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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8

  黎州屬亞熱帶季風性濕潤氣候,冬暖夏涼,四季分明。

  臨近過年,一場雪也不見,倒是讓朱銘頗感舒適。穿越后年年都遇到大雪,唯一不降雪那年,還怕第二年有干旱和蝗災。

  軍械還在打造當中,朱銘閑得無聊,去官學轉了一圈。

  縣學規模很小,只九十多個學生。

  州學就更慘,才二十多個學生。

  朱銘問了一下,黎州的發解(舉人)名額,每屆州試才特么兩人。

  州學校長蘇茂與朱銘同科,也算一個倒霉蛋。寒窗苦讀十余載,好不容易考上進士,竟被扔來黎州做校長,而且只能教授二十多個學生。

  這也就罷了,還四年沒有挪窩的跡象。

  “何不奏明朝廷,讓蠻夷子弟入學?”朱銘提議道。

  蘇茂搖頭:“蠻夷子弟,只能入讀藩學。能設藩學校的,要么是河湟這些要地,要么是廣州那等富庶州府。黎州邊辟,不可能設置藩學。”

  朱銘說道:“黎州蠻夷眾多,應該設置藩學,我來給朝廷上疏。”

  “如此就仰賴成功兄了。”蘇茂對此非常期待,一旦設置藩學,多半讓他兼領更容易熬資歷和政績。

  朱銘帶著幾個隨從,騎馬出城閑逛。

  漢水(流沙河)兩岸多種油菜,油菜苗已經齊膝深,還套種了一些能經霜的蔬菜。

  距離河岸較遠的旱地,遍種蠶豆和豌豆,豆苗間同樣種著蔬菜。

  田畝之間,偶爾能看到桑樹,這里也是要采桑養蠶的。

  騎馬溜達到臨近山區,發現大片大片的花椒樹。黎州只有一種貢品,紅花椒,運到北方挺值錢的。

  看到有農民鋤地朱銘便下馬走近,讓白勝等人幫忙干農活,自己則跟農民攀談起來。

  農民本來有些害怕,說話也極為拘謹,聊著聊著就放松下來,開始講述自己的日常生活。但也只撿好聽的說,不敢非議官府,只在不經意間說起一些困難。

  總體來說,黎州農民的日子,過得跟金州農民差不多,甚至還要稍微好些。這里的人均耕地面積稍多,且氣候更適宜耕種,而且糧賦不用外運上交,每年最大的負擔居然是花椒……

  每年到了花椒采摘季節,不管家里種沒種花椒,都要承擔一份賦稅,而且交到茶榷場運往茶馬司,州縣兩級官員都不準插手。

  這是極不合理且不合法的,但茶馬司就是牛逼。

  朱銘打算跟茶馬司杠一杠!

  連續騎馬走訪數日,時間已經到了小年。

  押司突然送來兩封信,一封是濮州老部下耿鼎臣所寫。這廝調到犍為縣做主簿,就在黎州隔壁的嘉州,他從邸報看到朱銘被貶漢源縣,立即寫信過來敘敘舊情。

  另一封信,是犍為縣令虞祺所寫。

  虞祺跟朱銘是同科進士,耿鼎臣調到他手下做官,因為都認識朱銘,關系處得還不錯,這次一并寫信過來聊聊。

  朱銘對虞祺的印象不深,想了好半天,才記得他們一起喝酒過。

  信中還附帶了一首詩,是虞祺八歲的兒子所作。這位老兄明顯在曬兒子,竟說此詩是兒子七歲時的作品……

  他兒子叫虞允文。

  朱銘讓魏應時和曾孝端,各抄一本《大學章句疏義》和《中庸章句疏義》,附帶回信給虞祺、耿鼎臣寄去。

  轉眼間就到了大年三十,朱銘叫來隨從和家眷,設宴好生慶賀一番。

  這里不咋熱鬧,比金州差遠了。

  初一元旦,朱銘在門口貼了副對聯。縣衙官吏紛紛效仿,這玩意兒比桃符省事得多,特別適合普通百姓慶祝新年。

  時間是過得真快,已經到了宣和元年。

  主要是從金州到黎州,路上就走了幾個月,朱銘沿途還要探訪情況,比正常的趕路速度更慢。

  去年底,宋徽宗設立裕民局,一個月不到就下令解散。

  這事兒跟徐處仁有關,就是在徐州整頓官場、打擊賊寇,還讓石元公帶著兩三百冶鐵戶離開的那位。

  徐處仁在徐州政績斐然,受到宋徽宗親自召見。

  徐處仁說:“近年來全國水旱頻發,公私凋敝,兵民皆困,應該盡早想辦法。”

  宋徽宗覺得很有道理,跟徐處仁商量之后,設立“裕民局”尋求振兵裕民之法。

  元豐改制廢除三司,職責大多劃給戶部和工部,這兩個部門都是蔡京的大本營。

  “裕民局”有點像國家計委,蔡京感覺自己的權力受到挑戰,更何況徐處仁還做過副宰相。

  蔡京的反應非常激烈,當著皇帝的面質問徐處仁:“今設局曰‘裕民’,難道平日就不裕民嗎?”

  宋徽宗不想太折騰,畢竟還得仰仗蔡京撈錢,于是把“裕民局”給罷了徐處仁被貶去做揚州知州。

  徐處仁心灰意冷,告病辭職回鄉,一位賢臣就這樣結束仕途生涯。

  徽宗朝有很多能臣干吏,都是這樣離開朝堂的。

  宋徽宗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出使金國的團隊回來了!

  完顏阿骨打還附贈許多禮物,有東珠、貂皮、金沙、人參、松子等等。

  宋徽宗特別高興,將這種行為視作朝貢,虛榮心獲得極大滿足。于是派遣規模更大的使節團,前往金國正式商量聯金滅遼之事。

  既然要攻遼,西夏戰事就得早點結束。

  童貫強令熙河經略使劉法,帶兵攻取朔方。由于準備不足,且孤軍深入,遭遇伏兵大敗宋軍喪師十萬,主將劉法被殺。

  一代西北戰神,就這樣窩囊死去。

  整個春天,朱銘都在勸農。

  玉米紅薯沒有人愿意種,朱銘懶得花時間做示范,直接強令山區農民耕種此物。

  他帶著衙前吏,親自巡視各處山區,選定數十畝山地作推種田。從大明村帶來的幾個農民,手把手教導本地農民種植,并且放下狠話,認真耕種的可以減稅,不認真耕種的多征田賦。

  山民怨聲載道,卻又不得不服從,暗地里臭罵知州的祖宗十八代。

  春耕過后,朱銘終于開始練兵。

  這些廂軍平時也要種地,一個月能操練一回,就已經稱得上精兵,朱銘也不敢耽誤他們種田。

  好在體格還不錯,黎州滿編50馬軍、300步軍,都是宇文常“優中選優”的。

  朱銘把300步軍,編為25個鴛鴦隊。

  十隊一個大隊,指揮官為都頭。張鏜和李寶皆被暫命為都頭,副都頭從本地馬軍當中選取。

  剩下五個大隊,充作預備隊,由朱銘親自指揮。

  初時集訓十五天,每天都要操練,雖然伙食給足了,卻把士兵訓得想哭。

  他們從沒經歷過這種“高強度”訓練,而且軍紀還極嚴,動輒就會遭受處罰。特別是自己訓練好了,隊友出了差錯,結果一整個小隊都得受罰。

  罰跑步、挨板子之類的還好,就怕扣罰伙食,寧愿挨打也要吃飽啊。

  集訓十五天結束,改為隔日一練。

  上午練習體能和殺敵招數,下午練習號令和陣法。

  朱銘這位知縣,整天泡在軍營,仿佛變成了一個武將。

  他暫時沒有整頓吏治,因為缺一個突破口,最好能打一次勝仗,立威之后再去整頓。

  一邊練兵,一邊等著,蠻夷肯定會來劫掠,因為每年都有一兩遭。

  五部蠻還沒騷擾漢民,兩林蠻突然來了。

  朱銘被宇文常叫去,卻見十多個蠻夷跪在地上。

  宇文常指著蠻夷頭領說:“這是兩林蠻鬼主李順恩之子,名叫李繼恩。”

  朱銘問道:“漢名?”

  宇文常點頭說:“百余年前,兩林蠻距離漢地更近,太宗朝他們就姓李了,曾經一度打得邛部川蠻無法招架。后來邛部川蠻興盛,將兩林蠻驅趕到更南邊。他們想要來黎州貿易,須得經過邛部川蠻的地界。”

  李繼恩痛哭流涕,居然會說漢話:“請太守為我兩林蠻做主啊!”

  “怎么回事?”朱銘問道。

  宇文常解釋說:“去年秋天,他們帶了十幾匹好馬,還有諸多夷貨來黎州互市。半路被邛部川蠻給搶了,兩部因此還打了一場。兩林蠻戰敗,被劫掠數百男女、若干牲畜財貨,開春之后就繞路前來告狀。”

  朱銘把李繼恩攙扶起來,好言好語詢問:“今年多大年齡?”

  李繼恩說:“十八歲了。”

  朱銘拍拍對方胸膛,贊道:“真是少年勇士!”

  宇文常沒有說話,坐著看朱銘表演。

  李繼恩問道:“尊者是?”

  朱銘說道:“吾乃漢源知縣朱銘,你漢話說得這般好,是誰教你的?”

  李繼恩說:“我們寨子里有漢人,經常給父親出主意,他還教我讀書寫字。我和父親的漢名,都是這位先生幫忙取的。”

  朱銘問道:“若是出兵攻打邛部川蠻,兩林蠻能有多少兵力?”

  李繼恩仔細想了想,咬牙說道:“八千!”

  宇文常臉色一變,他知道兩林蠻的實力,一次出兵八千,等于砸鍋賣鐵打生死局。

  朱銘笑道:“你們先下去休息,此事頗大,我還要與宇文太守商議。”

  這些蠻夷退下,屋里只剩宇文常和朱銘。

  “不能打!”宇文常直接堵死話題。

  朱銘說道:“可先派人譴責,如果聽話就不打,如果不聽話還得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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