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某聯合指揮部內。
“填海”計劃啟動會現場,來自軍區、科研單位、行政單位等等各個不同部門的代表圍坐在沙盤外,討論著計劃的具體實施步驟。
“.我們的戰士過得苦啊!”
坐在最中間的、名叫胡海彪老者重重地嘆了口氣,心里暗暗想道。
就在剛剛,眾人聽完了吳從戎的匯報,那些從一線官兵那里收集來的信息,可以說是狠狠地刺痛了在場眾人的心。
是的,在此之前,他們也確實知道海面上條件艱苦,甚至有些人也曾經去到過那里探望、檢查,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是真正像那些戰士一樣,長時間駐守在海面礁石的方寸之地上的。
所以,客觀地來說,他們對所謂“艱苦”的看法是片面的、形式化的,也沒有真正切實地考慮過,要怎么樣去改善那里的條件。
但這一次的沖突算是一個關鍵的契機,大家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海面上,也讓“變化”成為了可能。
大家的心里同時確立了一個共識,那就是:
如果連基本的生活條件都沒有辦法保障,想要在遙遠的海上邊疆形成戰斗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填海造島是一個大的計劃,但在真正啟動之前,有些能做的事情,必須要先開始做起來。
比如,至少應該向那里派出更多的巡邏力量,保證基本的安全。
拿著從海底撈上來的石頭跟猴子打架的事情,絕對不能再發生了。
想到這里,胡海彪開口說道:
“那邊的情況,我們都已經了解得差不多了。”
“現在,我們要開始討論計劃的具體實施策略。”
“在這里,我作為計劃的主要負責人,首先要給大家傳達這個計劃的基本框架信息。”
“我們計劃在一年之內,建成國內首艘大型絞吸挖泥船,這艘挖泥船將在下水之后立刻派遣到西沙海域,進行填海造島作業。”
“按照設計參數推測,這艘挖泥船可以在一個月的時間之內完成基本的造島工作,隨后,我們將在島嶼上進行基礎設施建設,建造我們的西沙基地。”
“這個基地將成為我們在海上的首個支點,依托于這個支點,我們將進一步擴張控制范圍,并逐漸建設其他島嶼。”
“我們最終的目標,是要在西沙區域建設出20座以上的大型島嶼,其中至少要有3個主島具備飛機起降能力。”
“這將大大加強我們在海面上的威懾力,有助于我們深藍戰略的推進。”
“在過程中,各個部門必須精誠協作,盡最大努力,保證計劃順利進行。”
說到這里,胡海彪停頓了片刻,隨后繼續說道:
“這個最大努力,指的是‘熱戰以下的所有手段’。”
“各位,清楚了嗎?”
聽到他的話,指揮部內的眾人紛紛點頭,但很快,身穿軍裝的代表便舉手提出了疑問。
“所以,按照這個計劃,我們軍區的大部分行動,都是安排在一年之后?”
“那么也就是說,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我們仍然要維持現狀?”
聽到他的話,胡海彪搖了搖頭,回答道:
“不是。”
“這就是我要說的另外一個點。”
“我們的整個造島計劃,是分為前、中、后三個階段的。”
“我剛剛所說的,只是造島的中段計劃,或者說,是主體戰略。”
“但在主體戰略實施之前,我們還需要充分完成前置計劃,也就是主體戰略的準備工作。”
“像剛才說的,建造裝備,就屬于前置計劃的一環——當然,這個計劃歸屬于我們的科研、建造單位去執行。”
“而軍區要做的,是兩件事情。”
“第一件,盡最大可能,調動目前所能調動的資源,改善海上駐防條件。鐵皮屋必須要淘汰了,哪怕是像越南人那樣一船一船地往那里運泥沙,我們也必須先把小型營房建起來。”
“第二件,軍區要派出巡邏力量,形成常態化的力量存在,同時肅清海面,為海上駐防部隊提供支援。”
“兩件事情中,第一件事的操作難度不算太大,無非是投入更多資源和預算就能解決。”
“但第二件事情,對你們來說不太容易,在這里,我想要聽聽各位的看法。”
說完,胡海彪沉默下來,靜靜地等待著指揮部內其他人的回答。
討論聲漸漸響起,指揮部里一片嘈雜。
實際上,正如他所說的一樣,“肅清海面”這件事情,并沒有看上去的那么容易。
誠然,現在華夏的海軍力量雖弱,但打一個越南還是綽綽有余。
可問題是,在當前的環境下,尤其是在島嶼還未建成,己方無法得到有力的空中支援的情況下,光靠打,是打不出名堂的。
因為,己方的真正對手根本就不是那些猴子。
而是始終虎視眈眈,環伺在側的西方勢力。
哪怕要動手,那也是要等島嶼建成,空軍能夠形成有效投送、有信心依托壓制性的空中優勢與他們形成對峙之后,再去做考慮。
而現在,己方能夠選擇的策略,其實是少之又少的。
想到這里,海軍出身的胡海彪不由得有些無奈。
他奶奶的,這兩年的時間里,空軍的新戰機跟不要錢似的一架接著一架,而海軍的裝備,卻已經好久沒有更新了。
好不容易有個深藍16項目,短期內也沒法形成戰斗力。
到底要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啊?
聽說總參那邊已經開始討論建設新型驅逐艦了,希望這玩意兒能快點提上日程吧,要不然,海陸空這三條腿,發展得也太不均衡了 他搖了搖頭,收回略微有些飄遠的思緒,視線重新掃向指揮部里的眾人,而也就在這個時候,大家的討論也進入了尾聲。
片刻之后,有代表舉手發言道:
“領導,我們剛剛討論過了。”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可以閃轉騰挪的空間是極小的。”
“既不能主動挑起熱戰,又不能坐視對方的勢力擴張。”
“那么,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最好的選擇其實只有一個:軍區不介入,由其他力量介入。”
聽到這里,胡海彪愣了一愣。
其他力量介入?
在海面上,我們還有可以調用的其他力量嗎?
于是,他開口問道:
“那按照這個觀點,我們應該調動哪部分的力量?”
代表重重點了點頭,隨后開口說道:
“有!”
“漁政!”
“漁政?開什么玩笑,就靠他們那些百噸級的小船,能有什么威懾力啊?”
胡海彪不滿地質問道。
然而,說話的代表卻絲毫沒有退縮的意思,他微微一笑,回答道:
“領導,我們的漁政船,可以不是百噸級的。”
“考慮到現在的情況我覺得,它可以是,3000噸。”
半個月之后,西沙海上。
朱文安小心翼翼地駕駛著小船行駛在海面上,目標是不遠處那個插著紅旗的小島。
他的手里緊緊握著拆卸工具,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止。
要知道,就在一個多月之前,那座島嶼上還爆發過一次沖突。
要不是回去之后搶救及時,世界上就沒有他那號人了。
軍方下令封鎖了消息,對外只說己方在那里大勝而歸,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這只不過是占了對方準備不足的便宜罷了。
真要是打起來,己方這邊訓練不足、戰斗力低下的海兵哪里夠那些人打的?
別說兩個了,就算來七個八個,恐怕最多也是慘勝的結局。
可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軍方居然還不愿意收手。
他們不但沒有暫停填海造島、拔旗破壞的行動,反而更加激進,下達了“有旗必拔”的命令。
這不是開玩笑嗎?
說得跟人家沒人了一樣,難不成我們想拔,人家就會讓我們拔?
分明是想用普通海兵的命,去換一個可以在國內宣揚的“戰功”,圖的不過是個面子罷了。
命令下達以后,朱文安每天都在祈禱,祈禱這活兒不要輪到自己,但可惜的是,怕什么來什么,他還真就被選上了。
跟他一樣倒霉的還有同鄉的朱世庭,此時他也在船上,正在船尾掌著舵。
但跟朱文安相比,他就要樂觀的多了。
他還真以為這是一次建功立業的機會呢。
“我們不會那么倒霉吧?要是遇不上他們可就麻煩了,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呢.”
“聽說最近他們的巡邏頻率變低了,一會兒我們到了島上不要那么著急,先等一等他們,不能空手而歸啊.”
聽到朱世庭的話,朱文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隨后開口說道:
“要等你自己等,我在船上等你,這種要命的事情,我可不想去做.”
“要命?要什么命?”
朱世庭不屑地嗤笑了一聲,繼續說道:
“文安,伱是被他們的宣傳嚇傻了吧?你真以為他們有傳說中的那么厲害?”
“我告訴你,那不過都是些吹噓的把戲罷了。”
“你看看上次,他們背著槍、帶著彈藥過來的,最后還不是被我們打得抱頭鼠竄?”
“相信我,他們只是虛有其表罷了,國家再大有什么用?海兵再多有什么用?我們可是‘海狼’!”
“只要他們敢來,我就把他們撕成一堆碎肉.”
聽著朱世庭的豪言壯語,朱文安一句話也不想說。
他看著越來越近的島嶼,心里的緊張情緒也幾乎上升到了巔峰。
一直等到終于看清島上的情況時,他才終于松了一口氣。
還好,那里沒有人。
看來,對方確實是降低了海上巡邏的頻率。
趁著這個機會,自己可以快速地干完活兒就走,也算是撿了一個大便宜了。
想到這里,他迫不及待地走到船首的位置,催促著朱世庭道:
“你動作快點,我們要抓緊時間。”
朱世庭不滿地癟了癟嘴,回答道:
“急什么急.他們又不敢來。”
“我都說了,他們已經被我們打怕了,不可能再來跟我們正面沖突的。”
“他們能做的,只不過是等我們走了之后,再重新把那面可笑的旗子插上去罷了。”
“這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他們的自我安慰罷了”
說話間,小船已經靠近了島嶼,朱世庭一邊拋錨下船,一邊說道:
“而且,就算他們來了,你有什么好怕的?”
“看看后面,我們還有一整艘軍艦的海兵在等著,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們光是靠人,就可以把他們踩得死死的了”
朱文安嘆了口氣,沒有去理會他的狂言,而是自顧自地拎著工具爬上島,手腳麻利地開始拆卸旗桿。
但令他焦慮的是,似乎是預料到他們會繼續來拆,這個旗桿已經做了加固措施,拆起來并沒有那么容易。
他一錘一錘地砸向旗桿,心里漸漸升起不安的感覺,然而就在這時,身旁的朱世庭卻突然興奮地喊道:
“來了!他們來了!”
朱文安悚然一驚,他猛地抬起頭,果然在不遠處的海面上,看到了一艘小艇的影子。
終歸還是撞上了!
他手下動作更快,恨不得連牙齒都用上,可心急出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旗桿卻愣是拆不下來。
而就在他的身邊,朱世庭卻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狂喜。
他從身后抽出早就準備好的尖頭鐵棍,找到一塊堅固的礁石站定,擺出了一個戰斗的姿勢。
“來吧,來吧,看我把你們全都沉到海里!”
“狗娘樣的,船開快點!我已經等不及了!”
朱世庭大笑著喊道,語氣中透露著一種一往無前的自信。
看著他的身影、聽著他聲音,連朱文安都有所動搖。
也許,他才是對的?
也許,那些華夏人沒有那么可怕?
自己作為一個海兵,戰斗本來就是天職,如果一直畏首畏尾的,能有什么出息呢?
想到這里,他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向了小艇的方向。
而等他看清小艇的情況時,他的情緒瞬間便高了幾分。
那艘小船上,只有兩個人!
能打!
這一刻,他的心里突然涌上了一種無與倫比的戰意。
他站到朱世庭的身邊,跟著他一起,沖著已經開近的小艇大聲的叫罵。
而對方似乎是被自己的氣勢嚇住,居然只是遠遠地停在海面上,不敢再向前一步。
看到這一幕,朱文安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廢物,窩囊廢!”
“來啊!過來啊!我要把你的旗子拆了!”
“快上來,讓爺爺我好好教訓教訓你!”
一連串的臟話從他嘴里吐出,他甚至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罵的那么爽過。
此時海風和緩,聲音傳得極遠,他明顯地看到了小艇上那人的神情變化。
很顯然,對方已經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也猜到了自己話里的內容,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他真的打不過自己。
這讓朱文安更加興奮,還有什么比教訓一個不能還手的敵人更愉快的事情呢?
看來,這些華夏人真的是不過如此。
他們太弱了,而我們.太強了!
朱文安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罵了一陣之后,他重新回到旗桿旁邊,可此時此刻,他的心情已經完全變了。
自豪,振奮,愉悅 這真的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可笑的是,自己剛來的時候,居然那么膽怯 金鐵交擊的刺耳聲音在海面上炸響,朱文安甚至敲出了某種節奏感,可就在他沉浸在熾熱的情緒中不可自拔時,一種奇怪的聲音卻突然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那是汽笛聲?
朱文安疑惑地抬起頭看向小艇。
沒錯啊,就是一艘小船罷了,那汽笛聲是 他下意識地想要回頭,卻猛然發現,站在身前的朱世庭的臉色已經變了。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遠處,神情扭曲,連身體也在發抖。
朱文安心里陡然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他順著朱世庭的目光看去,隨后,身體不受控制地癱軟在了地上。
巨大的恐懼席卷全身,幾乎要將他的心臟捏碎。
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事情,可是.那可怕的事實卻實實在在地正在發生!
好大的船!
那是一艘軍艦!——
不,那不是軍艦 他學過一段時間中文——在當年首都差點被占領的時候。
所以,他看懂了那艘船上的兩個大字。
“漁政”!
而這艘所謂的漁政船,正在用船上的高壓水炮,無情地沖刷著己方那艘等待接應的“小船”的甲板。
排水達到千噸的艦艇,在它的面前,仿佛就是一個不起眼的玩具。
他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從甲板上落水的同胞。
這一刻,朱文安的心里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快跑!
他連滾帶爬地沖向停泊在一旁的小艇,可等他爬上船時,那艘等待已久的華夏小艇,也已經沖著他來了。
他絕望地看著逐漸開近的小艇,看著小艇上的那個人,從船艙里,端出了水炮的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