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了電話，陳念倒頭就睡，一直睡到早上9點多小課的時間才從床上爬起來。
他隨便洗了一把臉就往“教室”的方向走去，而負責半導體硅材料課的老師莫忠敏已經在房間里等著他了。
“今天來晚了一點啊，昨天沒睡好？”
莫忠敏親切地問道。
實際上，能給陳念當老師的不一定是星火工作組里最頂尖的行業人才，但一定是有足夠教學能力的好同志，他們雖然不一定完全了解陳念干了什么，但從進組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知道了面前這個學生的特殊性。
所以，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大一下學期的學生，也不會有任何怠慢。
更何況，這個叫陳念的學生教起來極為省心。
自己又努力，腦子又聰明，學得快，有思路，時不時還能給自己一點新的啟發。
這樣一來，對他態度好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是啊莫教授，昨天復習了一下之前學的晶體缺陷的東西，然后又預習了一下新的內容，早上六點多才睡的。”
“怎么搞那么晚？沒有必要的，學習最重要的是節奏，你這樣透支精力，反而學不好。”
陳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
“知道了，莫教授——對了，您對單晶爐這塊有研究嗎？”
“單晶爐？不算有研究吧，多多少少接觸過一些，基本的結構是懂的，但是先進型號的設計細節，我們沒有機會接觸。”
莫忠敏疑惑地看著陳念，繼續問道：
“怎么了，你想做這個方向？是想自己設計單晶爐，還是說只是想看看設備長什么樣？”
“想看看，也想驗證一些我的想法——就是關于單晶爐設計的。”
“我昨天晚上就是在做這件事情。我把書里的基礎知識都過了一遍，然后根據單晶生長的原理，大致構思了一些單晶爐的設計要點。”
“按照這些要點，一些常見的晶體缺陷的問題應該能避免，就是不知道應用上能不能實現。”
聽到陳念的回答，莫忠敏點了點頭，用贊許地語氣說道：
“很不錯，學以致用，掌握了知識就先想著怎么去用，這是一種正確的思路。”
“我本來是想跟你提一提這一塊的，但考慮到伱才剛開始學沒多久，就沒急著說。”
“但你有這個想法，很好。”
“不用覺得功利，咱們搞的不是純理論的科研，而是要用在工業生產上的應用技術，就是要迅速掌握、迅速利用，才是王道。”
莫忠敏的這幾句話說得可以說是發自肺腑，作為一個沖在一線的研究人員，他最怕的不是學生學不進去，而是怕一個學生掉進理論的怪圈。
每天只想著怎么去做科研，卻忽略了成果如何應用的話，那其實對這門學科來說，意義是并不大的。
對面的陳念連連點頭，回答道：
“莫教授，您放心，我學這個肯定就是為了用上，不會浪費您的心血的。”
他的學習本來就是抱有很大的目的性的，如果用不上、或者不好用，那還學它干嘛？
“浪不浪費心血是一回事，但最重要的還是要學有所得.不過話說回來，你現在去考慮這些問題，實在是有點太急了。”
“你的知識體系還不完整，也沒有設備作為參考，更沒有實驗條件，哪怕嘗試著去想，其實也很難想出好的解決方案。”
“或者說，哪怕你想出來了，也不知道對不對。”
“到了最后，這事兒就會變成一個純碰運氣的游戲。”
“偶爾用這種方式放松一下、調節一下腦子還好，但搞個通宵就沒有必要了嘛.”
“來，你拿出來我幫你看看，雖然有用沒用我不一定能看出來，但如果是錯的話，我肯定一眼就能知道。”
聽到他的話，陳念眼睛突然一亮。
對啊，給他看一看，兩人思想碰撞一下，萬一又正常點新的思路呢？
那豈不是還能再降降價？
而且，面對莫忠敏自己也不用擔心保密問題，能進到這件教室的都要經過嚴格的審查和例行調查，泄密的可能性幾乎為0。
想到這里，他趕緊開口說道：
“那您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去拿！”
說著，他頭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沒過幾分鐘，就取來了他前一天晚上寫下的文檔。
莫忠敏接過那一沓厚厚的草稿紙，好不容易找到了陳念整理出來的那頁完整版的草稿紙，開始慢慢地琢磨起來。
“嗯用過氟橡膠進行真空密封，這算是很常規的做法，沒什么好說的，肯定可行，不過這個問題的主要難點是怎么兼顧氣密性和靈活性，還是要好好設計的——哎？你寫了？”
“哦，注壓成型夾布油封，可以的，業界也有過先例，這個想法不錯。”
“控制溫度，這個是跟位錯缺陷有關的，雙筒法蘭結構隔水冷卻？雙法蘭結構”
看到這里，莫忠敏突然沉默下來。
他翻到陳念在后面畫的雙法蘭結構簡易設計圖，一會兒盯著圖上的標注，一會兒又回頭去看陳念的文字描述。
足足過了好幾分鐘，他才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個不錯，想法非常好！如果能用上這個設計，熱場梯度的問題能得到很大程度的解決，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隔水條材質，這塊可以請材研所的人看一看。”
“真行啊陳念，還真讓你想出東西來了！你等會兒，我繼續往后看看。”
“真空通流模塊設計這個”
莫忠敏越發沉浸其中，而陳念則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除了偶爾回答他一些簡單的問題，兩人基本沒有任何交流。
足足一個小時過去，莫忠敏終于看完了最后一個設想。
而這時候，他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極為復雜。
有震撼，有驚訝，有感慨，也有欣慰。
“你簡直.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兩個月不到的時間，才剛剛開始學硅材料，居然能搞出這個東西——雖然說大部分需要的是機械制造方面的知識，但看你運用的熟練度，在硅材料原理這塊也已經形成不錯的框架體系了。”
“難怪上面讓我來給你當老師——我怎么感覺還耽誤你了呢？”
“您可千萬別這么說.”
陳念連忙擺手，莫忠敏也不跟他糾結這個問題，而是一邊站起身一邊說道：
“現在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對這塊不專業，我給你找一個專業的人，讓他來看看行不行。”
說著，他拿起電話，思索片刻后先是打給了陳果，說明前因后果拿到了授權，隨后又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莫忠敏立刻開口道：
“老劉，我莫忠敏。”
“你在長安嗎？現在過來一趟，你們組不是在搞單晶爐嗎？我這里有點進展，需要你看一看。”
電話那頭的男人一開始還挺熱情，但在聽到單晶爐幾個字之后，語氣立刻變了。
“不是，老莫，你搞什么呢？”
“你說你一個搞材料的好好研究你的材料就完了，設備這塊你真不專業。”
“你還有進展，你能有什么進展啊？你知道這東西我們研究了多久嗎？原理大家都知道，最難的是設計細節。”
“從去年開始你就一直催催催，我難道不想做出來啊，問題是這玩意兒就是個試錯的過程，你總得給我時間吧。”
“是，我知道你著急用，可問題是，這東西我們買又沒地方買，技術又是國外的專利對我們封鎖的，我想給你解決問題也沒辦法啊。”
“你也別跟我扯那些有用沒用的了，上次你還說要想辦法解決真空泵的問題呢，你解決了個屁，最后還不是我們自己想的辦法。”
“行了，我要去實驗室了，你別瞎折騰了”
一連串的責備聽得莫忠敏直翻白眼，到了最后，他實在忍不下去，于是便開口說道：
“是陳念的成果。”
“是誰的成果也不行啊，你手里能有什么人啊.啊？陳念？”
“我馬上過去。”
啪的一聲，電話掛斷，莫忠敏轉頭看向陳念，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
“劉向南，也是咱們工作組里的，你應該見過。”
“他這人性子急，我之前所里要用單晶爐，跟他催過幾次進展，他就跟我急上了.”
“不過他是很專業的，要不也不可能進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陳念點頭示意自己不介意，莫忠敏看了一眼時間，也來不及上課了，干脆跟陳念坐著等劉向南。
不到三十分鐘，劉向南趕到了教室，他先是跟兩人打了個招呼，隨后便拿起放在一旁的文檔看了起來。
他的速度比莫忠敏要快得多，不到十分鐘，他便看完了所有內容。
隨后，他看陳念的眼神就變了。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聽說過有關陳念的傳說，那這一次，傳說就是發生在了他自己身上。
“你怎么設計出來的？”
劉向南開口問道。
“呃有用嗎？”
陳念反問道。
“有用！太有用了！你這東西很粗，也很碎，但里面的思路很好，大部分都是我們之前想要找的關鍵點。”
“我現在得趕緊回一趟所里，如果這些設計可行的話，我們自己的單晶爐就有希望了！”
說著，劉向南抄起稿紙站起身就走，莫忠敏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雷厲風行的背影，而陳念則默默地打開了系統界面。
在他的眼前，一行行字幕赫然出現。
用于制造高品質單晶硅的單晶爐 解析源點數量：0
當前源點數量：1.92
臥槽？？
陳念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單晶爐的問題，就這么解決了？
甚至，自己還因為這一瞬間的知識增量，得到了0.2個源點的加成？？
看著劉向南的背影，陳念默默感嘆：
你才是真大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