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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五十八、裙下窺秘,霧里看花

  潯陽渡碼頭,一輛尊貴車轅外。

  一位面孔冷酷的綠袍壯漢,帶領幾位鮮卑侍衛飛速趕來,在車轅前停步,抱拳行禮。

  帶頭的綠袍壯漢畢恭畢敬的問了一句。

  這綠袍壯漢與鮮卑侍衛們的衣袍下面,似是披甲,剛剛跑動剎車后,腰間佩刀與甲胃碰撞,發出清脆鐵聲。

  車轅內,寂靜了一小會兒。

  旋即,里面傳來衛安惠的一道溫溫柔柔嗓音:

  “我沒看見,唔,你們在找他?”

  綠袍壯漢微微皺眉,不答她的問題,耐心問道:

  “可是剛剛有人看見他跑過來了,騎一匹快馬趕至,鉆進了碼頭的人群里,朝這邊跑……郡主殿下,離扶蘇真沒來找過您?”

  “沒有。唔,他來找我作甚?”

  綠袍壯漢與侍衛們聽到這位郡主殿下的語氣似是有點困惑。

  車轅內,衛安惠正襟危坐,一襲長裙曳地,她低頭,仔細整理了下寬大的裙擺,繼續開口:

  “我在等船呢,咱們什么時候出發,對了,武叔呢?”

  綠袍壯漢鎖眉盯著這輛尊貴車轅,搖了搖頭:

  “武爺馬上就到,在來渡口的路上,特意命令小人保護郡主殿下安全,小人名叫衛錦,郡主殿下,若是有什么事,你可以放心與小人說,小人雖然出身魏王府,但魏王府、梁王府向來兩府一家親,不必有何隔閡。”

  “我沒什么事要說,只是等的有些無趣,嗯嗯,知道了,你們辛苦了,回去我會和父王說,給你們請賞,你先退下吧,我乏了,閉眼一會兒。”

  衛安惠禮貌客氣的趕人。

  可此話說出后,她等了一會兒,外面依舊悄無聲息,沒有腳步或者鐵器碰撞聲。

  綠袍壯漢與鮮卑侍衛們沒走。

  衛安惠語氣隱隱有些不快:

  “怎么,還有什么事?”

  衛錦保持抱拳姿勢,一板一眼說:

  “郡主殿下,能否打開下車簾,不知是否方便。”

  衛安惠輕輕搖頭:

  “不方便。”

  衛錦眉頭越發皺起。

  衛安惠語氣加重了點,不過聽起來依舊柔柔弱弱沒有攻擊力:

  “你是懷疑我嗎。”

  衛錦搖頭:“小人不敢,只是有人看見……”

  “閉嘴,全都滾開!誰讓你們圍上來的,驚嚇郡主,是活膩味了嗎?”

  就在衛錦話語說到一半的時候,身后突然傳來一道嚴肅呵斥聲。

  衛錦身子抖了一下,不等他反應回頭,旁邊已經走過一個身穿馬夫裝的國字臉大漢,快步走到了衛安惠的尊貴車轅前,一路走路帶風。

  “武叔。”

  衛安惠聽到外面動靜,頓時松了口氣。

  “武爺!”

  衛錦帶著下人,朝國字臉大漢敬畏抱拳,他們眼底都浮現出了某種難言的畏懼崇敬,似是很怕他。

  尊貴車轅前,衛武不理這些手下,先朝車內的衛安惠恭敬抱了下拳:

  “驚擾郡主了,下面人粗鄙,不懂事,我來處理,郡主繼續休息,船等會兒就到。”

  衛安惠突然掀開了車簾。

  她似是不經意的露出了她獨自一人的車內空間。

  衛安惠乖巧的點了下頭:

  “嗯,沒事的,武叔辛苦了。”

  低頭抱拳的衛武,頓了一下,微微抬眼,瞧了一眼車內朝他甜笑的長裙少女。

  后方的衛錦等人,也側目看向車轅里面,迅速掃了一眼,又迅速低頭,不敢說話。

  衛武背手而立,默默回頭,冷冷掃了一圈衛錦等人,后者們像是犯錯了一樣,皆深深低頭。

  衛武平靜說:

  “若兩位王爺在,你們都得領死,滾下去,郡主乘船走后,鞭笞五十。”

  衛錦忍不住解釋:“王爺,是有暗哨看到離扶蘇往……”

  他話語卡住,因為衛武已經向他投來一道平靜冷漠的目光,本來冷酷臉的綠袍壯漢,打了個顫,緊緊閉嘴。

  衛武剛要說話,后方車轅內正大大方方掀開簾子示人的衛安惠忽然道:

  “武叔,算了吧,他們也算盡責,都不容易,處罰就算了。”

  衛武抿了下嘴,擺擺手:

  “去市貿司那邊看看,別在這里礙眼,另外,還不叩謝郡主。”

  “是,武爺。”

  衛錦等侍衛們抱拳領命,又轉過頭,朝衛安惠方向“砰砰”磕頭道:

  “謝郡主善心!”

  衛安惠偏過頭,沒看他們。

  她這時打量了下衛武,發現衛武依舊一身低調馬夫裝,頭戴白布條,不過他身后跟著八位高挑的陌生丫鬟,此刻正站在一旁等待。

  衛安惠在府邸內沒見過這些丫鬟,是跟隨衛武一起過來的,一起來的還有一輛運貨馬車,此刻正停在衛安惠車轅不遠處。

  只見那車上疊有六七個大箱子,用繩子緊綁固定,不知道裝的是什么,是衛武親自駕駛過來的,那八位丫鬟守在車邊,監督侍衛們卸貨。

  衛錦帶著屬下離開之前,似是想起什么,回頭小聲道:

  “武爺,您的船準備好了,就在碼頭停著,能立即出發去雙峰尖渡口……郡主的船,還要稍等一會兒。”

  衛武淡淡點頭:“嗯。”

  衛錦轉身要走,衛武突然道:

  “等等。”

  不等衛錦回頭,衛武已經走了過去,他朝旁邊的八位高挑丫鬟揮揮手,后者們從袖中取出一沓白布條,兩手捧著,遞給衛武。

  衛武抓過這一沓白布條,丟進衛錦等人懷中:

  “戴上,王爺賞的。”

  “是,武爺!謝王爺恩賜!”

  衛錦等人忙不迭將白布條帶在額頭前,和衛武一樣,都是披麻戴孝一般的打扮,他們或冷笑或肅穆快速離開,趕去了市貿司那邊。

  衛武目送衛錦等人離去,又瞧了眼遠處渡口停泊的某艘船。

  此時的潯陽渡,因為戒嚴封渡的緣故,周圍人群亂糟糟的,既有努力主持秩序的市貿司小吏,也有散開戒嚴的零星捕頭身影,還有以護送安惠郡主登船離開名義、散開布防的衛氏死士們。

  衛武無視這些人群,回過頭時,恰好與衛安惠目光撞到。

  衛安惠柔柔一笑,關心問道:

  “武叔等會兒要去哪。”

  衛武似是沒聽見,沒有回答,伸手指了指八位高挑丫鬟:

  “她們會一路保護郡主,到了湖口縣,拜佛過后,那邊有船接你,一路回京。”

  衛安惠問:

  “武叔,湖口縣那邊沒危險吧?”

  衛武瞧了眼她,問:

  “危險?你聽誰說的?”

  衛安惠打量了下衛武表情,輕輕搖頭:

  “沒事,只是剛剛那些捕頭進來戒嚴,說是有什么水賊的危險,好像是湖口縣那邊。”

  衛武搖了搖頭:“咱們已經派人提前過去鋪路了,怎會有危險,郡主放心。”

  他目光掃了眼衛安惠靜悄悄的長裙和旁邊的馬車裝飾品,輕聲說,繼續輕聲說:

  “今日真正的危險的是大佛那邊,可能有反賊們襲擊,我要去幫忙,這是王爺吩咐。”

  “武叔注意安全。”

  “嗯,多謝郡主關心。”

  衛安惠又問:“武叔,為什么要去追離扶蘇?”

  衛武點頭:“到處亂跑危險,當然是幫他們王府送回去。”

  衛安惠點頭:“哦。”

  “郡主沒看見吧。”

  衛安惠依舊搖頭。

  衛武也沒啰嗦,轉身走人,朝丫鬟們擺手:

  “保護好郡主。”

  衛安惠目送衛武離開。

  不多時,關上了車簾。

  外面,八位高挑丫鬟守在車轅邊。

  車內,離大郎從裙下匆匆鉆了出來,已是滿頭大汗。

  “你怎么了,臉這么紅?”

  “沒事。”

  離大郎用力搖頭。

  雖然她穿了褻褲,他也是非禮勿視,但是難免讓其瞄到布料顏色,還有一些溫熱……是個正常男人,都會面紅心跳。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鬧,隨即而來的是巨浪般的驚慌聲,渡口似是一時間多了很多人,還有更多的刀兵與鐵甲的鐵器碰撞聲,很多人在往外逃,甚至有些沖撞到了衛安惠的尊貴車轅。

  離大郎臉色疑惑,指尖微微掀開車簾,往外瞧了一眼,下一霎那,他臉色震驚,咽了咽口水。

  “怎么了?”

  衛安惠好奇,也起身彎腰,跟隨他往外看了一眼,她小臉頓時煞白。

  “這些人是……唔唔。”

  衛安惠嘴巴被人堵住,翻眼往上看去,是離大郎。

  他一只手掌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巴,眼睛透過車簾縫隙瞪著外面。

  衛安惠看見上方離大郎的一張臉龐出奇的肅穆蒼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潯陽渡。

  歐陽戎與容真碰頭。

  解釋完頭發的事后,他臉色自若的問了下容真那邊情況。

  “李從善他們是不是帶三百甲士過來了?”

  “嗯。”

  容真擺擺手:

  “雙峰尖渡口,本宮讓他們守著,杜絕那些水賊想要登陸的舉措。”

  “那就行。”

  “你呢,外面布置的怎么樣。”

  “搞定了,閑雜人等全部勸退回城,留下的都是自己人,雙峰尖南岸可以封閉了,安心迎擊反賊。”

  容真輕輕點頭。

  “對了,易指揮使也來了,帶著元懷民來的,她提的建議,本宮就讓人安排元懷民去雙峰尖南峰了。”

  “南峰?”

  “嗯,大佛工地在北岸北峰山腳,他要繪畫,能縱觀北岸最好,最好風景一覽無余。”

  “也行。”

  “你以前送本宮的那根碧玉杖,本宮讓人送去給他了,方便爬山。”

  “還是容女史細心。”

  二人來到雙峰尖渡口,渡口已經被封閉,李從善、妙真等人都在這里。

  三百甲士沒有渡江去北岸工地,留在南岸這邊,負責看守渡口。

  渡口處,易千秋也在,應該是剛剛送元懷民來的。

  歐陽戎和容真一現身,易千秋的目光投了過來,落在了歐陽戎身上。

  歐陽戎和易千秋打了個招呼,他又問道:

  “容女史,見到王操之沒?”

  容真:“沒,有段日子不見了,怎么,你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不是,我派他外出辦了點事,還不見他回來。”

  想了想,登船前,歐陽戎叮囑了下李從善等人:“若是見到王操之,直接帶他來大佛那邊見我。”

  “是,歐陽刺史。”

  李從善重重抱拳。

  少頃,眾人一起登船,駛過雙峰尖水道,去往北岸的大佛主石窟。

  歐陽戎站在船頭,望著白霧彌漫的江面,突然想起上次大佛秘密建成那日,進入潯陽石窟的情景。

  不過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樣。

  他不動聲色的回頭,看了眼后方南岸樹林。

  心中的隱隱感應告訴他,一輛馬車正停泊在林內某個預先規定好的位置,靜靜等待。

  就和當初他去主石窟閉關時一樣,不過今日卻多了繡娘。

  隔空感受到繡娘依舊乖巧抱著墨家劍匣沒有絲毫打開的意思,歐陽戎颯然一笑。

  這時,旁邊有一道眸光投了過來,落在歐陽戎笑顏上。

  是在船內籠袖靜立的容真。

  歐陽戎咳嗽了聲,收斂起了表情。

  俄頃,船只抵達北岸,歐陽戎抬腳上岸前,仰頭望了一眼。

  一座巍峨大佛的身影正在白霧中隱隱浮現,如同在畫卷上勾勒出來的一樣。

  佛身是霧蒙蒙的白色,獨獨露出了最高處佛首的金燦燦一角,像在迎接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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