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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二章 不一樣的

  一直目送著李貞的靈柩消失在視線中,朱元璋依然久久不愿離去。

  “父皇,城樓上風大,還是下去吧。”朱標心疼的看著老父親,這才一個多月時間,他頭發白了不少。臉上揮之不去的愁苦之色,讓往昔意氣風發的父皇,就像老了好幾歲一樣。

  “再站一會兒吧,老大。”朱元璋喃喃道:“真羨慕你啊,你有那么多兄弟,咱現在連最后的姐夫都沒了,一個同輩的親人也不剩了。”

  “父皇你還有母后,還有我們。”朱標忙安慰道:“還有這幫孫子輩,親人比當年多了太多。”

  “不一樣的。”朱元璋的手緊緊握著冰涼粗糲的城墻磚,像要奮力抓住些什么似的道:

  “伱看著當年跟你一起在父母膝下承歡的兄弟姐妹,一個個全都離你而去,你就會越來越清楚的意識到,自己離那天也不遠了。”

  “父皇說什么呢,你還春秋鼎盛,”朱標輕嘆道:“一個接一個給兒臣生弟弟呢。”

  “呵呵,倒也是。”朱元璋不禁笑笑道:“不過咱老朱家沒有長壽的,別看咱現在身子骨還不錯,誰知道哪天一下就不行了?”

  他的神情漸漸堅定起來道:“有些事不能再等了,等來等去就只能丟給你了。”

  “父皇……”朱標哽咽了,他明顯感覺到,自從姑父去后,父皇的心態蒼老了許多。脾氣也更急躁了。

  “走吧,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朱元璋沉聲說完,便轉身下了城門樓。

  登上圣駕前,他對侍立在一旁的眾皇子道:“老二老三、老四老六,待會來一趟乾清宮,咱有話要跟你們講。”

  “是,父皇。”四位皇子趕忙恭聲應下。

  回宮路上,朱楨見五哥像有心事,以為他因為被父皇忽略而難過,便輕聲安慰道:“五哥,科研都是寂寞的。但成功了,就會流芳千古的。”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習慣了。”老五搖頭笑笑,低聲道:“回頭到我那去一趟,跟你商量個事。”

  “行,等我從宮里出來,就去找你。”朱楨點點頭。

  回宮之后,四大親王并肩往乾清宮走去。

  “找,找咱干啥?”秦王發怵問道。

  “還能干啥,訓唄。”晉王也是頭大如斗,本來高高興興回來過年,結果讓父皇狠罵了好幾頓。

  “你倆不是自找的嗎?姑父沒了,父皇難過成那樣,你還去逛窯喝花酒。”燕王沒好氣道。

  “說了多少遍了,我那是去視察工作。”晉王郁悶道:“而且我還換了便裝,怎么就讓御史臺發現了呢?”

  “陳寧涂節那幫人,早就盯上咱們了。”燕王沉聲道:“雞蛋里頭還要挑骨頭呢,更別說咱們主動犯錯了。”

  “他奶奶的。”老三怒道:“在太原的時候,他們就整天變著法子彈劾咱!老子回了京,居然也不消停,這是要來個積毀銷骨啊!”

  “啥,啥雞會小鼓?”老二不解問道。

  “就是三人成虎。”老三解釋一句,見二哥還是似懂非懂,只好說得更白話一些。“就是日日罵,月月罵,年復一年的詆毀咱們。咱們的名聲就徹底毀了,時間長了就連父皇都不會待見咱們。”

  “這,這么嚴重?”老二不禁咂舌。

  “就是這么嚴重。”哥幾個點點頭,老四語重心長道:“父皇允許言官風聞奏事,就注定是這個結果。”

  “不,不對呀。”老二奇怪問道:“去,去年,彈劾你們的言官,不都讓,讓父皇種,種樹了嗎?”

  “二哥,種樹是啥意思?”老六到底忍不住問道。

  “你,你不知道?”見還有老六討教自己的時候,二哥就很高興,便知無不言道:

  “等,等一會兒,水銀就會慢慢把,把犯人皮肉分開。讓,讓犯人痛不欲生。他,他會拼命扭動,又,又無法掙脫。最,最后身體會從頭皮開口的地方,光,光溜溜爬出來,只,只留一張皮在土里,就像種子發芽一樣。所以,叫,叫種樹。”

  二哥說的斷斷續續,老六卻聽的毛骨悚然,終于知道之前為啥不讓自己知道了。

  尼瑪,要是擱幾年前,非尿炕不可。

  “不這樣殺雞儆猴,新政就推行不下去。”燕王嘆口氣道:“父皇以他們的家產論罪,家里有田產超過萬畝的,才受這樣的酷刑。”

  “那不到萬畝的呢?”朱楨問道。

  “分情況,田多的做了肥料,田少的負責挖坑種樹。”朱棣面無表情道:“反正我覺得很公平。”

  “不,不公平,為啥不把罵俺和老三的,也,也種了樹?”老二憤憤道。

  “唉,這都是有原因的,不過二哥還是不知道的好。”老三拍了拍老二的肩膀,看著眼前的乾清門,喃喃道:“已經不是從前了,明白嗎?”

  “是啊二哥,難得糊涂。”老四也苦笑一聲道:“老六曾說過,痛苦的源泉,就在于知道的太多,而能做的太少。”

  老六默然。

  其實也沒什么難以理解的,言官是皇帝的爪牙。當爪牙不去對敵,反而站在皇權的對立面,跟皇帝對著干時,當然要遭到最嚴厲的懲罰。言官們反對清丈黃冊,就是這種情況。

  但言官們彈劾藩王,顯然不屬于這種情況。朱元璋要是也嚴懲他們,以后藩王就是鬧得再不像話,都不會有人再檢舉了。

  那樣勢必助長藩王的野心,對皇權造成極大的威脅。所以,父皇會任他們罵……

  他們是父子更是君臣,哥幾個早就明白這一點了。

  只是老二這種鐵憨憨,想不明白罷了。

  “哦。”朱樉撓撓頭,雖然沒聽懂弟弟們的意思,卻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朱棣使勁拍了拍朱樉的肩膀道:“二哥,日后弟弟們請就藩海外時,一定要全力支持。”

  “明,明白了。”朱樉重重點頭道:“反,反正你們干什么,俺,俺都支持。”

  “好,我們不會坑你的。”晉王收回手,整整衣冠道:“咱們進去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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