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槐陰市公安局。
余向前看著突然從東海跑來的老部下,一臉恨鐵不成鋼。
陳子坤面對老領導忐忑不安,無比羞愧。可來都來了,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
“這政策變化也太快了,本來說好的兩年,結果不到一年政治處就讓我回去辦辭職手續。”
“這么說當時辦的是停薪留職,不是辭職?”
“剛開始想直接辭職的,后來我爸說機關單位的工作是鐵飯碗,工資待遇再低,只要保留公職以后還有回旋余地。我想著留條退路也好,就去市局請魯局幫忙。”
前幾年國有企業為了分流減員,把停薪留職作為分流安置富裕人員的一種方式。機關事業單位也鼓勵工作人員下海創業,去辦鄉鎮企業或民營企業。
但這個政策是不穩定的,有的只管一年,有的一年之中就有變化。
停薪留職人員在外面干得好的,對于今后能不能回原單位無所謂。在外面干得不如意的,或是到了一定的時間不得不回原單位的就比較麻煩了。
這種事原單位領導的態度至關重要,可單位一把手是有任期的。
比如濱江市公安局,前任局長見市局機關科室越來越臃腫,想讓機關民警下基層又沒那么容易,為了減輕市里的財政壓力,積極響應上級號召,動員民警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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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剛調到濱江的陳局,看到的卻是警力緊張,不想任由停薪留職的人員占著寶貴的編制,給出了兩條路:要么回局里上班,要么在一個月內回去辦理辭職手續,逾期不辦的按自行離職處理。
陳子坤的情況比較特殊,不是在外面混不下去,而是跟著他老丈人干得不如意。
以前雖然工資待遇低,但卻是水上警察大隊的教導員,是市局重點培養的干部。下海之后天天呆在工地,不是給質監站、甲方或監理賠笑臉,就是盯著民工干活兒。
雖然能賺到錢,但沒社會地位,也沒成就感。
退一步說,他就算不去工地干,有個搞工程的老丈人在一樣不缺錢。
現在后悔了想繼續做公安,可局里只通知他回去上班或辦理辭職手續,并沒有說回哪個單位上班,又會把他安排到哪個崗位。
再想回去繼續做水警二大隊教導員是不可能的,甚至連中隊指導員都不一定能做上。
因為在上級看來他曾做過“逃兵”,從辦理停薪留職的那一刻起,濱江市局就已經把他從重點培養的干部名單中移除了。
徐三野當年為什么想盡辦法送咸魚去東海海運公安局交流,而不是讓咸魚辦理停薪留職,就是考慮到履歷完不完整對一個干部而言至關重要。
余向前暗嘆口氣,直言不諱地說:“好馬不吃回頭草,再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你在外面又不是混不下去,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呢。”
“余局,我現在才知道我喜歡做警察。”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余局,我錯了,我不該一時沖動的。”
“沒必要認錯,你本來就沒錯,畢竟你那會兒停薪留職也是響應上級號召。”
“我確實錯了,余局,我……”
陳子坤很想請老領導幫忙,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
余向前對老部下的來意心知肚明,沉默了片刻,拿起電話,撥通了老單位政委辦公室的號碼。
等了大約半分鐘,聽筒里傳來老搭檔的聲音。
“魚局,你工作那么忙,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的。”
“老王,我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
“你這話說的,到底什么事。”
聽到老搭檔的聲音,余向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干脆問道:“小魚被航運警校挖走了,咸魚還好吧。”
王文宏一邊收拾著桌上的文件,一邊笑道:“挺好的,他這個副支隊長做得有聲有色,從早忙到晚,喊他吃飯都沒時間,比我這個政委都忙。”
余向前好奇地問:“他整天忙什么。”
“這就多了,照理說他剛走上管理崗位,長航分局消防科的老童他們應該扶上馬送一程,結果到他這兒反過來了,他正忙著幫老童他們打江山,正忙把老童他們扶上馬送一程。”
“什么意思?”
“長航分局消防科以前就是個空架子,現在成了真正的職能科室。咸魚調過去之后先參照東海港乃至東海公安局的消防管理規定,針對濱江港制定了一套消防管理的規章制度。”
王文宏頓了頓,眉飛色舞地說:“然后在港務局和港監局的支持下,趁熱打鐵成立了兩個消防監督站。既然設了監督站不能沒站長,一下子爭取了兩個副科級編制。
要做的工作多了,科里的人員也多了,要對工作進行分工,現在包括他在內,消防科一共有四個副科長。一個負責消防宣傳和消防培訓,一個負責消防監督,一個負責行政審批和行政處罰,他自己負責消防隊建設和消防救援。”
余向前做過濱江水上公安分局的局長,跟曾經的濱江港公安局是老鄰居,對曾經的濱江港公安局、現在的長航分局很了解,下意識問:“老童呢?”
“老童是科長,老童負責全面工作。”
“那現在消防科有多少人?”
“機關十個人,兩個監督站六個人,消防隊四個人,這是正式民警。如果把職工和輔警算上,一共二十七個人。濱江港的企業消防隊說是接受消防科業務指導,但事實上歸消防科領導。要是把企業消防隊算上,現在已經有五十多個人了。”
同樣一件事,不同的人去辦效果是不一樣的。
沿江派出所協助港監執法那么多年,港監局一直把咸魚當自己人。
再加上引航雖然歸港監局管,但港監局沒自己的引航員,只要有引航任務就跟工程發包似的,交由港務局引航隊引航。而港務局又缺引航員,咸魚兼職引航,相當于港務局的半個職工,并且他姐夫就在港務局上班,姐姐也是從港務局調到濱江港派出所的。
這么一來,港務局和港監局一樣也把他當自己人,做起事來自然比別人容易。
想到這些,余向前笑問道:“裝備呢?”
“裝備也上來了,他之前的小金庫里不是有二十幾萬么,調到長航分局之后就把那二十幾萬交給了港監局,委托港監局代為換匯進口消防服、呼吸器等裝備。
港監局了解下,發現一套先進的消防單兵裝備折合人民幣要八九萬,他那點錢只夠進口兩套,可兩套頂什么事?人家考慮到水上的消防,干脆咬咬牙,又倒貼了十幾萬,幫著進口了四套。”
王文宏翻看了下臺歷上記錄的日程,接著道:“港務局這邊也出了大血,采購了兩套包括柴油機、消防泵和高壓消防炮在內的裝備,采購了十噸氟蛋白泡沫滅火劑,給了他們兩輛舊卡車。
可采購回來不能沒地方存放,企業消防隊也不能沒地方訓練。咸魚趁熱打鐵,又天天去找港務局領導要地方。港務局昨天開會研究決定,把二號碼頭西邊的九號倉庫騰出來給他們。”
“這么說他現在有人、有裝備,有地盤啊!”
“他的消防隊馬上要設濱江港、皋如港和白龍港三個中隊。聽說等幾個中隊掛牌成立了,要結合兩個消防監督站和幾個派出所,進行進一步的資源整合,打算搞什么‘站隊合一’或‘所隊合一’,反正是每天忙得連軸轉。”
“老王,你上次不是說分局這邊也要把消防管起來么。”
“想跟幾個區縣公安局確定岸線消防管理事權沒那么容易,市局倒是很支持,消防支隊也很支持,彭局正在跟幾個區縣公安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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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宏笑了笑,補充道:“我們分局這邊急不來,再說咸魚還沒把港區內部的消防力量組建好,等他把港區那邊組建好、整合好,才能抽出身來搞沿江的大消防。”
聊到咸魚,余向前的心情好了許多,禁不住笑道:“老王,咸魚是能干,但你們也不能把他往死里用。”
“我和張局倒是想幫忙,可我們都是外行,外行不能瞎指揮,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
王文宏想想又笑道:“再說我們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比如要加強長航分局消防科的力量,科里的人員編制,監督站的單位編制,都是張局想方設法爭取到的。
等彭局把沿江岸線的消防監督管理事權談下來,我們分局就要依葫蘆畫瓢,成立水上消防大隊,一樣涉及到單位編制和人員編制,甚至涉及到經費。
總而言之,在消防業務上,他要挑起大梁。其他方面,我們做他堅強的后盾。他只管往前沖,他沖到哪兒,我們的后勤保障就跟到哪兒!”
這才過去多長時間,咸魚就已經做上了副支隊長,并且成了長江濱江段水上及岸線消防實際上的一把手。
王政委支持他。
長航分局的張局支持他。
港監局和港務局的領導支持他。
連原來不喜歡他的彭局都支持他。
有那么多單位的領導支持,咸魚肯定不會止步于長航分局水上消防支隊的副支隊長。再想想自己居然混成了這樣,陳子坤無比尷尬,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