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地下。
大尊看向走到近處的身影:“之前你沒說要親自過來。”
“你也沒說會劫掠白南妤,引漢軍來沖擊始皇陵。”
走出來的人六十上下,眼神明亮,氣度從容,清雋消瘦的臉,下顎留著短須。
白南妤能一眼認出淮南王,是因為他身穿黑底鑲紅黃兩色紋飾的王袍,頭戴高冠,大袖飄飄。
能在縱橫道這處密地出沒,且身穿宗親王袍,只能是淮南王。
“冠軍侯自詡聰明,想設伏殺我,才有了誘漢軍過來的機會。”
大尊注視著銅壁影像,其上霍去病麾下漢軍,已被驪山浮現的陣圖卷入。
雙方兵鋒對壘,大戰在即。
“漢軍被俑陣卷入,想避戰亦不可能。看來你的算計沒錯。”淮南王旁觀片刻,輕吁了口氣道。
大尊:“霍去病若能指揮漢軍破開俑陣最好,可助我等獲得進入皇陵的機會。”
淮南王單手背負:“想徹底沖開這始皇陵的防御俑陣,十萬禁軍全來也不行,別說霍去病,淮陰侯復生,衛青親至,三者合力都辦不到。”
“秦皇陵里不僅有百萬兵俑,還有地脈祖龍,仙魔來了也得陪葬。”
淮南王道:“但這霍去病兵鋒不弱,只要能撼動稍許皇陵軍陣,我們趁機送些東西進入皇陵,以后便有了慢慢探查,逐步深入的機會。”
大尊頷首道:“若能入得皇陵,不僅有望破入圣境,且可能解開那個傳承了千古的仙秘。”
白南妤安靜旁聽,暗忖皇陵里到底有什么?
“霍去病統漢軍沖撞皇陵,陵內的俑軍一旦見血,會絞殺一切試圖靠近皇陵的活物,俑陣也會生出新的變化。
驪山下的地關亦會被沖開,我們趁機行事,若能多打開幾層地關,對漢來說便是一場大禍。”
大尊眼神中的陰厲,冷漠,讓白南妤悄然升起一抹寒意。
“先去看看始皇陵,若霍去病真能撼動俑陣,我們便暗中出手。”淮南王話落當先往外走。
大尊緊隨其后,走之前屈指彈出一道微光。
白南妤雖力量被封,但他仍加了一層禁制,才放心離開。
大尊和淮南王走出銅殿,外邊是一條狹窄僅容三人并行的石砌甬道。
周邊光線晦暗,沿路點著燈臺。
整個地下密宮是一處上古葬地,被縱橫道投入人力物力,加以改造利用。
淮南王身上多出一層氣機,整個人變得朦朦朧朧,神秘莫測,邊走邊道:
“秦皇當年為拓展自己的陵寢,不允驪山之下有任何其他陵墓存在,將地脈整個梳理了一遍。
若非當年負責的方士首領是縱橫道的人,以秘術隱藏了這處地宮,后世休想有人能接近秦皇陵。”
又道:“如今漢得天下百年,底蘊已成。霍去病雖被伱算計和皇陵的俑陣發生碰撞,一時難以脫身。
但稍后,我們要隱藏這座秘宮,免得被其有機可乘。
這秘宮太重要了,你得計策其實非常危險。”
大尊道:“皇陵俑陣,他不識厲害,漢軍必折損慘重,霍去病能不能全身而退尚且難說。”
淮南王道:“小心為上,此刻還有誰在這地宮。”
“除我外,還有一尊,四士。”
縱橫道三子九尊以下的核心人物稱‘士’,一共也只十余人,上次霍去病剿滅的縱橫道山門,斬殺生擒的人里便有‘士’存在。
眼下整個地宮,大抵有數百縱橫道的部眾,以最后兩名‘尊’級別的人為首。
淮南王微微點頭,袖袍拂動,在前疾行。
兩人沿甬道,穿過一個像是配室的陵寢空間。
路上偶爾遇到一些縱橫道部眾,皆對兩人恭敬執禮。
淮南王和大尊很快來到另一處配室。
這配室外有六個穿黑衣的人值守,打開銅門,內部空蕩蕩的,只地面上有一個豎井般的圓形裂口,周邊祭刻著致密的咒文。
那裂口只半尺大,人不能入。
兩者變得非常小心,連步履也輕緩無聲的靠近到豎井裂口旁,同時低頭往其中看去。
那豎井下方的情景,不論是誰看見,必會大感震撼。
豎井里入目像是有一層厚重的光壁。而透過光壁,能看見下方是一處巨大的地底空間。
整個空間有數十丈高,頂壁呈半圓形,是一個天幕般的穹頂。
其內面積廣袤,地面橫縱超過五百丈。
但在如此大的空間內,居然沒有任何一根承重柱。
巨大的穹頂,就那么懸在空中,不需要任何支撐,完全違反了物理規律。
只此一點,已蔚為奇觀!
天圓地方,半圓的穹頂是地下空間的天空,其上光曦閃爍,對應真實的夜空,每一點光暈的位置,便是一顆星辰的位列。觸目所及,光斑閃爍多如恒河星沙。
這穹頂其實是一張上古仙寶——天河星辰圖所化。
淮南王和大尊往下看的豎井位置,則是這張星圖上的一個陣眼。
裂口內那層光壁般的東西,是星辰圖的防護力量,看似薄薄一層,但是以縱橫道的力量,研究數十年,也只能順應陣圖運轉,開了這個‘窗口’出來,得以從上往下窺視里邊的空間。
在下方空間的地面上,還有一座輝煌無比的四方形建筑。
若將其放在外界,便是一座宮殿建筑群,規模不弱于未央宮。
整個建筑近乎塔型,越往中間越高,一覽眾山。
最外圍是護城墻,墻外的護城河里,流淌著暗銀色的河水。
城頭處則放著密密麻麻的青銅弩車,流轉著陣紋之光。
除了這些,在宮殿內外,還佇立著無數兵俑,攝人心神。
讓人驚駭的是有些兵俑居然能動,如活人般在宮墻上巡邏。
那是墨家巧匠制作的活人俑,按機扣運作,在固定范圍內移動。
有些兵俑,還以秘術封禁了秦軍生前的神魂意識在其中,世代守護下方的巨大空間,也就是秦皇的陵寢!
這是千年后仍沒有辦法開啟的神跡之地。
“這皇陵內外有數層空間,步步殺機,若有生人進去,立即就會燃起焚魂之火。”淮南王低聲道。
“目前已勘查清楚,皇陵內的穹頂陣圖,能自行汲取星月之力,隨天地運轉而不衰。
四壁除了銅墻鐵壁,似還和邊關的鎮龍墻(長城)通過地脈相連,鎮龍墻不損,這皇陵外壁便不破。地面上除了俑陣,另有什么布置,我們仍未探查清楚。”
淮南王和大尊盯著下方的空間,目光隱含熱切。
“那霍去病果然有些本事,你看下方皇陵,有將軍俑在動,是要出去統兵與漢軍征戰!”
大尊道:“我們往昔多次嘗試,仍沒能引動皇陵的將俑外出。”
兩人注視下,秦皇陵寢的內城中,果然有一個像是青銅鑄造,身上每一片甲葉都在發光的將俑,發出鏗鏘之聲,一步步往皇陵外走去。
沉寂百年的皇陵兵俑在動,如同活了過來。
淮南王二人一瞬不瞬的盯著那將俑的行走規律,位置。
這始皇陵內的殺機無處不在。
將俑的走位和時辰配合,便可嘗試找出某個固定區域的安全路徑。
忽然,兩人愣了愣。
秦皇陵寢內的將俑,莫名停住了腳步,身上咒文閃爍。
不久之后,那將俑以倒退的方式,按原路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重新沉寂下來。
“將俑退回……皇陵里的防御陣列也在平息,外邊的漢軍停止了和俑陣交鋒?”淮南王訝然道。
“皇陵陣列開啟,除非殺盡來敵,否則不會半途停止。”大尊皺眉道。
兩人對視后雙雙起身,打算回去看看。
白南妤所在那間靜室,能讓墻壁化為銅鏡,洞察地表的情況。
兩人離開了能看見皇陵的配室,快步返回。
淮南王和大尊離開后,白南妤被禁制加身,眼前一陣陣發黑,即將再次昏厥。
她強忍禁制的力量,伸手咬破食指,神識頓時一清,遂以指端的血,在眉心畫了個咒印。
以血在眉心描刻印記,即便力量被封,也能強化印記本身的作用。白南妤是期望能和霍去病建立神魂聯系。
然而并未成功。
她的神魂毫無波瀾。
白南妤心頭微沉,恍然記起之前在車駕里,商議設局對付大尊的時候,霍去病的另一宗布置,且告訴過她一條兵簡的內容:
“誑也,非誑也,實其所誑也。少陰、太陰、太陽。”
這是無中生有的神通兵策原簡。
當這條兵策,被白南妤默念吟誦,并以指端的血凌空書寫,立時有一股力量從虛無中滋生。
她身畔的虛空,蕩起一圈圈漣漪,一枚書寫著兵策的竹簡,就那么憑空掉落。
大尊之前已從白南妤身邊的虛空,搜出過一枚兵簡。
思維慣性下,既然搜出一枚兵簡,大尊便未想到還有一枚相同方式,但更隱秘的兵簡存在。
那是霍去病用無中生有的兵策,在白南妤身邊埋下的第二枚兵簡。
當這枚兵簡掉出來,一股兵勢隨之加持落在白南妤身上。
而她所在位置,也被霍去病清晰感知。
兩者的聯系驟然增強。
下一刻,這座地下密室內的地面,有一圈圈的兵家陣紋浮現。
那陣紋起初微弱,幾不可見,像是在沖擊某種禁止,但很快就變得明顯起來。
兩次呼吸后,霍去病一身戎裝,從陣紋中邁步走出,目中鋒芒四射。
白南妤心里一陣激蕩,有種絕境中重獲希望的喜悅,嫣然而笑。
霍去病打量周圍,并對身后走出來的陣紋道:“你等稍后再過來。”
白南妤掃了眼陣紋,彼端顯然還有源源不斷的強大援軍,心底完全安穩下來。
倏地,霍去病鬼魅般來到這房間的出入口,一扇銅門后,安靜佇立,手里悄無聲息的多出了霸王戟。
他整個人的氣息,被瞞天過海的兵策遮掩,擾亂天數。
要知道此處位于長安百里之內,處于霍去病這位郎中令的防區范圍,他聯合十萬禁軍的力量加身,是一種近乎無敵的可怕狀態。
這種情況下,沒人能發現感應到他的蹤跡。
當霍去病將霸王戟緩緩舉過肩頭,蓄力到極致的一個剎那,那銅門正好開啟,有人從門后走入。
霍去病驀然揮戟,一擊扎出,閃電戳向門后那個人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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