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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左右戰局

  冷月銀輝。

  “此人必是漢軍大將!”

  木瑯拖駭異下心頭微動,忽然探手從馬側抽出長弓,彎弓搭箭,倏忽間連出三箭。

  箭快如電!

  然而木瑯拖隨即看見了驚人的一幕。

  射到那名漢將面前的箭,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定住,難以寸進。

  對方眼都沒眨一下,有種和戰場格格不入的從容。

  箭矢相繼墜地。

  同時,木瑯拖感覺到一股山呼海嘯般的殺意壓來,沖擊著他的意識。

  可怕的是他對這股力量,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眉心已是疼痛欲裂。

  對方還未正式出手,單是神魂的壓制,就讓他無力抗拒。

  這讓木瑯拖喪失了最后的勇氣,然而身體卻像是被禁錮般,難以移動。

  虛空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將他囚禁在原地。

  此時,木瑯拖發現那漢將身后,走出另一個身形高壯,濃眉虎目的將領。

  那將領手握一柄特大號戰矛,出現后,隔空盯著木瑯拖,暴喝道:“想和將軍交手,你配嗎?”

  其身下戰馬,奔雷般往木瑯拖殺來。

  木瑯拖咳出一口鮮血,用盡全力,方才催發出自身修行的力量,掙脫了虛空中的壓力。

  西羌,百越一代盛行上古流傳下來的古巫法或蠱術。

  木瑯拖專修其中的巫法。

  此刻,他身前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閃逝,宛若一尊陰靈。

  這就是他以巫術修出來的手段。

  木瑯拖不敢耽擱,撥馬便走。

  身后,手持大號戰矛的漢將囂旗勝,策馬狂追。

  囂旗勝忽然將手中的戰矛投出,破空聲嗚咽低沉,宛若一截攻城木撞向對手。

  木瑯拖矮身躲避,卻是沒想到囂旗勝粗中有細,投出的戰矛蘊含著一股暗勁,猛然下沉。

  木瑯拖身下的馬慘叫一聲,四腿全被旋動的戰矛掃斷,頹然栽倒。

  囂旗勝倏地騰空而起,惡熊撲食般殺來,翻手拍出,氣機呼嘯。

  木瑯拖避無可避,只好抽出腰刀,迎向囂旗勝。

  霍去病所在處,他身后的影子里正升起一尊陰身,大量吞吐戰場上的殺伐之氣。

  兵家征戰,勝負雙方會自然而然的形成一股匯聚了兵家士氣,鋒芒,戰斗力,殺伐之力而成的兵勢,勝者愈強,敗者愈弱,玄之又玄。

  此時這股氣息,悉數被陰身吞入,增長霍去病的修行。

  隨著陰身的吞吐,耳畔那種鬼魅低語般的聲音也強烈起來,仿佛有死在戰場上的冤魂索命。

  識海內的白虎怒吼,殺氣盈天,耳畔的冤魂低語,瞬間低弱下去。

  戰場上,羌人已全部潰敗奔逃。

  然而周邊的一些地勢稍高的矮丘后,出現了另一支身穿漢人邊軍甲胄的隊伍,一共百多人,個個手執弓弩,專門射殺潰逃后,兵勢散亂的羌人。

  羌人中弩倒地者眾多,敗局早無可挽回,連逃走也成了奢望。

  木瑯拖忽然收刀,抽身后退,放棄抵抗道:“等等,我們愿降,愿降!”

  戰場慢慢安靜下來。

  木瑯拖這時才看清,來襲擊他們的這支漢軍,總共不過百多人,便是算上周邊持弩箭的邊軍,至多也不過三百人。

  這點兵馬敢來打他的兩千羌軍,不可思議。

  戰局已定,投降和不投降,只看有多少人能活。

  其他羌族部眾看木瑯拖帶頭,也跟著放下了武器。

  羌族說的是地方土語,但因為長時間和漢,匈奴打交道。

  他們的語言中,參雜了少部分漢語和匈奴語。

  眼見一眾羌人放下刀兵想祈降……霍去病淡然道:“敗則逃亡,欺軟怕硬的兵留來何用。殺了。”

  手起刀落。

  羌人再想反抗已來不及了。

  囂旗勝狂笑一聲,一拳錘出。

  木瑯拖踉蹌抵擋,卻是被一股巨力轟穿防御,胸口被一拳直接打塌,前心貼后背,瞬間斃命。

  囂旗勝輕啐一聲,步履鏗鏘,回到霍去病身前:“將軍,接下來如何?”

  霍去病坐在馬上,扭頭看向南北兩個方向。

  今晚的布置,才剛開始。

  之前在邊城待那三天,看似毫無動作,其實是為了讓漢人禁軍來到邊城的消息發酵擴散,讓周邊大小勢力都知道。

  現在醞釀的差不多了,其他布置亦到了展開的時候。

  霍去病問跟在側后方的肖應:“你那邊推進的如何?”

  “將軍放心,用的是我繡衣麾下最好的人,且本身就是羌族出身,對羌族的了解,語言,加上我們的布置,足可以假亂真,不會有破綻。

  一切都在按霍侯吩咐推進,那邊和我們的時間配合,應該已經開始了。”肖應恭敬道。

  “把現場收拾一下,準備準備。”

  霍去病話罷動用了借尸還魂術,識海里的兵書微微發光。

  地面上,剛被打死的木瑯拖,安瓦兩人悄然動了動。

  木瑯拖被打塌的胸口,在一股氣機充填下,慢慢鼓起,恢復了沒受傷前的樣子。

  掌握借尸還魂計這么久,霍去病已摸清楚了這條詭異之極的戰計用法,作用和限制等等。

  借尸還魂是一種分化神魂,影響別人心智,甚或直接控制新死之人軀殼的詭異兵術。

  但同時控制的人越多,效果越弱,戰計作用的時間也越短。

  百余里外,古羌部。

  月照如水。

  滇楨這幾日都在等候匈奴那邊的回信。

  到這天晚上,剛入夜后不久,有麾下部族前來找滇楨匯報道:“大部頭,木瑯拖帶人阻截漢軍隊伍,已截獲漢軍,與之激戰,并派了人回來。”

  滇楨走出房間,卻見回來的是木瑯拖的副手之一博彥。

  其渾身浴血,不久前顯然經歷過一場血戰。

  滇楨過去拍了拍常人身形的博彥肩膀,以作勉勵,道:“既然戰斗結束,木瑯拖為何不見回來?”

  博彥有一雙特征顯著的三角眼,垂首恭敬道:“我們襲擊的漢軍人數不少,若非占了地利優勢,和事先的埋伏,未必能殺潰漢軍。

  木瑯拖部頭帶人在打掃戰場,讓我回來給大部頭報訊。”

  “我們殺潰漢軍后,木瑯拖部頭生出一個主意,若將落敗的漢軍身上的漢服扒下來,我們穿在身上,尾隨潰逃的部分漢軍,或可順勢沖進漢人城池,鬧一場大亂子。

  若能幫我們沖進漢人邊城,大鬧一場,到時大部頭在我羌族各部,必然威望大漲。

  最不濟也能起到擾亂漢軍的作用,可以讓我們這次襲擊漢關,聲勢更大,為大部頭,為我古羌部揚名。”

  揚名羌族各部,讓古羌部進一步壯大,是滇楨一直以來的夢想。

  而戰場潰兵,冒充漢軍之策,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順勢為之,因勢利導。

  滇楨聞言略作沉吟:“難得木瑯拖有此想法,若能實施,確是妙計。

  你們從漢軍身上,得了多少漢人軍服?”

  “只有數百件,血污很重,畢竟我們與他們剛廝殺過一場。”

  滇楨思索著道:“被伱們殺潰的漢軍,必是要往漢人邊關回撤。

  若他們能叫開城門,我們的人趁亂沖進漢人邊城,成功的可能性確實不小。”

  滇楨越想越覺得計策可行:

  “我們常年和漢軍打交道,漢人的語言,甚至傳遞訊號的方式,行軍的一些習慣,我們都知道些,足可混淆漢人守軍……”

  博彥點頭:“最重要的是就算失敗了,也不過是撤回來,對我們沒什么損失。”

  “好。”

  滇楨以左手握拳,擊向右手的手心,頗為亢奮,補充道:

  “此計貴在要快,趁漢軍被你們殺潰的逃兵回撤,我們的人混在其中,慌亂撤退中,誰也顧不上查看身份,是最好的時機。

  眼下還不到午夜,你立即點齊兩千兵馬出營,去找木瑯拖換上漢軍軍服,然后以巫隱法催軍快行,當可在天亮前趕到漢人邊關。”

  “前軍換上漢軍軍服去沖關,后軍躲在暗處跟隨。”

  “若前軍順利叫開漢軍邊關,就趁機沖關。若未能叫開漢關,便照舊等匈奴人過來,再一起行事。”

  “我已收到消息,匈奴休屠王部,同意合兵擾襲沖擊漢人西關。”

  “你們先去,我帶齊兵馬,就來和你們匯合!”

  滇楨下達了連串的命令。

  “好。”博彥答應道。

  “記住,此計一定要快。連夜奔襲漢關,趁混亂才好實施,若錯過今晚,此計就不靈了。”滇楨淳淳叮囑,心頭喜意翻涌。

  他隱隱預感到,這次若是能成,必可叫古羌部,叫他滇楨聲名大振。

  古羌部連夜動作起來,調遣兵馬。

  半個時辰后,月近中天。

  古羌部內,一支羌人的隊伍在博彥帶領下,趁夜出營,消失在黑暗里。

  這支羌人在博彥帶領下,半路就遇上了木瑯拖和安瓦的隊伍。

  他們牽著數十匹馬,馬上全是沾滿血污的漢軍軍服。

  適時木瑯拖和安瓦亦全身浴血,身后的隊伍一共也不足百來人,動作似乎亦有些呆滯,但考慮到他們剛經歷過一場廝殺,并未有人覺得異常。

  一眾羌人迅速換上馬背上馱伏的沾滿血污的漢軍軍服。

  “木瑯拖部頭,人為何這么少,其他人呢?”有換衣服的羌人隨口問。

  一旁的博彥接過話頭:“木瑯拖部頭為了給我等送衣服,先一步過來,其他人還在打掃戰場。”

  木瑯拖嗯了一聲,點點頭。

  時間緊張,一干人匆匆換上漢軍衣服,遂在木瑯拖,安瓦,博彥帶領下,往漢人邊境方向推進。

  另一處,夜色下的山巒上,霍去病駐馬眺望著遠去的羌人隊伍,面無表情。

  身畔的肖應卻是神色興奮:“這些羌人真蠢。”

  誘更多羌人出營,是他們布置的一個計策。

  并不是羌人蠢,而是這條計策因勢展開,以破開漢人邊城為餌,擴大了滇楨自己心里貪功的欲望。在當前形勢下提出,半點也不牽強,所以才能讓其鉆進來。

  計策的實施,建立在強大的訊息支持,時機的把握,乃至霍去病率領的隊伍強大的戰斗力和對戰局走勢的準確判斷上。

  霍去病來北關時,最先問的就是肖應,軍服等‘道具’準備好沒有,便是為了行使眼前的計策。

  至于那個假的‘博彥’,則是繡衣的功勞。

  繡衣的探子遍布天下,本就有羌族之人,用宋然之前以丹青之道畫臉,替換卓青珂的辦法,弄個滿臉血污的博彥出來,在時間急切,只說幾句話的情況下,騙過滇楨并不困難。

  關鍵是博彥去的時機,要非常合適,需要和霍去病這邊嚴密配合。

  至于花費心思做這番布置,要撬動多大的戰局,將北關打成什么樣,只有霍去病自己心里清楚。

  古羌部的營地里,人員奔走。

  滇楨也將隨后親自帶兵出營,接應木瑯拖。

  而早在三天前,滇楨收到漢人邊關有禁軍出現,就讓人傳令,去通知北匈奴的休屠王部。

  休屠王族世代姓金,這一代的休屠王正值壯年,年近四十。

  整個匈奴下轄分左中右三部分,休屠王歸屬其中的西匈奴,是其下數個大部落之一。

  他們的部落,在水草豐茂的休屠澤附近駐營,距離先零羌下轄的古羌部有七八百里。

  滇楨派出的人,耗費了些時間,才把聯合突襲漢人邊城的消息,送到休屠王部。

  西羌和匈奴慣常合作擾襲漢人邊關,休屠王聽后并未過多猶豫,就派出一支四千匈奴精騎組成的隊伍,去和羌人匯合。

  后續還會有匈奴精銳跟隨,陸續啟程參與寇邊。

  負責帶領匈奴精騎的將領,是休屠王的族兄,叫金鄔,亦是休屠王部少有的大將。

  他跟著滇楨派來報信,叫堯箴的羌人一來一回,重新回到漢軍邊關附近區域,正好是三日。

  也是在這天晚上,堯箴帶路,和金鄔帶領的匈奴騎兵,一路殺回來,氣勢洶洶,逼近了漢境邊關,準備和羌人匯合。

  咕咕咕——咕!

  堯箴傳遞著暗號,喉嚨里的聲音如野鳥啼鳴。

  過了沒多一會,前方的一座矮丘后便有人回應。

  一個羌人快步走出,道:“不久前剛得到的消息,千余漢人邊軍出了邊關,護送那支長安來的禁軍,往西北進發。

  我們的人已與漢軍交過手,因為早有埋伏,剛將漢軍擊潰,他們正往漢軍邊關回撤。”

  金鄔冷笑道:“漢軍用上千人加上禁軍護送的東西,必是非常重要,你羌族想先搶東西,所以不等我過來,就動手了?

  漢人想和西域各國聯系,先要問問我大草原各部同不同意。”

  金鄔揮手道:“我們壓上去。”

  眾匈奴兵齊聲呼喝,戰馬嘶吼,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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