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離開艦港,海上對峙或提前結束?”
某傳媒公司總部大樓里。
威爾遜的臉上寫滿了不甘,即使窮盡了自己的所有想象力,他也沒有預料到,事情居然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
那些華夏人,他們居然真的逼退了航母。
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負責國際新聞多年,對于國際局勢的感知也比一般人要敏銳得多。
在普通人看來,也許航母離開艦港只不過是一次例行的行動,哪怕有看的更深入的,也只會認為這是米方的暫時失利。
但他卻知道,這樣的行動,其影響之深遠,是絕對要超出普通人的想象的。
航母大張旗鼓的來,為的就是給安南撐腰,建立自己在東南亞的影響力。
現在,他們灰溜溜地走了,留給那些小國的印象是什么?
是你這個大哥,沒事的時候就畫餅、叫囂,有事的時候卻根本不上手。
你這么當大哥,還有誰愿意追隨你?
哪怕之后,他們能想出各種理由來找補,比如“反恐局勢限制”啦,比如“維護地區勢力均衡”啦,比如“保障貿易正常化”啦之類的,但這些理由能起到的作用,真的太有限了。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其他方面加深合作。
或許,他們已經有了新的計劃?
威爾遜搖了搖頭,狠狠地錘了錘桌面。
不管美方有什么計劃,但從結果上來說,這一次,他確確實實是拋下了自己的所有盟友。
連輿論上的盟友也不例外!
當然,他也承認,在這波的攻勢中己方存在疏漏,但如果里根號能堅持得更久一點,其實輿論這邊并不是完全沒有翻盤希望的!
他沉重地嘆了口氣,看著屏幕上不斷閃過的普天同慶的消息,眼神中的憎恨更加濃烈。
憑什么?
憑什么伱們這樣的國家,就能跟世界上的頭號強國對抗,甚至還能勝利?
這不科學,也不合理!
哪怕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可他卻還是不愿意承認。
有沒有辦法,在現在的情況下,再去嘗試找到那個翻盤的希望?
威爾遜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地向前推演著原本的計劃。
但是,無論他怎么去想,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邊已經全面退避了,留給越南的機會窗口已經消失,在這之后,他們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
除非,他們能再獲得外援。
可是,到底有誰能幫他們?
歐洲?
別開玩笑了。
他們連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
思來想去,威爾遜感覺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原點。
如果一切手段都失效的話,你就只能拿出最后一張底牌了 仲裁。
只要依靠國際法理,才有可能在輿論上占據優勢,去扭轉現在已經無比頹靡的局勢。
想到這里,威爾遜一下子又活了過來。
沒錯,現在自己已經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不顧一切地最后一搏,反而可能帶來機會 他趕緊拿起了電話,撥通了一個熟悉的號碼。
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先生,我是威爾遜。”
“對,我還在辦公室。”
“你有事要找我?太好了,我也正好要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就在辦公室可以嗎?不行?”
“好,我明白了,我立刻趕過去!”
放下電話,威爾遜的神情無比振奮。
果然,格里菲斯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也在計劃著要如何挽回局面!
不然的話,他為什么要神秘兮兮地把自己約到外面去,又為什么要鄭重其事地告訴自己,不要帶其他人呢?
很顯然,他一定是有了完整的計劃。
雖然還不知道那計劃是什么,但威爾遜相信,只要把自己的策略與之融合,就一定能得到最完美的結果。
是的,我們被放棄了。
可也許,我們也并不像你們所以為的那樣需要你們的力量。
哪怕僅僅依靠紙筆和電波,我們也照樣能挽回局面 威爾遜急不可耐地離開了辦公室,在約定好的咖啡館里,他見到了早已等待多時的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先生!”
威爾遜連忙走上前去打招呼,但對方卻只是冷靜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坐下。
還沒等他繼續開口,格里菲斯便搶先問道:
“你說你有事情找我,具體是什么事情?”
威爾遜連忙坐直身子,壓低了聲音說道:
“我們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什么機會?”
格里菲斯不解地問道。
“重新顛倒輿論的機會!”
“格里菲斯先生,老大哥已經放棄了,但我們的使命還沒有結束!”
“我們不應該跟隨他們一起撤退,反而要憑借我們的力量,想辦法去打破這個絕望的局面!”
“我已經想過了,現在的越南已經陷入了絕對的被動,他們不可能在短期內再獲得援助,這的確是重大的挫敗,但也是重大的機會!”
“外部的壓力,會讓內部更加團結——或者說,讓整個東南亞,都連為一體!”
“格里菲斯先生,你還記得我們討論過的仲裁方案嗎?”
“仲裁的發起方,不一定需要強權的支持,他們也可以借助聯合體的力量!”
“我們應該繼續推進輿論.”
“好了。”
格里菲斯抬斷了威爾遜的話,隨后神情嚴肅地說道:
“威爾遜先生,我從來沒有跟你討論過什么所謂的‘仲裁’,這只不過是你的一廂情愿罷了。”
“另外,既然你說道了這里,那么,我也要發表我自己的看法。”
“你的想法實在是太可笑了你難道真的以為,所謂的國際仲裁能有什么意義嗎?”
“你以為裁決真的是靠我們、靠越南、靠東南亞那些小國嗎?”
“真正左右結果的,不是什么聯合體,更不可能是我們所熟悉的‘輿論’,而是航母、是戰斗機、是埋在地下、藏在海底的核彈!”
“威爾遜,你難道還不明白嗎?”
格里菲斯停頓下來,眼神復雜。
從他的眼睛里,威爾遜看到了失望、質疑、憤怒.以及憐憫。
幾秒鐘之后,格里菲斯繼續說道:
“你想要仲裁?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仲裁已經結束了!”
“他們那發到現在還不知道名字的導彈,就是法庭上落下的法槌!”
威爾遜張大了嘴,他想要說些什么,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而,下一秒,格里菲斯的話卻進一步地,把他向深淵推去。
“我已經向華夏相關部門反饋了有關你的情況。”
“當然,是關于這次事件中你的那些不當發言的。”
“不用擔心,你不會受到什么處罰,只是會被遣返罷了”
威爾遜眼前一黑。
他下意識地環視四周。
而周圍的那些眼睛,似乎都在緊緊地盯著他 遣返?
真的會有那么簡單嗎?
海上,金銀島。
朱世庭揮舞著手中的鐵鍬,把最后一抔土填入坑中,隨后又熟練地將土壓平,仔細檢查過后,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直起身。
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煉”,他在建筑工作上的經驗已經極為豐富。
無論是填土、挖坑、還是協助澆灌混凝土地面,他可以說都是手到擒來。
在一開始,他干的還很不情愿,可漸漸地,他心里的那點想法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原因無他,只因為這里的生活雖然單調,但實在是太安穩了。
再加上伙食也遠遠超過自己在軍隊中的標準,一個多月下來,他非但沒有像自己預料的那樣瘦骨嶙峋,反而肉眼可見地胖了起來。
既然這樣,那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反正遲早是要回去的,按照目前的情況,自己也顯然不會有性命之憂,那還不如好好干活,留下一個好印象,多領一點所謂的“工資券”。
當然,這些工資券未必真的能在大使館換到錢。
不是華夏人的問題,而是因為,自己不敢去換。
在自己的上級看來,那大概會是“叛國”之類的行徑吧?
一旦被抓住,恐怕會被直接槍斃。
想到這里,朱世庭覺得有些迷惑。
明明自己是被俘虜的,可自己的上級不但不設法營救,卻還好像要拋棄掉自己這些人一樣不管不問,這算是什么道理?
難道自己對于國家,真的沒有一點貢獻,沒有一點價值嗎?
還是說,他們在追求更大的利益,所以忽略掉了自己這些不值一提的小卒子?
朱世庭想不明白,也猜不透,他只能坐倒在地面上,惆悵地看著遠處的海面發呆。
也就在這個時候,放飯的鈴聲響起,他立刻站起身,跟著自己的同僚一起去領到了自己的飯食,回到自己已經習慣的那塊大石頭上大口吞咽。
一旁一個名叫陳華有的同僚湊到面前,神秘兮兮地說道:
“你聽說了沒有,航母走了!”
朱世庭漠然點點頭,指著盤子里的雞腿說道:
“今天都加餐了,還不明顯嗎?”
陳華有嘿嘿一笑,語氣中帶著些諷刺地說道:
“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們走了,我們敗了,我應該生氣才對,但不知道怎么的,我反而有點.解氣?”
“那只是你。”
朱世庭沒有多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話會不會被別有用心的人記下來,成為回去之后,用來攻擊自己的武器。
看到他的反應,陳華有癟了癟嘴,壓低了聲音說道:
“你不用那么害怕,我不想害你。”
“我說出來的話,都是真心的。”
“誰知道呢?”
朱世庭不置可否地說道。
“.我有一個消息,可以證明我的真心。你要不要聽?”
“說來聽聽唄。”
朱世庭仍然冷淡,但下一秒,在陳華有說出他的那個所謂的“消息之后”,他卻直接愣在了原地。
“美國人走了,我們該回去了。”
“今天晚上,會有人來接我們。”
“雙方已經談好了,我昨天晚上不小心聽到的。”
朱世庭抬起頭,審視著對面陳華有的表情,想要從那里找出一絲調侃、玩弄、或者謊言的跡象,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良久之后,他才小聲地問道:
“是真的?”
“是真的。”
陳華有肯定地點了點頭,隨后繼續說道:
“其實這不算什么太大的秘密,他們也沒有刻意瞞著我們。”
“早晚都是要回去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聽到這里,朱世庭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一刻,他的心里無比忐忑。
這就是所謂的近鄉情怯嗎?
不,顯然不是。
如果遵從他內心的想法,那應該是.抗拒。
他一點也不想回到那片土地上了。
雖然只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可他卻已經感受到了雙方之間的巨大差距。
超高的效率,令行禁止的執行力,生機勃勃的工人,發自內心的笑容 這都是做不了假的東西,也是他在故土上從未看到過的東西。
這些人,他們所處的那個國家,也許才是一片真正充滿希望的土壤。
而自己的祖國、至少自己祖國的那支軍隊,卻已經腐爛得幾乎要成為一個骨架了。
悲哀的是,自己馬上就要回到那里,成為滋潤那個骨架的養料 想到這里,朱世庭的眼神暗淡下來。
一旁的陳華有注意到了這樣的變化,于是,他放下碗筷,湊到朱世庭的耳邊問道:
“你想不想跑?”
朱世庭悚然一驚,他看著陳華有,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而陳華有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們是不可能留在這里的,雙方都不會同意。”
“但是,如果回到艦港,我們的結局,不會好的。”
“我們是俘虜,甚至有可能被當做叛徒.你真的愿意當個叛徒嗎?”
“只有死在海里,才是唯一的出路。”
“當然,我們不用真的死.”
朱世庭的眼睛越來越亮,他的心里已經有了決斷 交還俘虜的消息很快就被公開,當天晚上,朱世庭跟陳華有一起,趁著守衛不備,跳入了海中。
他們的計劃很簡單,那就是從金銀島出發,向東前往7公里外的甘泉島,以之為跳板向北前進,最后在越南北部海岸登陸。
直接游到華夏是不可能的,但只要不直接被帶回軍營,他們的計劃就算成功了。
他們可以順著海岸線一路向東,跨過國境進入華夏。
在那里,有無限光明的前途在等著他們。
據說哪怕是到建筑工地上打工,賺的錢也足夠越南國內一家數口人生活。
等攢夠了錢,就悄悄回國,把家里人也接過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兩人奮力游泳。
冰冷的海水似乎也不再是障礙,反而是推著他們向前的伙伴。
幾個小時之后,朱世庭在遠處的海面上看到了點點火光,他立刻興奮起來,對一旁的陳華有喊道:
“甘泉島到了!”
兩人士氣大振,劃水的速度也加快了幾分。
火光越來越近,近到已經能看清楚那光里的輪廓,也就在這個時候,朱世庭突然反應過來:
那根本不是什么島上的燈火,而是船只的航燈!
他頓感不妙,可此時想要掉頭遠離,卻已經來不及了。
朦朧的晨光中,對方同樣已經看到了他們。
在他們的船上,朱世庭看到了那面令他絕望的旗幟。
是越南的旗幟。
而在船舷上,還站著荷槍實彈的士兵。
無處可逃。
兩人只能沖著船只的方向游去,腦子里不斷地計劃著自己該用什么說辭蒙混過關。
但他沒想到,自己根本沒有這個機會。
才剛剛靠近那條小船,突如其來的密集槍聲便已經響起。
一發子彈徑直穿過了他的胸口。
鮮血染紅了整個海面,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朱世庭仍然沒有想明白,自己的同胞,為什么要對著自己開槍 他當然是想不明白的。
因為他不知道,就在交俘計劃公開的當晚,有超過一半的俘虜做出了跟他一樣的選擇。
而這一半的俘虜,除了運氣極好的幾人成功登陸之外 全都死在了海里。
他們甚至,連那片陸地的最后一眼,都沒有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