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諾德亞里城燈火通明。
漢軍在徹查全城。
城內被漢軍占領后,人心惶惶,有過幾次民眾暴亂,但都被漢軍迅速鎮壓。
漢軍承諾不會無故為難普通民眾。
又將城內的青壯年和其家眷分開,分別在內城和外城生活。
兩邊都要顧忌家人安全,敢妄動的人便得以銳減。
公孫弘過來后,接手了城里的內政。
他以丞相之才治理一座城池,手拿把掐。
了解城內情況后,公孫弘三天連續頒布十二條政令,并允許城內分開的家眷,定期會面。
得知彼此在內外城安好,民眾怨氣遂降。
一段時間過去,城內也就變得相對安穩下來。
但此刻夜色深暗,城內鐵蹄如雷,偵騎四出,人心又惶恐不安起來。
城主府,后宅的寢殿。
部眾領命退下去后,那兩個死去的刺客,又緩緩站了起來,之前被割斷的手筋腳筋,也在愈合,她們體內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推動傷勢的恢復。
烏提斯瞳孔微縮,心下暗驚。
這兩人明明已氣絕身亡,又在眼前復活了?!
那個年輕女人,走入老嫗身后,沉入其影子里消失。
老嫗的目光開闔,探手在虛空抓握,竟是又取出一件黑袍,罩在身上,恢復了最初出現時的模樣。外罩傀儡黑袍,自己藏身其內,影子里還有一個女子。
烏提斯認識這老嫗,知道她是帕提亞王室隱藏的強者。
國主米特里達梯有一支秘密隊伍,這老嫗就是其中的兩位首領之一,負責訓練掌控秘密隊伍。
老嫗修行的是禁忌的暗神術,也是帕提亞最厲害的刺客。
據烏提斯所知,其在今日之前,從未失過手。
她帶來的年輕女子,能躲在她身后的暗影里,是因為兩者修行了雙生神術。
需要血緣至親,才符合修行要求。
可惜遇上霍去病,一起折了。
但兩人此刻又死而復生,對不知道借尸還魂兵術的人來說,簡直不可思議。
烏提斯看了眼霍去病。
那個年輕的東方統帥,正在一副羊皮卷上書寫字跡。
他寫好后,將皮卷封起來,由那個老嫗接過去,身形一晃,化為一道暗影,消失不見了蹤跡。
烏提斯心想:冠軍侯要讓吉利婭(老嫗)去給國主送信。
老嫗走后不久,便有徹查城內的部眾來復命:“大司馬,府邸內發現一條新的暗道。”
漢軍入城后,徹查過城池內外,尤其是有霍去病落腳的這座城主府。
第一遍徹查時,就發現過一條暗道,并做了管控。
再次徹查,加倍仔細,又發現那條暗道里,還有隱藏夾層,里邊是另一條更隱秘的路徑。
在破城前,這條路徑被封閉,所以第一次徹查沒能發現。
老嫗兩人就是利用暗道,在嚴密布防的情況下,仍能進入城主府。
霍去病利用借尸還魂,吸收老嫗的意識后,還發現除了她們倆,有其他人也一起潛入城內,想煽動民眾暴亂,配合外部攻勢。
這一晚,城內動蕩,跟隨老嫗入城的一支小隊,被漢軍徹查追繳,擊殺了多人。
長夜轉瞬。
隨后幾天,周邊各國形勢變化,漢軍也有相應的針對性調動。
下午,公孫弘從殿外進來,看見霍去病在埋首書寫,而霍光站在他身后。
白南妤在另一側的矮席后,翻閱各類典籍,像是在幫霍去病查閱資料。
公孫弘湊到近處:“侯爺在寫什么?”
“匯總下各國的兵馬,強弱等特點。”
公孫弘立時被勾起興趣。
以霍去病的軍事天賦,他視角中的各國部眾,特點強弱,會是什么樣?
“正要聽聽侯爺高見。”公孫弘興致盎然。
“老丞相想聽什么?”
“先從當前的對手帕提亞說起好了,他們的軍隊有什么特點,在侯爺心里強弱如何?”
霍去病笑了笑:“帕提亞的重騎,當世最顯赫。
他們經歷過兩次軍伍改革,騎兵披重甲,又處于四戰之地,不缺實戰機會,其作戰經驗豐富,防御強,沖擊力大,是野戰沖鋒的最佳兵種。
其以一萬兩千人為一軍,統設三軍,軍下設營,層層往下,最小的單位為十五人一列。
帕提亞每年養這支三萬余重騎的花費,大抵占到全軍消耗的近三分之一,但其戰斗力抵得上全軍半數,曾屢立功勛,縱橫無敵。
他們與我漢軍交鋒,其實是有機會的,可惜前期對我們重視不足。”
“霍侯的意思是他們若在一開始就集中全力,和我漢軍勝負難料?”公孫弘道。
霍去病笑:“那也是他們輸,我說的有機會,是給我們造成更大的損失。
數年內都不會有力量西征。”
公孫弘追問:“重騎是帕提亞最強,那步卒呢?”
霍去病:“步兵是發展歷史最久的兵種,我漢人的步兵歷來都是攻城略地,最全面強大的步兵之一。”
“除我軍外,另一支強大的步兵,就是我們不久前剛碰到的馬其頓步兵。
他們中的精銳,是真正的勇士,擁有頑強的意志和嚴格的紀律性。”
聞名后世的斯巴達重裝步兵,也是古希臘地域的強軍,更是歷史上第一支職業化軍隊。希波戰爭時,李奧尼達的五百名斯巴達士兵,帶著三千希臘聯軍,曾與波斯十萬大軍鏖戰不分勝負。
神話一樣的戰績!
最后波斯靠著希臘叛徒的指引,才勉強獲勝,可見其戰斗力。
霍去病如數家珍道:“步兵,重騎以外,當世最主要的兵種是輕騎。
匈奴人的騎兵機動性高,可以在一天內多次替換馬匹,不斷前進。且他們從一出生,幾乎生長在馬背上,單就弓馬嫻熟,無人可及。”
這時蘇建,公孫賀聯袂進來,聞言也跟著點頭。
他們久與匈奴交鋒,知道匈奴兵人均都能在馬上前后左右開弓。
“匈奴敗在我漢軍手中,輸的是缺乏組織性,修行的力量,和他們以王庭為中心,各自的部落戰時才聚集成軍,缺乏統一而嚴明的紀律有關。
我們勝在更專業的訓練,軍紀嚴明上。
我們的戰術特點就是為了擊潰匈奴,全軍上下一心,有死戰不退的勇氣。
而匈奴是草原戰術,輸了就遷移,缺乏死戰的勇氣,所以當我們的馬戰能力提升,他們注定要失敗。”
霍去病所說,不單是他自己的總結。
后世有軍事家分析過冷兵器時期各國的強大兵種。
漢時的輕騎兵,確是令外族喪膽,名動歷史長河,是一個種族的驕傲。
“公孫叔父過來,可是前線戰局有變?”
霍去病看向公孫賀。
論兵的話題沒說完,除了各家兵種的特點,說到混合兵團作戰,最強的還有羅馬人。
他們的混合軍團和漢軍輕騎,被后世并稱為當時最強的兩支部隊。
漢軍不光擁有強大的戰斗力、嚴密的組織性。
尤其是弩的大量使用,使漢軍與其他國家軍隊對抗,擁有絕對優勢。
羅馬則是從一個城邦發展為地中海霸主。
從他們的共和時代開始,羅馬軍團就進行了數不清的戰斗。
他們先后擊敗拉丁同盟者、伊拉達亞人、高盧人、薩莫奈人、意大利人、伊庇魯斯、迦太基、馬其頓等等。
身經百戰的羅馬軍團,具有超強的戰斗力。
眼下這一時期的羅馬,還沒完成全部整合,但已經開始大殺四方,正迅速崛起,掠奪占領了地中海周邊大量的土地。
……霍去病開始聆聽公孫賀的匯報。
“前軍斥候和陸續來到帕提亞的繡衣部眾都已確認,馬其頓人出兵兩萬,步兵一萬三千余,輕重騎相合,大概七千左右,正往帕提亞西部平原匯合。”
“亞美尼亞亦是傾力而出,動用兵馬高達四萬人,率先啟程,趕往帕提亞。”
“目前只有塞琉沒有正式派兵參戰,態度模糊。”
公孫賀娓娓道:“帕提亞本土,得亞美尼亞,馬其頓支持糧備,尚可聚集七八萬兵馬。
三方相合,接近十五萬兵,皆為能戰精銳。”
蘇建道:“我漢軍在帕提亞,大月氏區域,兵馬總數在七萬上下。
除各處防線,不能調動的兵馬外,只三萬人可供抽調作戰,以大司馬所見……我們需否從西域,抽調兵馬過來。”
霍去病來到窗邊,視線放遠:“對方是聯軍,缺乏磨合,且必難心齊。
臨時組合的部眾,再多也不需畏懼,我漢軍三萬老卒,破敵十五萬,足夠了。”
公孫弘捋了捋胡須,笑道:“要換個人說出三萬打十五萬之言,我定以為其驕狂過甚。唯獨霍侯這么說,我不覺意外,且深信不疑。”
眾人皆有同感。
霍去病的威信,是建立在他過往的戰績上,故而極具說服力。
這一戰若勝,帕提亞的國運會被攔腰掐斷……眾人莫名的為之振奮期待。
五月下旬的中午,遠處有山巒起伏的荒原。
馬其頓兩萬精銳,由國主次子洛爾率領,往東北方向的帕提亞平原行進。
隊伍揚塵,大軍推進。
阿芙緹率領的祭司隊伍,也在其中。
以洛爾為首的幾個將領蓄意放慢速度,來到坐在馬上的阿芙緹身畔。
作為馬其頓兩大明珠,阿芙緹一直是眾多年輕貴族的‘首席目標’,不少人暗地里都想將這位冷艷美貌的女祭司弄到榻上。
要知道,祭司根據侍奉的神祇不同,并非全部都要禁欲。
洛爾也對阿芙緹有著濃厚的興趣。
“阿芙緹祭司,你和漢軍接觸過,以你看,我們匯聚的聯軍,多久能將漢人擊潰?”洛爾問。
他問的是多久將漢軍擊潰,而不是能不能擊潰,顯示出強大的信心。
阿芙緹不答反問:“這也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作為統帥,伱有多大把握?”
洛爾雄壯的身軀坐在馬上,帶著驚人的壓迫力,視線肆無忌憚的在阿芙緹身上打量,笑道:
“作為統帥,我會很謹慎,不真正在戰場上較量過,不會輕易說出勝負。
但若從個人的信心上,我有必勝的把握。
就像當年我馬其頓人在亞歷山大大帝的統領下,懾服四方。現在也一樣,馬其頓兵團在我手上,將重現當年的榮耀。”
阿芙緹道:“你說的沒錯,我馬其頓軍團確實曾縱橫無敵,但你……也確實該謹慎些。”
她想起和霍去病的短暫交鋒,對方明顯留有余力。
而遠觀那支漢軍,時間雖短,留下的印象卻深刻無比。
聯軍想勝漢軍,不會那么容易的。
“上一戰,亞美尼亞和帕提亞相合,仍敗在漢軍手里。
洛爾,你若稍有大意,就會讓我馬其頓人死在戰場上。”
洛爾彬彬有禮道:“多謝阿芙緹祭司的提醒,我會用勝利,證明自己的判斷。”
與此同時,刺殺霍去病的老嫗,返回了帕提亞國都。
她本身就是帕提亞強者,能出入宮廷,通報后,順利見到了國主米特里達梯。
雙方在王宮正殿見面,殿內還有幾名大臣,正在和米特里達梯議事。
“行動失敗了?”
米特里達梯坐在王位上,手握權杖。
自從被空三昧襲擊,他就變得異常小心,時刻手握神器和國運權杖,護持自身。
老嫗打量了一眼殿內眾臣。
倏地,她在毫無征兆間暴起,目標是軍機大臣,速度如鬼魅。
老嫗一掌拍在軍機大臣眉心。
這一下突兀至極,殿內眾人沒半點防備。
軍機大臣雙目駭然睜大,額頭被擊中,猝然斃命。
老嫗毫不停頓,又撲向下一個目標,滿臉陰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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