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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二章 經不起沖洗

  外國船員一樣是外賓。

  外事無小事,對待外輪和外國人上上下下一向很謹慎。

  水上救援中心的陳副主任不敢相信韓渝竟跟外輪來硬的,整個人都懵了。港巡一大隊和港巡二大隊的執法人員也傻了眼。

  見外輪老老實實跟著001駛往最近的錨地,急忙讓駕駛員趕緊把監督艇開過去。

  韓渝清楚地看到普賴德溫號駕駛室玻璃被高壓水炮給擊碎了,心想難怪他們突然變得這么老實呢。

  朱寶根看得更清楚,苦著臉問:“咸魚,現在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玻璃碎了,里面的人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別擔心,天塌下來有我頂著。”

  韓渝俯身看了看朱寶根,再次舉起電臺通話器:“普賴德溫號,普賴德溫號,立即拋錨!”

  “遵命。”

  “船上有沒有人受傷?”

  “警察先生,我的三副受傷了,需要送醫院。”

  “傷在哪里,傷得重不重?”

  “他被破碎的玻璃扎傷,手、脖子正在流血。”

  “有沒有扎到動脈?”

  “應該沒有。”

  沒扎到動脈就表示傷勢不重……

  韓渝權衡了一番,冷冷地說:“船上應該有急救包,應該有藥品,你們也應該受過急救訓練。”

  “是的先生。”

  “既然都有,那先幫他處理傷口,幫他包扎止血。”

  “可這里不是遠海,先生,能不能先送我的人去醫院接受更專業的治療。”

  “抱歉,我無權允許你們上岸。”

  “警察先生,您不能這樣,我的人受傷了,我的船受損,我需要救援,需要受到公正、人道的對待!”

  “你是船長?”

  “是的先生。”

  “叫什么名字?”

  “皮羅斯·帕納古利斯。”

  “國籍?”

  “我來自希臘,警察先生,我已經遵照您的命令做了所能做的一切,我的人受傷了,請看在上帝的份上送我的人去醫院!”

  現在知道擔心船員的安危,早干什么去了?

  韓渝腹誹了一句,緊盯著正在拋錨的貨輪,追問道:“船上有引航員嗎?”

  希臘船長被問住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尷尬地說:“沒有,我發誓這不關我的事,我想我被欺騙了。”

  “被欺騙了?”

  “是的先生,船東告訴我無需申請引航。天啦,怎么會發生這樣的事,我對我冒昧的舉動表示道歉……”

  “帕納古利斯先生,您認為這只是冒昧?”

  “我對這一切表示遺憾,我需要聯系船東,需要聯系我國駐貴國大使館。”

  “這是您權力,不過您要先如實告訴我,船上運的是什么。”

  “鐵礦石。”

  “沒別的?”

  “沒有,我保證。”

  “從哪里運來的?”

  “巴西蓬塔達馬德拉港,我們繞了半個地球,我們航行了一萬一千多海里,我們很累,我的人受傷了,我們需要受到公正的對待!”

  韓渝跟老外打了近兩年交道,對他們太了解了。

  他們得勢的時候別提多狂妄,見著發展中國家的人就優越感十足,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

  遇到麻煩就慫,變著法裝可憐。

  干活各種偷奸耍滑,干一會兒就要休息,如果說他們幾句,惹他們不高興了,動不動罷工。

  有一次在外國港口裝船,就因為工頭說了裝卸工幾句,整個碼頭的幾百個工人就撂挑子不干,整整罷了三天工。

  如果生點小病或者受點小傷就要去醫院,要休假康復,要資方提供與工傷相關的各種賠償……

  韓渝可不會被他三言兩語打動,追問道:“你們打算把貨運到哪里?”

  希臘船長猶豫了一下,看著大副剛擦干的航道圖,忐忑地說:“運到一個叫震江的港口,如果沒記錯貨主將會在那里二次裝卸,交由頂推駁船隊運到上游的一個叫做漢武的港口。”

  “船東是哪里的?”

  “香港,香港博達航運有限公司。”

  “貨主呢?”

  “警察先生,這您得問船東。”

  “好吧,船上多少船員?”

  “十六個。”

  水上救援中心的陳副主任通過電臺聽得清清楚楚,但一句都聽不懂。

  韓向檸同樣聽得云里霧里,站在監督艇的船頭舉著對講機欲言又止,她很想問問小學弟怎么回事,可小學弟正在盤問外國船員,不能打斷。

  “向檸,交管中心問情況。”

  “再等等。”

  韓向檸正暗暗焦急,韓渝也盤問差不多了,舉起對講機通報:“陳主任,我韓渝,這是香港船東的船,船長是希臘人,船上一共十六個船員,運的是鐵礦石,打算運往震江。

  船上沒引航員,他們沒委托船代申請入境,屬于非法闖入。如果沒猜錯,應該是在船東授意下打算逃費。”

  委托船代辦理相關申請手續要花錢。

  引航要花錢。

  靠港要花錢。

  換言之,如果按照規定入境需要花一筆不菲的費用。

  這么不聲不響熘進長江,找相對偏僻的小港或水較深的錨地過駁,然后悄悄原路返回,則能省下一大筆費用。

  想到這種情況不止一次發生過,韓向檸下意識回頭看向陳副主任。

  陳副主任緩過神,連忙舉起對講機:“收到收到,我這就向交管中心匯報。”

  “等等,船上有人受傷。”

  韓渝抬頭看看外輪的駕駛室,補充道:“他們這條船年久失修,駕駛室玻璃太脆,經不住沖洗,他們的三副被沖碎的玻璃扎傷了,需要送醫院處理傷口。”

  有外國海員受傷!

  陳副主任大吃一驚。

  韓向檸嚇一跳,下意識舉起對講機:“咸魚,你還等什么,趕緊讓他們放梯子,讓傷員下來,送傷員去醫院啊。”

  “我們的海員要培訓,要考四小證,他們一樣要接受相關培訓,船上人會急救,船上也有急救包,再說一點小傷死不了人。”

  “那……那現在怎么辦。”

  “等。”

  “等?”韓向檸回頭看看陳副主任,不解地問:“我們都已經把它截停下來了,難道不上船檢查?”

  “你們可以上船檢查,我不能上去。”

  韓渝探頭看看剛繞過來的監督37,接著道:“他們說船上運的是鐵礦石,但究竟是不是誰也說不準,更不知道他們手里有沒有槍,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老老實實接受檢查,所以你們暫時也不能上船。”

  “你是公安,你怎么不能上船!”

  “我是公安,但我不是邊防,更不是邊檢,按規定不但我不能登船,甚至連001都不能靠上它。”

  外輪靠泊在碼頭,要接受海關和邊防監管,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上外輪。

  外輪錨泊在錨地同樣如此,連港作拖輪或過駁的船只作業,都要按規定申請報批。

  現在這條非法闖入長江的外輪并沒有辦理入境,按程序地方公安確實不能上去,船上的外國船員一樣不能上岸。

  陳副主任反應過來,連忙道:“明白了,我們先監視,先向上級匯報。”

  001和兩條監督艇就這么在江上繞著普賴德溫號巡邏,等了大約四十五分鐘,港監局和海關的執法艇到了。

  濱江邊防檢查站只有兩條小汽艇,平時只能在港口繞著外輪巡邏監護,經不起營船港江面的大風大浪,邊防武警只能乘港監局和海關的執法艇過來。

  邊防武警有槍,有邊防武警在,港監和海關執法人員登船,韓渝沒什么不放心的。

  考慮到忙活了一天,大家伙都饑腸轆轆,當即讓王隊長返航。

  結果剛靠到水上救援中心的浮碼頭,電臺里就傳來了周局的呼叫聲。

  “咸魚咸魚,我是周洪,你是不是攔截了一艘外輪,還動用了高壓水炮?”

  “有這事,港監、海關和邊檢剛接手,我們剛從錨地回來。”

  “是不是有外國海員受傷?”

  “船上的希臘船長說他們的三副受了點傷。”

  周局今天值班,一聽到港監的通報就趕到交管中心六樓。

  他看著交管中心人員提供的通話記錄,苦著臉問:“那是外輪,你怎么能動不動就使用高壓水炮。”

  “周局,他們是非法闖入。”

  “我知道,我正在交管中心,我是說就算他們是非法闖入,你都已經發現他們形跡可疑,完全可以跟上他們……你倒好,一言不合就動用水炮,把人家駕駛室玻璃擊碎了,還傷了人。”

  “不是一言不合,是他們不聽警告,不搭理我。”

  韓渝不認為自己做得不對,但不想讓朱寶根擔心,帶上指揮艙的門,強調道:“我們先是用電臺反復喊話,他們裝聾作啞不應答。我打開警燈、拉響警笛,用高音喇叭喊話,他們依然不聽,反而加速上行。”

  周局追問道:“然后呢。”

  “我警告過他們三次,給了他們三次機會,他們不珍惜,我只能跟他們來硬的。”

  “可是……”

  “周局,如果我們的貨輪在人家的領海不按國際慣例懸掛信號旗,不聽人家的指令亂闖,人家可不會跟我們這么客氣。況且他們不只是闖入我們的領海,而是深入我們境內一百多公里!如果他們不是逃費,是想搞破壞怎么辦?”

  “如果我們的船在國外遇上這樣的情況,人家會怎么樣?”

  “人家會開槍甚至開炮,直升機會飛到我們的頭頂上,甚至會出動軍艦。”

  周局倒不是覺得咸魚做得不對,之所以說那些主要是擔心咸魚。

  萬一上級認為處置不當,很難說會不會追究咸魚的責任。

  畢竟外輪闖入長江不是第一次發生,并且狹義上來說這應該歸邊防管,地方公安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在一些雞蛋里挑骨頭的人看來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但從廣義上來講,涉及到國家主權,不但濱江水警有權攔截,就是普通公民都有權管!

  周局沉默了片刻,回頭看看交管中心的工作人員,再次舉起通話器:“你們忙了一天,又是救援又是攔截外輪的,一定很累,先回去休息。休息好之后寫一份報告,把從發現其可疑到截停的過程寫詳細點送局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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