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陳念之所以要設置這樣的津貼，本質上還是為了保住科研隊伍的基本盤。
在一個完整的體系當中，天才當然是重要的，但除了天才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平凡的普通人，構成了這個世界的基底。
美國移民局的策略從本質上就是針對這種基底而來的。
但似乎，他們跑錯了方向？
陳念突然有些期待，跟劉海一樣，他也同樣看到了這種大規模招兵買馬背后所隱藏著的危機。
這種危機什么時候會爆發呢？
拭目以待吧 辦公室里，陳念看著第一批發放的“扎根”特殊津貼名單，略有些感慨地說道：
“真的，不看不知道，現在只是初步統計，就發現了那么多生活困難的研究人員——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困難。”
“你看這個，自己有慢性病，母親患癌，妻子工作不穩定——關鍵他搞的還不是那種水了吧唧的課題。”
“拓撲異構網絡高分子材料這也太超前了吧。”
陳念嘖嘖地搖了搖頭，對面的李想完全不知道這個名詞是什么意思，但陳念卻對其很熟悉。
應該說，這玩意兒在這個時代已經不能單純的用超前來形容了，它純純就是科幻產物。
哪怕是在自己穿越回來的那個時代，這種技術也只是作為可編程材料的一個分支剛剛出現，實驗室試制都很困難，遠遠達不到實用化的標準。
現在就開始研究這種東西，也難怪這個研究員不被重視 看著陳念的表情，李想好奇地問道：
“所以這是什么東西？很強嗎？”
“嗯怎么說呢。”
陳念沉吟了片刻，隨后開口解釋道：
“蝙蝠俠的斗篷你知道吧？按照電影里的設定，斗篷使用的記憶布就屬于可編程材料的一種。”
“不過，拓撲異構網絡高分子材料要更復雜一些，它是直接在分子層面上進行‘編程’。”
“具體的技術，我也說不清楚。”
“不過我敢說，如果這人繼續在這個領域深耕下去，他很有可能在未來改變整個世界。”
“那么夸張？”
李想驚訝地說道。
“那可不嘛.所以啊，咱們設置這個特殊津貼是有意義的。”
“從本質上來說，這也算是我們在‘增援未來’了。”
“確實。”
李想微微點頭，隨后說道：
“就算不提未來可能收回的利益，其實單純地從社會效應上來看，我們也是不虧的。”
“這個津貼開始實行以后，對輿論的效果可以說是立竿見影。”
“我們統計了最新的輿情趨向，發現‘扎根’津貼甚至對沖掉了一部分美方人才引進計劃的熱度。”
“原本比較負面的情緒也被完全扭轉了過來，各方面都達到了基本滿意的效果。”
“話說當時你提出這個方案的時候，考慮過類似的結果嗎？”
“沒有。”
陳念干脆地回答道。
“我單純地就是想給基層研發人員發點錢罷了”
“.這錢發的不虧。”
李想笑著說道。
又聊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聊完之后，眼看快到吃飯時間，兩人便干脆在辦公室里先聊著等下班。
“所以王建成他那邊怎么樣了？還在搞他的外骨骼嗎？”
陳念開口問道。
“可不是嘛.伱也知道，高原那邊之前有點不穩定，上級安排調了一批外骨骼過去，效果還不錯。”
“對面那些大爺兵都嚇傻了，穿上外骨骼，一個個跟人形投石機似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被砸了一輪。”
“好不容易沖到面前了，咱們這邊全盔全甲，人手一根無縫鋼管，動起手來一點都不留情。”
“據說對面已經出現小規模減員了——我估計，除非他們真的打算大干一場，否則未來一兩年的時間，高原上應該都不會有太大的動蕩了。”
“這事兒可以說是給王建成打了雞血了，聽說他已經迭代了好幾個版本了，成品的功能性都還不錯。”
“那就好，至少做出來的是能用的東西。”
陳念微微點頭，隨即說道：
“等過了這段時間，我考慮要把他吸納進星火里來。”
“你也知道，南天門項目馬上就要啟動了，他對這方面很有興趣，想法也不錯。”
“哪怕技術上暫時達不到要求，但作為‘創意顧問’，也還是很有用的。”
“那不是你的頭銜嗎？”
李想調侃著說道。
當初搞殲二十二項目的時候，陳念在601所的頭銜就是“創意顧問”，當然，他做的不僅僅是創意。
“.也可以是他的。我之前跟他聊過，他對空天基地的功能性的理解還是不錯的，他提出過一個概念，叫‘高空主權’。”
“簡單來說，就是領空35公里高度之上的主權。”
“這部分的空域在目前的情況下并沒有得到良好的運用——對普通飛行器來說太高，對彈道導彈和衛星來說太低。”
“按照他的看法，如果有人建成一個長時間浮空的空中平臺，實現對這類空域的完全掌控，那不將不僅僅是對領空范圍的擴展。”
“甚至可以說，這座空中平臺、以及空中平臺的打擊范圍，會成為高空之中新的國土。”
“到時候，空中平臺的所有者甚至可以將平臺移動到敵國上空，把威懾力拉到最大。”
聽到陳念的解釋，李想微微點了點頭。
“確實是非常前衛的想法——應該說，這種思路是跟空天一體化作戰思路契合的。”
“它填補了航空、航天領域中間部分的空白，把勢力范圍的爭奪擴大化了。”
“不過.這玩意兒真的能實現嗎？一個空中平臺，能承受住敵國的導彈攻擊嗎？”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不僅能承受得住，甚至在反導方面，空中平臺具有天然的優勢。”
“追擊永遠比截擊的成功率高，而如果能在空中平臺上集成激光武器，那就更不用說了。”
“大氣稀薄的環境下，激光武器的劣勢被徹底消除，很可能，未來戰爭的作戰方式，都會發生徹底的改變.”
“你打算做激光嗎？”
李想下意識地問道。
陳念微微思索了片刻，回答道：
“暫時不做吧。”
“激光是跟核聚變強相關的，現在搞為時過早了，我還是打算先把金屬氫搞出來，配合新電池，把老美的能源霸權先處理掉.”
“好吧——艾薩克那邊，我們已經在處理了，估計短期內會有結果。”
“不著急。”
陳念淡然回答。
沉默了片刻，他又問道：
“喬麥最近在做啥？”
“讀書，做課題，機電液一體化課題。沒什么大的進展，估計得慢慢來。”
“怎么，你要找她干活？”
“不找。”
陳念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突然想到，如果喬麥那邊能有些突破性的成果的話，也許，可以讓她參與到金屬氫項目里面來。”
“不過現在看起來，她的進展還是有些慢了.”
“再給她點時間吧。”
李想輕輕舒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跟得上你的步伐——至少在她的領域，她已經算是很快了”
有關人才布局的事項暫時告一段落，陳念重新把重心轉移到了技術研發的工作上。
在他設定的幾個近未來目標中，首先要解決的當然還是金屬氫的問題。
項目組已經建立，前期準備工作也按部就班地展開。
然而，就在華夏方面向金屬氫領域發起沖鋒的同時，還的另一邊，美國國家實驗室，也極富針對性地公布了他們最新的超高能量密度材料項目。
也就是，全氮陰離子鹽項目。
7月底，一場蓄謀已久的發布會在國家實驗室召開。
主持發布會的是美國國內最富盛名的含能材料領域科研學者克里斯特。
在這場全球直播的發布會上，克里斯特通過鏡頭，向所有人科普了全氮陰離子鹽的概念、以及這個項目的意義。
“.人類自從進入工業革命以來，對于高性能炸藥的需求就沒有停止過。”
“19世紀，諾貝爾帶來的巨大突破，在導致了滾滾硝煙的同時，也大幅促進了現代工業的發展。”
“而在那之后，隨著化學工業的不斷發展，新一代的炸藥也不斷涌現。”
“從苦味酸、硝化纖維、硝化甘油，到黑索金、奧克托今、GAP、PGN含能材料的范圍不斷被擴充。”
“然而，盡管技術不斷發展，但我們不得不承認，基于化學能的含能材料已經到達了瓶頸。”
“所以，如果想要促進含能材料技術進一步發展，我們必須另辟蹊徑。”
“而很顯然，具有超高能量密度的純氮物種材料，就是我們最好的選擇。”
“這種材料，就是我們此次要討論的，全氮陰離子鹽。”
“它的用途極為廣泛，且絕不僅僅限于用作超高能炸藥。”
“如果能夠成功合成，我們有信心，可以依靠這種神奇的產物，將人類文明向前推進一大步。”
“這是一個崇高且遠大的目標，基于這個目標，我們將奉獻我們的全部力量.”
話音落下，發布會的人群中響起一片掌聲。
雖然大部分記者并不能理解他所提到的諸多技術名詞的含義，但有一點他們是能懂的，那就是“超高能炸藥”。
對他們來說，這是一種全新的武器，而且還是極為先進，有可能改變世界的那種。
于是，有人舉手問道：
“克里斯特先生，你所提到的全氮.全氮陰離子鹽，有可能成為新時代的核武器嗎？”
克里斯特早就猜到有人會這么問，于是回答道：
“理論上來說，全氮陰離子鹽確實可以被稱作第四代核武器。”
“它的爆炸威力驚人，且沒有核輻射，應該說，它是一種相對清潔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聽到這話，人群中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歡呼聲。
但很快，又有相對更專業一些的記者提問道：
“克里斯特先生，除了作為武器之外，全氮陰離子鹽還有其他用途嗎？”
“當然。”
克里斯特點了點頭，回答道：
“它還是一種高能燃料，未來可以運用在航空燃料領域。除此之外，如果全氮陰離子鹽能實現大規模量產，它將有可能取代石油，成為新一代的清潔民用能源。”
“相比金屬氫，全氮陰離子鹽的效果更好嗎？”
克里斯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實際上，他早就在等著這個問題了。
于是，他稍稍整理了自己的表情，盡可能地用最客觀專業的姿態回答道：
“理論上說，金屬氫無論在能量密度、技術潛力上都要遠超全氮陰離子鹽。”
“并且，它還是常溫超導材料，無論是在電子、電力、交通運輸、還是更先進的核聚變領域，都具有無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
說到這里，克里斯特話鋒一轉。
“它的實現難度太大了，或者準確來講，以人類現有的技術水平，根本就沒有實現的可能。”
“我們可以舉一個很簡單的例子，在冶鐵技術還未發展起來，人類連高爐都沒發明的時候，我們要去造內燃機，你覺得這可能嗎？”
“它就像是一個美好的幻影相比起金屬氫，我倒是覺得，可控核聚變的實現難度更低。”
“但我聽說華夏方面好像正在進行金屬氫研究？”
記者再次問道。
“沒錯，我們也收到了消息。”
克里斯特贊許地看了記者一眼，他甚至懷疑對方是被安排好特意來給自己墊場的。
“對于他們的嗯，他們的勇氣，我只能說，向他們致以敬意。”
“但遺憾的是，他們的努力注定是不會有任何回報的。”
“這一點，只要是對高壓物理稍有了解的學者都不會懷疑。”
“退一萬步講，技術是具有時效性的。”
“也許，在十年、二十年之后，他們確實造出了金屬氫材料。”
“但我可以保證，到那個時候，這個世界早就是全氮陰離子鹽的世界了.”
話音落下，回應克里斯特的又是一片掌聲。
眾人幸災樂禍于華夏所選擇的錯誤方向，驕傲于己方的遠見和精準布局。
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似乎下一場能源大變革的權柄，已經掌握在了他們的手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