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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第一回合

  “變身了,你可以繼續了。”

  似乎是看出了夏涼那一瞬間的猶豫,含羞草在變身后也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背握著自己的魔杖,十分平靜地向夏涼宣告道。

  夏涼也沒有再說話,而是揮動手中的魔杖,試探性地向前方打出了幾道魔力束。

  作為魔法少女最為基本的進攻手段,魔力束威力不弱的同時還不怎么占用心神,是作為試探來說最好的手段。

  她并沒有上來就使用術式或者魔裝——這樣固然能夠更快地試探出對方實力的底線,但其實并不利于雙方展現自己的手段。

  這場戰斗的性質終歸是比試,不需要使用多么極端的手段。勝負固然有意義,但互相留有表現的空間,才更符合“比試”的要義。

  那么,對于最為簡單的魔力束,對方會用怎樣的手段去應對?激發了魔力束后,夏涼懷著這樣的心思,將視線投向了含羞草。

  按照她的設想,應對這樣簡單的攻擊,大多數人無非是靠著反應力躲開,或者張開屏障去阻擋,藝高人膽大的或許可以反過來用自己的魔力束去抵消……而不管是怎樣的應對,夏涼都已經準備好了反擊的方法,只要對方出手,她就隨時可以采用事前想好的方案……

  可惜的是,當含羞草展現出自己的手段之時,夏涼就明白,這些方案大概是用不上了。

  她看到了一個讓自己相當難忘的畫面。

  如何在日后向其他人去描述這一瞬間自己看到的畫面?似乎就連這都成為了一個難題。

  因為在她的視角之中,可以非常清晰地看見,自己的魔力束,似乎被某種完全看不清的力量給“抓碎”了。

  首先要明確一點,魔力束,作為魔法少女最基本的攻擊手段之一,是魔法少女自種級開始就擁有的四大基本能力之一,“魔力放出”的延伸技巧。

  飛行,強化,魔力放出與魔力感知。這四項能力是每一名魔法少女的基本功課。

  無論處于什么開華階段,這些種級開始便擁有的能力都是使用最為頻繁的,在此基礎上才會派生出一系列的使用技巧。

  而這種技巧,并非術式。

  依然是用人類的肉體去比喻,如果說術式是成體系的格斗技巧——譬如如何進攻,如何發力,如何打擊要害。那么這種基本能力的使用技巧,就是“如何走路”。

  是的,走路。

  對于人類而言,行走是大多數人后天學習中必然掌握,甚至優先度極高的一項能力。而這項能力最后會成為一種本能,以至于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如何行走。

  魔法少女的四大基本能力也是如此,在初步學習與掌握之后,就會變成像呼吸一樣簡單的行為,在使用前根本不需要任何多余的思考。

  尋常人在行走的時候,不會去考慮自己要如何伸出自己的腿,如何繃緊自己的肌肉,如何讓整個腳掌接觸地面,如何在支撐相與擺動相進行切換。大多數時候,行走這件事都會止步于“夠用就行”的地步,只要能夠正常走路,大多數人不會去糾結自己究竟如何完成這件事。

  那么,走路這件事,對于人體來說,是有相對更優解的嗎?

  答案是肯定的。

  木馬步,鴨子步,內外八字,關節外翻……大量的錯誤步態,恰好說明了許多人其實并不知道如何正確地走路。

  只不過,不管步態正確或是錯誤,對于人體的影響其實并不算太過嚴重。畢竟,人體的形態是相對固定的。

  形體固定,使用這幅形體時的動作,自然也不可能偏離太多。步態的錯誤在普通人身上,或許僅僅只是讓走路姿勢變得不夠美觀,在長期影響下可能會影響到肌肉和關節的形態罷了。

  但是魔力技巧的錯誤,對于魔法少女來說,就嚴重多了。

  相比人類的肉體而言,魔法少女的本相其實有更強的可塑性,這也意味著許多時候,魔法少女使用魔力,其實并沒有一個太過循規蹈矩的過程。

  人類行走的過程中,起到協同作用的肌肉群與關節終究是固定的,無論如何,行走注定是這些身體器官共同作用的結果。不管姿勢再怎么離譜,大多數人終究是用兩條腿在地上行走的。

  但魔法少女使用魔力,其實并不是這樣。

  自魔力源中產生的魔力,如何經過本相,如何到達外界,又如何作用于現實,這一整套流程中,其實并沒有多少固定的環節。

  這也導致魔法少女使用魔力時的方式,其差異遠比人類的步態要更大。

  讓一個人倒立用兩根手指走路,坐著用臀部走路,半躺在地用肘關節走路,甚至于剖開自己的肚皮讓內臟去走路……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在人體上是不可能發生的。

  但魔法少女使用魔力的過程,差異就是能有如此巨大。

  而在這個基礎上,根據魔法少女的戰斗風格與本相不同,“如何使用魔力”這件事并沒有一個最優解。很多時候,可能會出現“這個人在用兩根手指走路但就是比別人更快,讓他正常站起來走路反而普普通通”的詭異現象。

  在上述這么多的前提之下,魔力束,其實是一個十分偉大的發明。

  論單純的威力,其固然談不上多么強大,無論是速度,破壞力,還是命中率其實都不算最優。

  但即便如此,魔力束的現代結構也是經過一代代的魔法少女逐步優化,逐漸迭代,在無數細節上經歷雕琢,最終流傳至今的。所以說,魔力束最大的優點就是“中庸”。

  無論你用怎樣的方式去激發,無論你在什么樣的狀態下去激發,無論你用哪種流程去激發,魔力束的威力總歸都是“差不多”的。

  有的魔法少女用魔杖去使出魔力束,有的魔法少女用手去丟出魔力束,甚至有的魔法少女干脆張開嘴巴去噴……但無論怎樣去使用,只要你投入的魔力差不多,那么魔力束的威力總歸是差不多的。

  至少,如果你讓幾分鐘前的夏涼來思考這個議題,她一定會給出相同的答案。

  直到她看見了含羞草對自己攻擊的應對。

  她可以肯定,對方在反擊的那一刻,同樣使用了“魔力放出”這一基本能力,在這個基本能力之上,對方的魔力流動結構,和魔力束極其接近。

  不,那就應該是魔力束。

  作為葉級魔法少女,夏涼在戰斗狀態下對周圍的魔力感知已經極為清晰,對方抬手的那一刻,她幾乎就可以斷定,對方的應對方式就是用魔力束打回來。

  這十分符合對方先前展現出的態度,說是傲慢倒也不至于,但毫無疑問頗為自信——用同樣的攻擊和對方硬碰硬,恰恰就是最為自信的一種應對。因為這種方法考驗了應對者的三種能力:既能夠看清攻擊的路徑,還能夠判斷出對方攻擊的威力,同時還要有相當高的熟練度。

  如果僅僅只是到這一步,夏涼并不會感到多么吃驚,畢竟這僅僅只能說明對方作為魔法少女的基本功相當扎實罷了,不能證明更多的東西。

  但是,當自己的魔力束被“抓碎”的那一瞬間,夏涼的雙眼便倏地睜大了。

  不僅僅在于“抓碎”這個意象看上去太過于異常,還因為這種結果超出了她的理解。

  同樣都是魔力束,大家使用的都是完全相同的手段,甚至連魔力量上都差不多,結果卻變成了自己單方面的潰敗?

  她無法理解這個結果,以至于事前想好的幾種應對方法都一時沒能用出來。

  “輪到我了。”

  然而眼下正處于戰斗之中,含羞草并不會給她消化這個信息的機會。

  幾乎就在反制了夏涼攻擊的同一瞬間,她就已經揮動自己的魔杖,同樣是甩出了幾道淡紅色的魔力束,就這么打了回去。

  這個動作,不僅僅讓夏涼心頭一緊,同樣也讓一旁的林小璐皺起了眉。

  和此時在場中一頭霧水的夏涼不同,這種莫名其妙的現象,她早在一周前就已經從白薊手上領教過。

  只不過當時的較量并沒有這么大的規模,兩個人甚至只是簡單地用魔力凝聚的小球去進行了一番對碰而已,結果卻是自己的完全潰敗。

  眼下,幾乎是完全同樣的場景,但場中的人卻換成了夏涼與含羞草。

  夏涼會如何應對?或者說,夏涼真的有辦法應對嗎?

  她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袖口,心中思緒復雜。

  林小璐不知道的是,這個問題,夏涼自己其實也沒有答案。

  至少當對方揮出魔力束以后,夏涼的反應其實是慢了一拍的。因為在這一瞬間,她對對方的魔力就已經產生了完全不同的認知。

  應該把那個當做和殘獸魔力差不多的東西。

  殘獸的魔力對魔法少女的魔力有著一定的侵蝕作用,所以魔法少女在應對殘獸時,往往都會盡可能避開對方的攻擊,哪怕需要用屏障去進行阻擋的時候,也不會太過于迷信屏障的能力。

  此時的夏涼,采用的就是這種思路。

  她一方面張開手,用極短的時間凝聚出了自己用作屏障的符文,快速地釋放出了自己臨時抱佛腳學來的魔力屏障。一方面則是臨空一蹬,身子猛地沖向了一旁。

  這個行為乍一看令人費解,但稍微一想便能知曉其中的意圖——她在試探對方的攻擊強度。

  一方面用魔力屏障去應對,一方面卻完全不指望魔力屏障能夠成功,所以根本不躲在后面。

  事實證明她的思路是對的。

  因為就在夏涼險而又險地躲開之后,被拋出去的魔力屏障就幾乎在同一瞬間發出了不堪重負的響聲,然后,“嘩啦”一聲直接碎成了好幾塊。

  至于含羞草的魔力束,在擊碎了夏涼的魔力屏障以后,似乎依然還保留了一部分威力,筆直地撞擊在了訓練場的墻上,留下了幾個焦黑的小坑。

  “好應對,很冷靜,但是這個魔力束……擊碎了魔力屏障以后,還保留了接近魔力彈的威力?”

  這讓一旁的翠雀也忍不住挑眉,仰頭看向身邊的麻生圓香:“這就是你們隊的秘密武器?”

  麻生圓香笑而不語。

  不光是她笑而不語,此時,場中的含羞草也微微抬起嘴角,似乎是在微笑。

  “可以放心了嗎?”

  她看著夏涼:“用全力吧。”

  夏涼此時正在微微喘息。

  雖然在方才的博弈中,她沒有耗費多少魔力,但是緊繃的精神卻作不了假,哪怕魔力本相沒有心臟與呼吸器官,也不妨礙她下意識大口呼吸,試圖緩解這種緊張的感覺。

  對手很強。

  僅僅就在一個回合間,她就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不僅僅是成為魔法少女的時間比自己更久,所以魔力更為充裕,還因為對方的手段明顯比自己更加豐富。

  夏涼此前并沒有什么和魔法少女的戰斗經驗,但是從邏輯上去分析,魔法少女之間的比拼,“手段的豐富程度”其實是非常重要的。

  哪怕是一個花級的魔法少女,其主要的戰斗力也無非能被拆分成魔力量,耐力,技巧,術式,奇境,魔裝等幾個大塊罷了。而魔裝和奇境作為魔法少女的兩大底牌,肯定是盡可能延后,才能起到后發制人的作用。

  而現在,夏涼在和含羞草的對決中,僅僅一個回合,在對方僅僅使用了基本技巧的前提下,就已經被逼使用了術式,還沒能占到上風。

  這意味著這場比試的下一次對碰,她就必須使用更多的術式,甚至直接拿出自己的魔裝來。

  那么,要用魔裝嗎?

  夏涼在內心之中開始了評估。

  如果在這個時候析出自己的魔裝——引離,那么應該是可以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的,自己甚至可以用對方的魔力對對付對方的魔力,這無疑可以解決自己先前在魔力對碰之中的劣勢。

  但是,僅僅只是用魔裝去填平自己和對方魔力之間的溝壑,這真的能贏嗎?

  含羞草也是葉級,毫無疑問,其手中應該也掌握了魔裝和術式的能力,而且論成為魔法少女的時間,對方的術式只會比眼下的自己更加熟練。

  也就是說,自己如果試圖用魔裝去彌補與對方魔力間的差距,那么就不會有任何剩下的底牌。當對方拿出魔裝的時候,就基本上是自己被擊敗的時候。

  這一刻,夏涼突然明白了對方告訴自己“用全力”的理由。

  含羞草說的沒錯,雖然才經過一個回合,但眼下的自己,已經到了退無可退的境地了。

  基本能力層面暫時被壓制,整體手段的豐富程度也難以企平,如果繼續用試探的方式去戰斗,只會面臨打完所有底牌還是打不贏的局面。

  如果兩個人之間是在進行一場牌局,自己的手牌就是比對方更差。而手牌更差的一方想要戰勝對手,注定是不能按常理去出牌的。

  這樣看來,勝利的手段似乎就只有一個了。

  ——打光自己所有的手牌,靠信息差在這一回合拿下勝負。

  而信息差,恰好就是自己現在所具備的東西。

  這還是前幾天的晚上,當夏涼去找翠雀表明自己想要學習術式的意圖后,翠雀告訴她的。

  “屏障的技巧我就先跟你說這么多,伱先姑且搞明白一點原理就行。”

  收起了手中代表魔力屏障的法沃符文,翠雀捋了捋自己垂落的頭發:“如果你想要打贏之后的比試,那么學習術式的順序可能就得改一改,你得先學點別的。”

  “別的?什么?”夏涼偏了偏腦袋。

  “你當初剛覺醒魔裝的時候,我曾經向你許諾過。”

  翠雀微微后仰身子,靠在了椅背上:“你的魔裝在芽級時難以表現出什么殺傷的能力。如果你想要讓它發揮殺傷性,葉級后,會有許多術式可以和你的魔裝產生配合。”

  “好像是有這么說過來著……”

  夏涼略作回憶后點了點頭:“也就是說,現在可以學習那些術式了嗎?”

  “可以,但也不可以。”

  翠雀微微嘆息:“我之所以剛才要問你如何看待術式,其實就是出于這方面的考慮,你的魔裝實在是與某些術式太過于契合,以至于使用那些術式的話,會在短時間極大幅度增加你的戰斗力。但是,那些術式的知識內容往往都頗為艱深,急于求成的話,我擔心你在那上面花費太多的時間。”

  “能夠增加戰斗力不是好事嗎?”

  “你在葉級增加的戰斗力再怎么夸張,也比不上你掌握奇境后的一根小指頭。”

  翠雀耷拉著眼瞼:“俗話說不要揀了芝麻丟了西瓜,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我知道了啦,不要丟了魔力修習,對吧?”

  夏涼干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說一遍我就記住了。”

  “唉,你最好是能記住。”

  翠雀盯著夏涼看了半天,直到夏涼面上的笑容快掛不住,才緩緩收回視線:“那就先從最簡單的那個術式開始吧,整個術式體系當中,針對不同術式的功能,也會把一些功能機理相近的術式劃分到同一個分類里……”

  術式的分類。

  這同樣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在魔法國度研究院的入院檢測中,就有這樣一道相當經典的判斷題。

  火球術與火墻術同屬于火系術式,所以是同類術式()。

  這道題是研究院建院初期由祖母綠親自出的,數百年后又因為過于簡單被祖母綠親自從題庫里剔除了,但毫無疑問,它代表了術式分類體系相當多反直覺的地方。

  題目的答案是“錯誤”。

  原因有二,其一是因為術式當中并不存在“火系”這個分類,不如說,術式當中的“水”“火”“雷”等一類詞語從來修飾的都只是表象,而非本質。

  其二,是因為火球術和火墻術確實不是同一類術式。

  雖然兩種術式外在的表現意象都是“火焰”,給人看到的都是火這個意象,但是底層構架的原理卻是南轅北轍,所以不存在出身同類這樣的說法。

  所以,魔法國度的術式分類,許多時候都要靠研究者去硬記,甚至不得不親自去翻閱查找每個術式的符文構成,才能弄明白其歸屬于某個分類的理由。

  而在這么多術式分類中,卻有一個異類。

  和其他分類的反直覺不同,這個分類的術式,幾乎一大半都是看一眼就知道歸屬于哪個類別,僅僅從表象就能直指本質的。

  因為這個類別的術式,其共性就是用大量的符文結構去輔助魔力的壓縮與排布,從而實現魔力的高密度與高能級化。

  這個分類的官方學名叫做“高能高密類”。當然,平時在戰斗力不會有人這么稱呼這種術式,魔法少女們只會給它換上一個直觀好記的名字。

  ——“這還真是,相當直觀啊……”

  望著自己手中符文所組成的光輝,夏涼下意識發出了感嘆。

  魔裝,魔力,術式,她已經將自己所擁有的全部都發揮了出來,只為了在下一次交手中直接拿下對手。

  不存在什么對力度的控制,因為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沒有這個余裕去控制力度,去多加控制,就只有輸。

  她不是很想輸。

  所以就只能用出這個才剛剛形成構想沒幾天,甚至自己都沒把握好好用出來的招式。

  引離已經完全展現出了魔裝的姿態,但是此時卻全部排成了一列,所有的鏡面都疊在了一起,一圈一圈地組成了長長的圓柱體,自空中對準了訓練場的地面。

  而夏涼手中的符文,正對準了一面鏡子。

  翠雀前幾天教給她的那個術式,是一個頗有些冷門的術式,因為其作為某個大類的基礎術式,本身實用性相當差勁,射程只能打到身前十米以內不說,這十米還非常容易波及到術式的使用者。

  但是,如果用引離的話就不會這樣。

  引離可以傳遞魔力的性質,能夠把這個術式的射程無限拉長,不僅能夠保留術式在近射程的威力,還能保證不會波及到夏涼本人。

  而這個術式,以及它所屬的整個術式分類,都有這么一個響當當的名字:

  ——“爆炸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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