命之火熄滅的寒氣,只要親眼見過,就絕不會記錯!
轟——
識海當中一陣轟鳴,洛薩的意志已通過“圣諭回響”降臨到了北地龍族身上,耶夢加得是他所見最恐怖的魔怪,他得確認這東西的封印仍舊完好無損。
片刻后,他失焦的雙目重新回轉,看向闊闊出的眼神里不禁騰起了陣陣殺機。
耶夢加得如果復蘇,能否毀滅整個世界還有待商榷,畢竟有他諸多扈從,底牌,還有整個超凡世界的傳奇施法者們聯手兜底。
但可以料想的,只要耶夢加得施展出自己的力量,就會釀成一場席卷全世界,尤勝歷史上的小冰河期的災難。
不管闊闊出知情與否,這種行徑都觸碰到了洛薩的底線。
“換個地方,我們一較高下。”
闊闊出向著對面魔龍頭顱上的男人發出了決戰邀請。
旋即,也不待洛薩回應,便驅使著腳下的白龍,振動那對巨大的帆翼,鼓動寒風向扎格羅斯山脈中飛去。
沿途,山間奔涌的瀑布被凍成了垂落的冰簾,林蔭披上白衣,羚羊前蹄懸在半空中,青蛙雙腿彈成筆直,身后追獵它的毒蛇張開了血盆大口,但一切都靜止不動了。
時間仿佛被凍結。
白龍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條晶瑩的死亡之徑。
吼——
闊闊出聽到了身后傳來的魔龍低吼,緊跟著滾滾熱浪襲來,三道顏色各異,但都代表了這個世界規則限定之下的極致高溫的龍炎轟然而至。
三首魔龍經過的死亡之徑,所有被按了暫停鍵的事物重新變得生動了起來,它們被點燃,被煮沸,而這些不過是兩頭傳奇魔龍氣息的外泄罷了。
三道龍炎,仿佛毀滅世界的三叉戟。
白龍猛地回首,細長的脖頸彎出一道冰冷的弧線,淡藍色的寒冰吐息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凍裂聲響。
這一道寒冷吐息,與三首魔龍的三道龍炎轟然碰撞在了一起。
剎那間,激起滾滾白霧,水霧時而被凍結成雪,時而又被汽化成煙,又被魔龍的火焰烤成滾燙的雨。
拉冬在龍斗之中很占優勢,三顆腦袋意味著三倍于同體型魔龍的龍息,三道獨立的,又擅長配合的戰斗意識,但此時它們的三道龍炎,竟然被白龍的吐息給壓制住了。
幾乎是肉眼可見,白色吐息在迅速向著三首魔龍這邊延展,甚至要將其包裹,凍結在其中。
拉冬不是這頭擁有耶夢加得氣息的白龍的對手。
于是洛薩出手了,作為火龍,他的力量源源不絕灌注入拉冬的體內,再加上倫巴第鐵冠“統攝萬軍之主”的加持,原本處于下風的三道龍炎,溫度再度拔高了一大截,竟是有了反敗為勝的趨勢。
四道龍炎不斷僵持,消耗,激起的霧氣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包裹在云山霧繞當中。
拉冬的三顆腦袋的脖頸處,都已是赤紅一片,它發誓這絕對是自己此世發出的最可怕的龍炎,可怕到連它這頭火龍都有些難以忍耐其高溫了。
但就在這時,它突然感覺壓力驟減。
三道龍炎失去了敵手,落在了空處,轟出了一座巨大的隕石坑。
在逐漸被凍結的森冷寒霧當中,白龍那細長的軀體無聲無息間躥出,有如狂蟒般纏向魔龍拉冬。
它的速度實在太快,又完全沒有發出半點動靜,長逾四百米的龍軀直接將拉冬的身軀纏得死死的,森森寒氣從它的體表冒出,轉瞬就被魔龍拉冬體內散發出的熱氣給烘烤成一片白霧。
隨著白龍全身發力,收縮,冰晶鱗甲與黑鱗摩擦時,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響。
拉冬沒料到白龍會選擇這樣原始的戰斗手段,被打了個猝不及防。
但它立刻便展開了反擊,詛咒龍首和火龍首俱是噴出龍炎炙烤白龍軀體,毒龍首則是露出兩對毒牙,狠狠啃在白龍的脖頸處,試圖將奪命的毒液注入到白龍的體內。
這一口下去,毒龍首只覺一股寒氣順著牙根兒直沖它的頭頂,仿佛要將它的靈魂都給凍結,一層冰霜更是肉眼可見把它整顆頭顱都給包裹了起來。
但受此反擊,毒龍首不僅沒有退縮,反而激起了它的兇性,金色的龍目中寫滿了瘋狂,竟是不管不顧使出了全力狠狠啃了下去。
咔——
鋒利的毒牙刺穿了白龍的鱗甲,漆黑的毒液就如墨汁滴落在盛滿清水的硯臺里,化作黑霧迅速在它那潔白的鱗甲之上蔓延開來,所過之處,鱗甲盡數腐敗,龜裂。
往常,劇毒龍首都是將毒液霧化后隨龍息噴出,威力要減弱了許多。
這一次卻是絲毫不打折扣,恐怖的毒素在白龍體表形成了一大塊爛瘡,而且仍在迅速蔓延,侵蝕著仍舊完好的肌體。
吼——
白龍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鳴,它是闊闊出以薩滿教派的法術締造出來的實體,但歸根結底僅僅只剩下一顆顱骨,所以這份傷害乃是貨真價實的“痛徹靈魂”。
咔嚓。
白龍竟是一口扯下了自己中毒的肌體,旋即毫不猶豫咬在了毒龍首的脖頸處,它的速度實在太快,根本不容快要被凍僵了毒龍首反抗。
它那與翅翼相連的利爪更是分別摳在了一詛咒與火焰龍首的脖頸處,任由它們噴吐龍炎炙烤自己的身軀也絕不松手,使它們無法支援。
毒龍首被白龍眼神中的瘋狂給嚇到了,它意識到這家伙哪怕拼著遭受重創也要廢掉自己,一時間心生膽怯,趕忙發聲向洛薩求救。
金帳之下。
一眾韃靼將帥正眺望著遠方的戰局。
在群山之上,仿佛白晝與黃昏輪轉。
火焰與白霜交替主宰著天空,世俗間的戰斗在這一刻都已成了無關緊要的配角,幾乎沒幾個人還顧得上被狂獵軍團趕下城墻的怯薛精銳。
術赤的眼神復雜,喃喃自語道:“這世上,怎會存在如此強大又可怕的力量?”
雖然跟薩拉丁素未謀面,但這一刻,術赤萌發的想法,跟薩拉丁卻是一樣的——這世界就不該存在如此可怕的力量,更不應存在能執掌此等偉力的人。
這跟神明又有什么區別?
“速不臺,他們誰會贏?”
速不臺搖了搖頭,即使是他這樣的沙場宿將,對于這種戰斗也只能兩手一攤,靜等戰局分出勝負:“我覺得您該召見兀孫薩滿,了解一下戰局。”
術赤皺眉道:“能不能讓兀孫薩滿幫幫闊闊出?”
通天巫有此“通天手段”術赤雖是第一次見,但多少也算有點心理準備。
畢竟他當初雖說是因為要征討“林中百姓”缺席了野狐嶺之戰,也聽過人們對此戰“闊闊出冰封萬里”的神跡的描述。
倒是駕馭魔龍的拂菻汗竟能跟闊闊出斗了個旗鼓相當,實在是令他倍感震撼。
若是闊闊出敗了,他即使坐擁十萬大軍,又能拿什么來挑戰此等人物?
這種陌生的生死操之于人手的感覺,令術赤這位大汗長子實在是坐立難安。
“術赤那顏,那位拂菻汗可是還有著一支女巫顧問團的,您把兀孫薩滿派出去了,您的安危誰來保證?”
速不臺也懶得去糾正“拂菻汗”的稱呼了,他能理解術赤迫切想要做些什么的心情,但這個時候,多做不如不做。
“而且,以通天巫閣下的性格,也不會容許兀孫薩滿插手戰局。”
“所以眼下,我們只能靜待這場戰斗的落幕?”
“恐怕是的。”
速不臺輕嘆了口氣,他突然想起了前段時間,抓來的那名吟游詩人口中,名為“血龍狂舞”的故事,講述的便是兩頭魔龍的死斗,以及最終雙雙同歸于盡,墜入湖泊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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