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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 槍桿子是硬道理

  歷史上漢在西域設“都護”,要比現在晚了數十年。

  而都護是漢在西域的最高長官,相當于漢地的“郡都尉”。

  “都尉”就是一郡太守的副職,掌管軍事。

  其主要職責在于守境安土,協調西域各國間的矛盾糾紛,制止外來勢力,確保絲綢之路暢通。

  漢派到西域的“都護”統管著大宛以東,烏孫以南的三十多個國家。

  各國從譯長往上、各級監、吏、百長、千長、且渠、當戶、將、相至侯王,都要佩漢印綬,確認是漢的官員。

  但在歷史上,西域各國維持自制,并未削減國號,所以后來有過多次反叛。

  其中的焉耆,龜茲等國,甚至發兵攻打過都護府,殺了漢人都護,重新自立。

  而眼下的長安風云匯聚,形勢和歷史上大有不同。

  河西之戰,漢擊潰匈奴,威懾西域諸國,過程比歷史上消耗更小,取得的戰果更大。西匈奴徹底歸降后,皇帝,包括霍去病,都想要做的更徹底,完吞西域。

  削他們的國號,不允許從屬國以國自稱。

  從此之后,只有一個強漢,西域也都是漢民。

  且要打亂他們的地域性聚集方式,讓西域各國失去獨立自制的基礎。

  當然,事情要一步步來。

  長安的傍晚,夏風徐徐。

  冠軍侯府成了長安最熱鬧的地方,車馬如織,賓客如云。

  府邸內,董仲舒,太常周平,李蔡等數人提前過來,在侯府的一座偏殿聚集。

  侯府設宴,各方都知原因。

  參與其中的人,注定將隨著西域的回歸而名留青史。

  董仲舒等人都拿出了空前的熱情。

  要知道西域歸漢,某種意義上,相當于開國之功。

  西域國家之多,涉及的人口,商貿等收益,帶來的影響,確實不次于開疆再建一國。

  西域回歸的過程,能參與其中,分得一份氣運,對修行亦有巨大好處。

  董仲舒甚至有些后悔,沒有更早,更全力的推動參與進去。

  拓國千里,古今無一,除了皇帝,以霍去病獲得的氣運最厚。

  等到西域正式歸漢的那一刻,霍去病將因此得到什么?

  董仲舒每每想起來,皆感覺心熱。

  “西域諸國,因為地緣關系,大概可以分成五個地域性的集體。

  其中龜茲,姑墨,溫宿等幾國位于西域中央,霍侯所行,已讓這幾國同意歸漢。剩下的國家,又可依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來劃分。

  眼下以位于北向的焉耆國,烏貪訾,車師前國,車師后國,四國相對重要。”

  董仲舒坐在偏殿內,發表觀點道:

  “焉耆,烏貪訾,車師前后國相連,給烏孫形成了屏障,得此四國,可在戰略上遏制烏孫。讓其不得不歸附。

  而烏孫為西域第一強國,若烏孫歸漢,其余各國皆要從之,連想要觀望的資格也不會再有。”

  董仲舒看了眼主位的霍去病:“霍侯以為,我所說可對?”

  霍去病一身戎裝,道:“夫子說的沒錯。”

  “不過,還可以更直接些。

  不拿出實際行動,西域諸國很難徹底歸漢,即便一時形勢所迫,歸漢后亦難求安穩。

  今日開宴其實是一場博弈,戰場在西域,決勝卻是在長安!

  以烏孫的國力,不會主動歸降。既如此,可直接出兵破之。”

  周平笑道:“霍侯想的過于簡單了,不是什么事都要靠動武解決,畢竟我們后期要統治西域,眼下妄動刀兵,不利于陛下的統治。

  西域新入我大漢,有些道理還是要講的。”

  “講道理?”

  霍去病道:“太常是因為西域曾被匈奴欺負,覺得他們弱小,把他們想的太好了。實際上西域諸國之間往昔亦曾彼此征伐,刀兵不斷,沒有哪個是善良之輩。”

  周平道:“但陛下也希望能盡量說服這些西域人?”

  霍去病:“陛下說盡量不動刀兵,但同時也要打壓一部分,恩威并施,而非一味的勸降與其談判。

  若單靠談判能收歸西域,我們何必留四萬大軍在玉門不收回來?

  槍桿子出政權,才是硬道理,其余都是虛的。”

  周平張了張嘴。

  他不認同霍去病直接‘動粗’的提議。

  但如今冠軍侯鋒芒之盛,西域又是他一力打下來的。周平到底沒敢當眾反駁,將求助的眼神轉向董仲舒。

  董仲舒卻是品出幾分味道,低聲呢喃了兩遍槍桿子出政權才是硬道理:

  “這話說得沒錯啊,我們與西域諸國的談判合議,確是建立在強大的武力前提下。

  若沒有霍侯擊潰匈奴在前,絕不會有任何一個西域國主主動來長安。

  這么說,霍侯還有其他安排?”

  霍去病點點頭:“時間差不多了,西域各國之人齊聚,我們也出去吧。”

  木合車是西域三十六國中,焉耆國來長安的使節。

  他正乘坐車輦,剛來到冠軍侯府門外。

  其身畔同車而來的,是烏貪訾的使節阿舍兒。

  還有車師前國,后國兩國的國主。

  這次西域諸國來長安出使,并不都是國主親至。

  有些是各自國家僅次于國主的權要人物,能一定程度上,代表國主的意見。

  木合車和阿舍兒,就是其中之二。

  焉耆國,烏貪訾,車師前國和車師后國,四個國家在西域相互比鄰。

  焉耆在西域,國力僅次于烏孫、龜茲,大抵和姑墨相當,位于前五之列。

  而焉耆位于龜茲北向,被漢擊潰的蒲類,就在焉耆國正東。

  車師前國和車師后國,則位于蒲類和焉耆之間。

  焉耆更北方即是烏貪訾。

  也就是說焉耆和烏貪訾,相連是一個橫斷面,位于國境龐大的烏孫以東。

  漢若想打烏孫,從東往西出兵,要么選擇先去龜茲,姑墨,然后往北推進。要么就要途經焉耆和烏貪訾,否則便無法威脅烏孫。

  地理位置上的比鄰,讓焉耆使者木合車,連同烏貪訾的使節阿舍兒,車師前后國的國主。四人結伴,在西域降漢的事情上,共同進退。

  木合車年近五十,身形矮壯,皮膚黝黑,臉上的法令紋非常深,顯出其過人的決斷力。

  四人乘坐的車駕來到冠軍侯府,下車前,木合車對其余三人說:

  “漢人皇帝想讓我西域各國歸附,又不想給好處。

  幾位需謹記,我們站在一起,才能讓形勢對我們有利,絕不可輕易妥協。”

  其他三人點點頭,這是來漢的路上就商議好的事情。

  “我們先進去,看形勢再說。”

  四人從車上下來,被仆從引入侯府。

  這侯府之寬廣,幾乎比得上西域的一座小城,華麗程度更是西域所未有,讓幾人大開眼界。

  府內開宴的地點,位于侯府前殿和與之相連的觀景湖區域。

  霍去病作為主人,來到開宴的前殿時,賓客已來了七八成。

  以恢弘粗橫的巨木為梁搭建的殿宇,造型方正,頂壁離地面足有三丈高,氣象逼人。

  此時用來宴客的前殿和左右兩座偏殿,都是人員濟濟。

  董仲舒,周平,李蔡等人先出來一步,已和姑墨,龜茲等傾向于投漢的幾位國主,交談甚歡。

  各國使節,國主,以及大漢的文武官員,亦都各居矮席,就近交談。

  “侯爺。”

  霍去病出來,不論來歷,殿內以百計的人,同時起身執禮。

  霍去病在主位落座后,其他人才跟著重新坐下。

  羅什娜身穿紅黃兩色羅裙,眉眼明媚的坐在霍去病左下首。

  其身畔依次往下,是龜茲,姑墨,溫宿等國國主,大抵是按照來長安的順序前后,排的位次。

  這幾位國主親來,羅什娜可說功不可沒。

  她在西域,也是以龜茲為核心,輻射周邊,對以上幾國影響力最大。

  霍去病先和羅什娜展開交談:

  “漢和西域諸國相合,羅什娜你是最初的推動者,陛下讓我對你傳達他的感謝之意。”

  羅什娜笑道:“是我西域諸國該感謝陛下和霍侯,趕走了匈奴人,讓我西域各國免受其苦。”

  她說完才愣了愣,因為霍去病說的竟是西域語言。

  漢時的西域語言,屬于印歐語系的塞語。

  憑霍去病的強大神念,近乎過目不忘,想學習一門語言,并不困難。

  “霍侯不知何時學會了我西域所用語言。”羅什娜笑道。

  早就會了,沒事偷聽你們私聊……霍去病笑了笑:

  “已學會一段時間。”

  話罷轉入正題:“陛下的意思,伱們應該很清楚。既然加入大漢不可避免,那就越早越好,后續有人想和平加入,未必會有機會。”

  霍去病和羅什娜的交談,將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西域各國使節面面相視。

  “大漢冠軍侯的話聽著像是在威脅我們,若加入的晚,漢就要動用武力嗎?”

  說話的是坐在羅什娜對面,霍去病右下首位的焉耆使節木合車。

  他開口后,其另一側的烏貪訾使節阿舍兒接道:

  “若我們不想入漢,漢就要動用武力,那么漢和匈奴又有什么不同呢?我們如何敢把國內的子民,自己的性命交給漢?

  想想匈奴吧,大漢的冠軍侯你就會知道,我們西域人并不是綿羊般不敢反抗的部族。”

  阿舍兒的話軟中帶硬。

  將大漢和匈奴對比,意思是匈奴人想欺壓我們,我們才和你漢人合作,趕跑了匈奴。

  參照匈奴,便知西域不會任憑漢人欺負。

  這話潛在的意思,暴露了阿舍兒,木合車等人的心思,是將漢放在和匈奴一樣的對立面。

  阿舍兒話罷環顧左右,略顯自得。

  他下首坐著的車師前國和后國,兩位國主。

  此時車師前國國主,身形瘦高的盱茂,亦隨同道:“我西域諸國雖不及漢地廣物博,但各國同心,絕不會任人欺凌。”

  霍去病淡然道:“你們讓我參照匈奴,說的好。

  據我所知,匈奴執掌西域時,每年從車師國,烏貪訾索要你們盛產的馬匹,宿麥、香棗、蒲萄、梨、柰子果,晾曬好的魚干(烏貪訾,焉耆皆臨河,盛產魚類,國民主要食用的食物之一就是魚)。

  你等幾國,每年的各類物產,超半數被匈奴拿走。

  而你們自己的國民,因吃不飽而餓死者,每年不下數千人。”

  霍去病的眼睛如同利刃,鋒芒畢露,隔席盯著阿舍兒和車師國主:

  “匈奴在你車師前國,設有一小隊三十名軍伍,你國內稍有姿色的女子,被這些匈奴兵看見,就可能遭到淫。

  而事后你們卻不敢反抗,三十名匈奴兵,就壓得你車師一國蒙羞。”

  “再說烏貪訾,你國內除了物產豐饒,盛產寶馬,且民風尚武,好手極多。匈奴統治西域之初,屢有烏貪訾的強者反擊。

  但后來匈奴派兵血洗烏貪訾,連你烏貪訾的國主也被匈奴當眾羞辱,并告知你烏貪訾人,以后但凡匈奴在你國內損失一人,要你們用百人來償命。

  烏貪訾從此歸降匈奴,不敢再反。

  爾等讓我類比匈奴,是覺得我大漢對你車師,烏貪訾太溫和了是嗎?”

  烏貪訾的使節阿舍兒還有車師國主皆愣了愣,哪料到霍去病對他們的事如此了解。

  卻不知渾邪部,酋涂部降服在霍去病麾下。

  他們掌控西域多年,將各國形勢摸索的一清二楚,早對霍去病坦然告知。

  阿舍兒說完話,本有些自得。

  此時卻是和車師國主一起,面紅耳赤,羞慚無地。

  兩人被霍去病幾句話敲的暈頭轉向,坐立不安。

  霍去病掃視眾人道:“陛下讓董夫子,讓太常和諸位和談,我大漢一直很客氣,這就是我們和匈奴的差別。

  諸位若是錯把我大漢的溫和寬厚,當成好欺,我會叫你們見識我漢軍殺潰匈奴的血腥手段。”

  幾人皆是心神微顫。

  因為不久之前,正是霍去病統兵,擊潰匈奴各部,殺盡休屠,折蘭各部俘虜。

  殿內以百計各國之人,被其氣勢所攝,驀然安靜下來,鴉雀無聲。

  過了片刻,焉耆使節木合車眼神微瞇,道:“霍侯這么說,讓我想起當年的匈奴人,他們也這么說過。

  不知霍侯想過沒有,我焉耆,烏貪訾背后和哪里相連?”

  霍去病輕哂道:“你兩國與烏孫相連又如何,你是想告訴我,把你們逼急了,要和烏孫合作,敢與我大漢動兵?

  你親口再說一遍我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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