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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四章 凜冬

  十一月,璞陽。

  王照陵率眾圍城已經三個多月了,從秋高馬肥之日圍到初雪,繼而越來越大,到了今日已經快要大如鵝毛。

  歲十一月當嚴冬。

  王照陵抬頭看著天上雪花,又看看周遭將士,每一個人都在搓手圍著火盆子,見他看過來,個個閃縮著目光。

  這樣的雪天,本來就不適合打仗的,更遑論攻城了。都別說攻城,單說扎營,他們辛苦在雪中扎營,城中倒是可以遮風擋雪舒舒服服,這對峙還對個錘子,一點都不對等。

  以前胡人南下到了冬季也是基本都要撤退的,他們可以撤么?

  所謂造反,被堵在區區一城之下,三個多月未建寸功,到了雪天狼狽撤離,誠為天下笑。

  還不如彌勒教取得的聲勢壯觀呢,你王家千年世家,就這?

  屬實進退兩難。

  但王照陵也沒辦法……..

  論兵力,他們是比崔家的強盛,畢竟一直在籌備造反的,和崔家正常經營不一樣。并且他們的兵馬普遍強悍一些,許多將士都是海族陰氣隱隱改造過的。紙面上應該平推才是,但現實是守城的就是比攻城的占便宜,崔元雍又是真正沙場打過仗的,經驗豐富血性十足,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而且城中還有一支特別讓人無語的特殊兵馬,人數不過數千,但一個個都是小號趙長河,在戰場上紅著眼睛橫沖直撞跟一群點著了火的瘋牛一樣,己方的軍陣在他們面前好像不是軍陣,都是一群閃著金光的元寶。幾次開城沖陣都被這群玩意兒沖得找不到北,而且他們還一次比一次強,說是打仗能練級。

  誰懂在戰場上遇到幾千個趙長河是什么滋味啊?尤其是領頭那個薛蒼海,不是說那是個被人越級的強者之恥嗎?這強度是怎么回事啊,感覺他都快有地榜實力了…...

  論錢糧器械,崔家可不虛他王家,王家通過海貿或許是會更有錢一些,那也沒法直接把人砸死。

  別的不說,這他媽城里的滾油潑了三個月了還有剩,簡直像是璞陽地底能直接產油;滾油就算了還有煮沸了的屎,這玩意可不是侮辱性極強,傷害更離譜,一感染就是死人,還會造成瘟疫。惡心的是這能做肥料的戰略物資也無窮無盡,好像整個璞陽城的人啥事不干每天能拉五次屎。

  第一次見拿錢去外地大批量買屎的,這崔元雍翩翩公子怎么會變成這樣了......

  論高手,他王家地榜人榜的客卿不少,可人家崔家也沒比他少。再加上崔元雍崔元央兄妹自己就是高手,無論是強者先登還是行刺都很困難。

  論頂尖戰力……王照陵暗自苦笑了一下。

  父親此前與崔文璟兩敗俱傷,傷勢是相對輕的,本來期待他早點復原來參戰,結果復原第一件事是出了海。

  王照陵也理解,直接來戰場的話不知道夏龍淵是什么反應,還不如去海上側面進攻。海平瀾驅虎吞狼,王道寧當然是知道的,這就是王道寧與海平瀾合作拖垮夏龍淵的計劃之一,去海上行事的重要性并不遜色于璞陽戰場。

  結果,結果!王道寧居然被四象教玄武揍回來了,揍回來就算了還天下通報。

  王照陵總感覺璞陽城里崔家人在狂笑,連帶著自家將士的目光都開始閃閃縮縮。

  要說攻略周邊,迂回行事,以前還可以期待南邊萬天雄的配合,可玄武戰王道寧的通報一出來,朱雀根本不管誰對誰錯,變臉比翻書都快,說我家玄武不可能有錯,一定是你王道寧欺負我家玄武,大家聯盟告吹。

  這回別指望萬天雄配合了,不反過來揍你就不錯了。

  這仗還怎么打下去?

  好像已經和夏龍淵關系不大了,就算夏龍淵現在就死了,感覺前方也是一片泥潭,舉步維艱。

  王照陵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的,父親謀劃了那么久,難道除了四象教與胡人的合作之外,全盤靠的海神?海神一死,就完全沒了后手?

  前些時日叔父王道中也在這里配合攻城的,沒取得什么戰果,近日已經回去了,去問父親到底還有什么操作。

  王照陵看著漫天大雪,暗道硬捱也得捱到父親的消息過來,他不信父親就這點東西,真就寄望于所謂海神?

  如果自己沒搞錯,從一開始父親對海族就是另有想法才對的…...

  “加強守備!小心城中雪夜襲營!”王照陵厲聲喝道:“都什么軍容?父親沒有讓我們撤退,說明必有后手,天榜思謀非爾等可知,守好營寨便是!

  將士們稀稀拉拉地應了,這尼瑪都從攻城方變成“守好營寨”了,還天榜思謀,被玄武一拳頭揍回來的思謀嗎?

  瑯琊王家。

  王道寧盤坐在高樓頂端,遙望遠處的海面。

  飄雪如絮,江山一片素白,往常可以清晰看見的遠方海岸此時也被一片銀裝同化,幾乎看不清什么是海。

  身后登樓聲響起,弟弟的聲音傳來:“大兄的傷如何?

  王道寧慢慢道:“不是正面挨玄武一拳,大部分力道是卸掉了的,傷勢不算重,這些時日已經養好了。

  王道中算是吁了口氣,旋即怒道:“四象教到底怎么回事,說著結盟結盟,除了開海之議之外,幾乎沒有半點盟友該做的事,反倒處處作對!

  “呵……”王道寧也有些苦笑:“玄武是海平瀾的女兒,這誰想得到。”

  王道中:“…..

  他正覺得世事無常,忽然覺得不對:“這也不對啊,大兄本來不是應該和海平瀾一起反海神的么,這是我們原先得到海泥起就存有的利用計劃,怎么你會站在海神一邊,反而和玄武杠上了?難道真被海神控了心智?”

  王道寧輕聲嘆了口氣:“水之魂和我們的神魂結合很嚴密,我如果當著海神的面起反意,必受反噬而死,那根本不是適合的時機。”

  說著神色有些怪異地望著遠處:“沒料到啊……海神居然真會隕落….此時池留在我們體內的水之魂反成無主之物,你煉化了么?”

  王道中道:“剛剛煉化,卡在三重秘藏的門檻上了…...再給一段時間,說不定有機會突破。總之趙長河再敢來假扮于我,定教他有來無回!”

  王道寧皺眉:“海神都死于趙長河之手,你安敢小覷?”

  “那就是個重傷的海神,趙長河撿了漏罷了。亂世書說得明白,他怎么也只是個二重秘藏,這點時間就算再天縱奇才也不可能比我高。”王道中似是不想談論這個話題,繼續問:“那大兄也煉化了?”

  王道寧“嗯”了一聲。

  王道中露出狂喜之色。

  原先的王道寧已經是三重秘藏的后期了,崔王之戰時雙方都是近于御,與玄武之戰若是沒有夏遲遲偷襲也是能勝的,偷襲的夏遲遲還受傷了。這種實力再煉化屬于他那部分的水之魂,如今的王道寧就是御境!

  事實上當初王家就是在賭。

  這個紀元從來沒有出現過御境,在幾年前人們也不知道夏龍淵這么變態,以為他只是個想要突破御境出了岔子導致昏招頻頻的老人。怎么突破御境,是每一個天榜人士都在思考的問題。

  如贏五走的是可能永遠無法完成的收集破碎空間之路,而王道寧在搜尋海泥的過程中接觸到了海神,感受到了水之魂的入侵。

  他知道那是御境之能,而且還是挺虛弱的那種,自己有可能吞噬過來,反而借此突破御。于是將計就計,與海皇合流。

  王道寧為此做了很多準備,比如自己的兒子王照陵就堅決沒有去讓碰海泥,自己可以死,下一代的種子必須留。

  本來的計劃除了賭性重一些,也沒太大問題,但他沒估計到天書……海皇通過天書與信仰之力快速恢復,其恢復的效率讓王道寧瞠目結舌,從虛弱的神靈變成了無可抗拒的心靈侵染,幾乎措手不及。

  王道寧越來越有些絕望之感,有很多事開始身不由己,此后處處表現出眾人不解的“著急”,完全不像世家操作,皆源于此。急的不是他,是急于擴張信仰的海皇而已,這點連趙長河都看明白了。

  而現在終于如愿以償,海皇隕落,遺留的御境之悟被全盤接收,現在他可能是此世繼夏龍淵之后的第二個御境,一切的豪賭都值了。

  王道中喜道:“大兄莫非是預計到了海皇會隕落?

  王道寧沉默片刻,低聲道:“慚愧,我原先即使預計海皇會隕落,也是寄望于夏龍淵……事情的走向根本不受我們控制,只是在豪賭。很慶幸,無論海皇是怎么死的,我們賭贏了。現在夏龍淵受傷,此世唯一的御境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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