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山河之志,鐵騎繞龍城,大將之才,功不自持,民族之脊!”
霍去病在心里喝了聲彩,目光注視著兵府內簡片衍化的兵壁上,衛青的定語。
鐵騎繞龍城,功不自持,民族之脊。
這短短的幾個字,高度概括了衛青的功勛和他的人品。
正因為衛青帶兵破匈奴龍城,漢人對匈奴才開始全面轉守為攻。
但縱然立下如此大功,為一個民族立志,衛青卻未自持其功,多年來一直謙和不爭,故而能讓皇帝降階以迎,漢史唯他一人。
衛青的功勛,用民族之脊來形容,再貼切不過。
包括衛青自己,看見兵府簡上,給出民族之脊的評定,亦是不禁動容。
劉徹龍目聚威,同樣覺得兵府給出的評定很好。
皇后衛子夫感觸最深,心下忍不住悸動。
衛氏起于微末,外人多以為是她受皇帝寵信,衛青才有了領兵的機會,展示才華。
其實正相反,因為皇帝發現了衛青的兵才,才讓她衛子夫更受寵。
皇帝在發現衛青后,大喜過望,甚至調整了對匈奴的策略,壓上的是整個大漢的國運。
劉徹的氣魄,衛青的兵才,方有了今日強漢的根基和連敗匈奴的戰績。
現在,則還要加上兩戰便擊潰匈奴王庭,天之驕子霍去病。
君臣三人的相逢,是上天對大漢最好的恩寵。
眼下的漢,正處在一個重要的歷史拐點。
不論是霍去病還是之前的董仲舒,最多只能因勢利導,而做不到直接干預兵府內的兵家排位。
所以衛青和霍去病在兵府內的位次,在十余名上下的時候,便雙雙停滯,并未繼續前行。
甥舅二人,對具體排位,并不是特別在意。
兩人皆為當世將領,還有比之前更輝煌的戰役要打,眼前也不會是他們的最終評定。
且慢慢來。
他們不著急,但其他人卻眼熱無比,盯著代表兩人,宛若山巒般位移的巨大簡片,所有人的艷羨之情都難以抑制。
李廣眼神炯炯,盯著那兵府上的排位,已經有好一會不言不動。
程不識素來沉穩,但同樣兩眼放光的盯著那兵府內的變化。
各家氏族之人,亦是眼神火熱。
不論是皇帝,還是大臣,武將,氏族高門,當名和利、一切物質都變得豐足,便會開始追逐長生永治,或青史留名。
這一刻,有幾人能平淡視之。
連皇帝劉徹注視那兵府排位,也有稍許艷羨。
名將功垂千古!
心酸的只有董夫子。
兵府簡自行運轉,內部有兵家烙印,映合天地氣機,無法作假是沒錯。
但畢竟是他祭煉推動了兵府簡的誕生。
對這座兵府,他有著不為人知的一些手段,能在一定程度上推波助瀾。
董仲舒本打算因勢利導,用些手段,讓霍去病和衛青兩人在兵府內暫時沒有排序,削弱他們的配享。
謀劃的妥妥當當,但霍去病靠自己的兵鋒,硬生生沖上兵府簡,攔都攔不住。
現在,他辛苦祭煉的兵府,大半好處落在了兵家身上。
這波董仲舒已經放棄了后續計劃好的事,就等著祭天開兵府結束后,回去先緩緩,想想接下來該干什么。
董夫子沒好氣的看向霍去病,卻見其取出了兩卷簡書手札。
這兩卷手札古韻彌漫,內含兵家氣息,遂被霍去病祭出去,送入兵府。
“他還要做什么……”董仲舒心忖。
之前霍去病曾從卓懷那里,得到一份白起的手卷兵書。
又因為給道門修復五軍護山大陣,得了一份道門珍藏的吳起兵扎作為酬勞。
這兩卷東西,皆是稀有難得之物,蘊含白起,吳起分化的兵家烙印。
此時這兩卷手札,便被霍去病送入了兵府。
“戰可破國,殺意鋒芒蓋世,為秦帝業奠基,攻伐天下,所向睥睨,生死皆為人雄!”
這是武安君白起的定語。
那兵府內融入了他的手卷,卷中一縷獨屬于白起的神念烙印,遂被剝離出來融入兵府。
對應亞圣吳起的簡片上,亦有霍去病送出的兵扎氣息被剝離融入。
眾人愈發好奇,冠軍侯要干什么?
“我大漢禁軍何在?!”霍去病輕喝。
他這一聲喝問,音量不高,卻是轟傳長安內外。
長安周邊駐扎的禁軍大營,十萬禁軍皆聽到清清楚楚。
“左輔都尉軍在!右輔都尉軍在!安輔都尉軍在!”
長安禁軍三大營的首領都尉官長,聽到郎中令霍去病的聲音,齊聲答應。
“在!在!在!”
各營內的校尉長也隨之響應,聲音震徹云霄。
在場的氏族,旁觀的人群,都吃了一驚。霍去病這一生呼喝,十萬禁軍回應,讓人神魂搖曳。
“陛下,臣想引一縷兵鋒,重新祭煉兵府,請陛下允準。”
這種時候,不能把皇帝的風頭搶了,霍去病躬身執禮道。
劉徹做了個手勢,意思是讓他便宜行事。
有些事,他和霍去病,衛青不久前剛探討過,比如這次為什么廣邀天下氏族聚長安,其中是有內在原因的。
并不只是讓他們不遠千里來觀禮,祭出幾件器物做助力。
眼下,霍去病的所作所為,則是在為皇帝的后續打算做鋪墊。
“各營,列陣!”
霍去病昂然走向兵府。
長安衛軍十萬精銳,三營齊動,兵馬有序,在各自的軍營快速集結,列陣,進入戰備狀態!
“執戟,披甲!”
一聲聲大喝,從各處軍營響起。
當他們列陣而立,十萬禁軍相合,精氣化狼煙,戰意四起!
而霍去病立在兵府前,掃視四方,眉心突然撲出一只白虎,乘風而去,在蒼穹上狂奔,身形越來越大,壓迫力驚人。
那白虎兵符,對準長安衛軍的幾處大營,吞吐接引各營匯聚的兵鋒。
轟隆隆!
霍去病招手間,來自長安十萬精銳的一股兵勢,被他隔空聚集,蒼穹上兵勢奔騰如長江大河,蔚為壯觀。
白虎扭頭對準兵府,將十萬禁軍匯聚的兵鋒,兵勢引入兵府。
天地動蕩,兵鋒化作氣柱。
這一股氣機之盛,連星辰似乎都要被沖擊墜落。
霍去病引萬軍之氣入兵府。
那兵府內,頓時出現了驚人的變化。
殺神白起,亞圣吳起,霍去病自身,衛青,對應著他們的簡片上,像是有一股兵鋒‘活了’過來。
白起所在的簡片上,再次出現剛才那個身披青銅甲的虛幻身影。
另一枚簡片上,也朦朦朧朧浮現出一個身影,俯瞰下方,正是兵家神話的亞圣吳起,最接近兵家大圣的人之一。
除了他們,和漢軍氣息更為契合的是漢初的神帥韓信,張良。
他們所在兵簡上,得漢軍的兵鋒融入,灌注,也有人影顯化。
一個面容稍顯陰鷙,但目光銳利,眼瞼狹長,身量算不得高大的兵家虛影,也模模糊糊的浮現。
“兵仙韓信!”
趙郡李氏,隴西李氏,太原王氏等氏族的人,都露出震驚神色。
“這冠軍侯號令禁軍,莫敢不從,匯聚十萬兵鋒加持兵府,他要干什么?”
隴西李氏之主李兆沉聲道。
他有些后悔剛才冒然出言。
霍去病之前展露的兵鋒,讓他和其他氏族之人,震驚之極。
當世居然有兵家,祭出一股兵鋒,能在兵府內縱橫來去,如履平地。
對李廣和程不識而言,難度大到無法跨越的軍陣壁壘,卻沒能阻礙其分毫。這等不世出的神將,縱然是親眼見到,仍讓李兆等氏族之人感到難以置信。
“阿父。”
李兆身畔,他的幼子李昌也在眺望兵府外的霍去病。
霍去病剛才的表現,他同樣為之震驚,甚至有些駭然,此時才逐漸回過神來。
再去看那個兵府前的身影,李昌竟有幾分不敢直視的惶恐感。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同齡人中的三五人之列。
他聽過霍去病千里奔襲匈奴,兩戰天下知的名聲。
冠軍侯乃兵道天才,他是認同的。
但在他看來,自己也是天才中的一員,大抵有種如果機會合適,自身未必打不出那種奔襲戰的感慨。
然而親自見到霍去病在兵府內來去自如的過程,徹底擊潰了李昌的信心。
怪不得冠軍侯能名動天下,飛速崛起,光芒之盛,照亮了大漢的山河萬里……
“他是在重新祭煉兵府。”
李昌的思緒,被其父李兆的聲音所打斷。
兵府外,霍去病祭出一股股雄渾的兵家力量,源源不斷的引動禁軍兵勢,送入兵府當中。
上一次白虎融合國運,引得天下人生出從軍之心的異象,再次浮現在長安上空。
兵鋒和國運相合,彼此推助,兩者的氣數都有增長!
這時,霍去病站在兵府前,回頭看向氏族眾人。
幾名氏族之首,莫名生出不妙的感覺。
“李牧將軍的佩劍,借來一用!”霍去病伸手虛抓。
他正和十萬禁軍兵勢相合,力量之盛,難以想象。
探手一抓,那趙郡李氏之主頭上所懸寶劍,強行被他攥入手中。李氏之主不愿,卻是毫無辦法,眼睜睜看著手里的傳承之物被奪。
還有隴西李氏,取出的帛書,也從李兆面前被霍去病抓走。
“你……”李兆神色驚變。
王翦用過的大戟……這些氣運之物,接連被霍去病收攝,送入兵府,氣機交融。
于是對應李牧的簡片上,也有氣機漸漸匯聚,呈現出一個朦朧身影。
那兵府簡的氣機持續增長。
而霍去病自己也走入兵府。
難得這些氏族之人送上門來,自當狠狠地宰他們一刀。
霍去病借助諸多氏族傳承之物,匯聚十萬兵鋒入兵府,即是為了成就兵府,再次祭煉,提升這座兵家宗祠的分量,也是為了助力己身。
他借助如此多的圣物與兵府相合,讓歷代名將的一絲靈韻,在兵府內變得明顯。
而他自己作為兵府大主祭,所得兵府氣數最重。
他進入兵府,便可和這兵府內外的氣機,更深層次的契合,感知兵府蘊藏的秘密,眾多良將的神韻。
時間流逝,眾人所在位置周邊,不知不覺間,像是起了一層霧氣。
皇帝劉徹道:“去病借了這兵府和各家氏族的傳承器物為用,順便推動了兵術的修行。
周圍的薄霧,蘊含兵家神通瞞天過海的氣息,還有神妙行軍法的修行。”
另一側的衛青頷首:“這霧氣流轉變化,確是白起所創神妙行軍法沒錯,去病在這門術法上,似乎又有長進。”
“神妙行軍法,分驅霧、乘風等行軍境界。
驅霧又分化霧,行霧,駕霧等兵術層次。他對這門行軍法的掌握,已到了駕霧控兵的地步。”
劉徹和衛青交換著意見。
衛青忽然低聲道:“陛下準備拿這些氏族的人嘗試新制?他們若不從當如何?”
“他們敢嗎?”
劉徹哂道:“這些氏族沒那么傻,他們大概已經猜到朕要作什么。
倒是去病祭煉這兵府,不會只是趁機沖擊自身的兵術境界,你可看出他要做什么?”
衛青搖頭:“陛下都看不穿,臣如何能看破。”
劉徹啞然失笑。
就在這時,兵府內的霍去病忽然輕嘯了一聲,聲音雄渾震耳,穿云裂日。
而隨著他的聲音,那兵府簡內,竟也傳出一聲聲誦讀之音,仿佛有人在傳經講法。
劉徹側耳傾聽,片刻間和衛青對視,卻是大致明白了霍去病引動十萬兵鋒,祭煉兵府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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