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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近朱者赤

  天氣預報很準,夜里下起鵝毛大雪。

  一覺醒來,天上仍在飄雪花,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

  從東海回來之后岸線大巡防就告一個段落了,所里變得特別忙,所長指導員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一兩天都見不著人影,不知道他們在忙什么。

  老章負責日常工作,天天呆在所里,已經連續值了八天班。

  韓渝負責與船有關的一切工作,王隊長、朱寶根和梁小余正式編入沿江派出所的執法救援船隊。

  四人要為進入長江做最后準備,抓緊時間熟悉躉船的機械、電氣設備,燈光信號和警報等系統,同時對001和002進行維護保養。

  總之,想讓三條船保持最好狀態,每天都有事情做。

  但今天早上的第一個任務是清理積雪,先一起動手把院子里和大門口的雪掃掉干凈,然后兵分兩路。

  王隊長和朱寶根負責清理001和002上的積雪,韓渝和梁小余負責清理躉船。

  考慮到天寒地凍、滴水成冰,甲板凍上之后很滑,早在幾天前就去白龍港村買了好多用稻草編的墊子。

  村民用這種墊子圍蓋豬棚羊棚,沿江派出所用它墊在甲板上防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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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韓渝和梁小余抱著草墊子趕到船廠小碼頭時,大前天就搬過來了的韓向檸已經把躉船一層和二層甲板上的積雪清理掉了。

  說是甲板,其實就是上下兩層外圍的一圈走道,用鐵鍬直接往河里鏟,再用笤帚掃一下,工作量不大。

  《諸世大羅》

  “向檸姐早!”

  “再早也沒你們早,你們幾點起來的?”

  余局這幾天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她一個人住在躉船上韓渝不太放心,一層的另外兩間宿舍暫時也沒人住,已經和梁小余一起搬過來在她隔壁住了兩晚。

  韓渝示意她先去躉船中央的過道,一邊鋪草墊子一邊笑道:“我們六點起來的,也不算早。”

  韓向檸穿著老媽在部隊時的軍大衣,抱著熱水袋問:“六點還不算早!”

  “我們以前都是五點起床的。”

  “起那么早做什么。”

  “岸線大巡防啊,既鍛煉了身體,又能用腳丈量我們的轄區。要不是天氣冷,徐所又忙,岸線大巡防還要繼續。”

  “搞得跟邊境巡邏似的,你們是公安,又不是邊防部隊。”

  別的派出所也不會這樣,這是沿江派出所的特色。

  韓渝不知道怎么解釋,干脆笑道:“向檸姐,早飯做好了,錢叔蒸了包子,你先過去吃吧。”

  韓向檸笑問道:“你們有沒有吃?”

  “我們把躉船頂上的雪清理掉再回去吃。”

  “那不著急,等你們搞好一起去。”

  “好吧。”

  韓渝從雜物間取出工具,帶著梁小余爬上躉船頂,先頂著凜冽的寒風小心翼翼清理雷達天線、電臺天線、信號燈和高音喇叭上的雪,然后清理桅桿,最后清理“房頂”。

  韓向檸站在一層走道上,看著飛舞的雪花,問道:“咸魚,你們晚上冷不冷?”

  “不冷,你呢。”

  “我也不冷,我有取暖器。”

  她真有一個取暖器,跟濱江港公安局贊助的收錄機一個牌子,都是三洋的。

  燒煤油,點著之后里面像工地上碘鎢燈的那種反射鐵皮,把熱量反射出來,不但能取暖也能烘烤鞋襪甚至衣裳。

  想到天氣這么冷,小潯潯的尿布肯定不夠換,韓渝問道:“向檸姐,你那個取暖器在哪兒買的,我也想買一個。”

  “不是我買的,是局里的。你要是想買,我等會兒去你們所里打電話問問。”

  “我想買一個送給我嫂子。”

  “你對你嫂子挺關心啊。”

  “我哥不在家,她一個人在家帶孩子,孩子又那么小。”

  小學弟整個一小大人,在單位獨當一面,還那么關心家人,韓向檸正暗自感慨,吳老板穿著皮夾克匆匆走了過來。

  “韓主任早,韓主任,冷不冷?”

  “吳經理,我不是主任,我就是個辦事員。”

  吳老板覺得只要是在政府部門上班的,要是搞不清職務稱呼“主任”肯定不會錯,嘿嘿一笑:“韓主任,剛才電力安裝公司給我打電話,說他們下午要過來搶修哪兒的線路,打算順便幫我們把電接上。”

  韓向檸不是沿江派出所的干警,不知道接電意味著什么。

  韓渝樂了,俯身問:“吳經理,這么說我們等會兒就能把躉船拖過去!”

  “咸魚,這么大事要不要先請示你們徐所?”

  “不用請示,徐所前天交代過,只要水電到位,就可以把躉船拖到江邊。”

  “這樣最好,浮橋都搭上好幾天了,都是鋼材,價值好幾萬,生怕被人偷了,這么冷的天我還要安排人在那兒看著。”

  “等躉船拖過去你就不用安排人看了。”

  “那我去叫人找船了,躉船一拖過去就要下防撞樁,天黑前必須把活兒干完。”

  “行。”韓渝想了想,笑問道:“現在幾點?”

  不等吳老板開口,韓向檸就抬起胳膊看向手表:“七點四十六。”

  韓渝摘下手套,從大衣口袋里掏出對講機,喊道:“王隊長王隊長,我是咸魚,收到請回答。“

  “收到請講。”

  “今天電力安裝公司來接電,我們要把躉船拖江邊去,現在不到八點,我們九點備車,九點半準時啟航。”

  “收到收到,九點備車,九點半啟航。”

  “章叔章叔,我咸魚,收到請回答。”

  “收到收到,什么事。”

  “今天電力安裝公司來接電,我們要把躉船拖江邊去,準備九點半啟航,大概九點五十左右過閘,麻煩你跟船閘打個招呼。”

  “知道了,我吃完早飯就去船閘。”

  “順便問問周師傅有沒有時間,我們的船大,到了江邊還要施工,不能沒船警戒守護。”

  “好的,我去跟他們說。”

  船閘這邊的航道和船只,歸陵海縣交通局的港監站管。

  出了船閘,只要是長江水域,不管干流還是支流,都歸濱江長江港航監督局管。

  躉船拖到江邊,001和002進入長江,這就意味著第三港巡執法大隊可以“開門營業”。

  韓向檸不想一個人在白龍港坐等,立馬走過去鎖上宿舍門,抬頭喊道:“咸魚,我要向局領導匯報,我先去你們所里打個電話。”

  “去吧,我們馬上也回去。”

  “我打完電話還要去趟郵電局,問問人家今天下午能不能幫我們把電話裝上。”

  “向檸姐,順便幫余局問一下,余局也要安裝一部電話,初裝費早交了。”

  “好的,你能不能把小輕騎借我騎一下,走過去太遠。”

  這些姐姐對小輕騎沒任何抵抗力。

  張蘭每次過來,不管有事沒事,都會把鑰匙要去,騎上小摩托兜一圈。

  徐所的愛人魏大姐也喜歡小輕騎,昨天更是征用了一天。

  下面的這位學姐比她們好不了多少,大前天一過來就纏著要學開小輕騎。

  幸虧所長知道小輕騎是要燒油的,給了幾張白龍港加油站的汽油票,不然那點工資都不夠加油給她們過癮的。

  個個都要開,剛開始韓渝有些舍不得。

  現在想開了,反正車又不是自己花錢買的,開的人多了還不用自己掏錢加油,一口答應道:“車在食堂里,車鑰匙沒拔,路上滑,開慢點。”

  “我知道,放心吧。”

  韓向檸嘻嘻一笑,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走下躉船。

  上午九點半,001準時啟航。

  老章從船閘回來時,特意去白龍港買了一堆鞭炮,跟老錢一起在派出所后面的小碼頭燃放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搬上船,等到了江邊再放。

  船閘管理所的周師傅和小劉繼續開002,為001和躉船護航。

  王隊長駕駛001,開到船廠北邊的汊港掉頭。

  吳老板召集了六個工人上躉船,聽韓渝指揮。

  等王隊長把001掉好頭開到船廠小碼頭,六七個人一起動手系纜,然后手持竹篙站在躉船左右兩舷,防止與等候過閘的船只發生碰撞。畢竟相比其它船,躉船確實有點大。

  船閘管理所的領導很幫忙,早早的就清空了閘室。

  韓渝站在躉船二層甲板上,看著001把躉船緩緩拖出了閘室,終于松下口氣。

  終于進入長江了!

  老章看著滔滔江水和白雪皚皚的江灘,感慨萬千。

  白龍港派出所的老劉聞訊趕到客運碼頭的躉船上,舉著對講機問:“老章咸魚,搬家怎么不打個招呼,我們好去給你們放炮!”

  “我們已經放過了,你們的鞭炮留著我們掛牌剪彩時再去放吧。”

  “也行,等你們停好我們先去看看。”

  “好的,應該快了。”

  老章放下對講機,回頭問道:“咸魚,王隊長是不是開過了,我們的基地在西邊啊。”

  韓渝走到拐角處回頭看了看,解釋道:“沒開過,我們的躉船噸位重、吃水深,這邊的航道本來就淺就窄,現在又是枯水期,在這兒不太好掉頭,要去前面掉頭。”

  “為什么要掉頭,躉船左邊右邊都一樣,兩邊都有大牌子。”

  “看著差不多,其實不一樣,朝江面的這邊的纜樁比朝岸上的那邊結實。而且下錨要找準位置,要讓一層中間的過道正對著浮橋,去前面掉個頭,就從順水航行變成逆水行舟。上水調整角度,要比下水調整角度容易。”

  老章大致聽懂了,舉一反三地問:“等躉船停好之后,001靠在朝江面的這一邊,002停在朝岸上的那邊?”

  “嗯,我們有一個大泊位和兩個小泊位。001船身長,只能系泊在朝江面這邊。002船身短,自身輕、吃水淺,把它系泊在里面,漲潮落潮和刮臺風時也比較安全。”

  “這么說后面的泊位被浮橋一分為二了,將來要是再有小汽艇也可以停。”

  提到小汽艇的泊位,韓渝想起一件事:“章叔,吳老板印了個企業宣傳的冊子,上面不但有我們的躉船和001、002的照片,還有玻璃鋼的那種小快艇,看著像游艇似的很漂亮。”

  老章笑道:“他真會打廣告的,可他會造玻璃鋼的小快艇嗎?”

  韓渝解釋道:“他不會造,但他可以跟人家聯營。聯營廠家也是我們陵海的,是剛開的一家玻璃鋼船廠。船廠老板既是他的朋友,也是他現在的合伙人。人家造的那種玻璃鋼快艇,我們躉船后面的小泊位能停兩條。”

  “玻璃鋼快艇有多快?”

  “很快,用的是進口的汽油發動機,從五十馬力到兩百馬力都有,比我們的002快多了,但對我們沒什么用。”

  “怕風浪?”

  “船體也不結實,經不起碰撞,螺旋槳容易纏上漁網。風平浪靜的時候,在那種旅游的海邊或者湖面開開可以,在我們這兒派不上大用場。”

  老章知道小咸魚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好奇地問:“吳老板是不是跟你說過什么。”

  一提到這事韓渝就有點郁悶,滴咕道:“不是跟我,而是跟向檸姐。”

  “他跟你那個本家姐姐說什么了?”

  “他和聯營廠家的那個老板,想贊助一條玻璃鋼快艇給港監局。既想通過這種方式跟港監局搞好關系,也想通過這種方式打開市場,畢竟能買得起快艇的單位不多。”

  “他們倒是挺會做生意的。”

  “是啊。”

  韓渝再次回頭看看身后,悻悻地說:“但他們這么做有點過河拆橋,要不是我們,他哪有機會跟港監局搭上關系,更別說用我們的躉船和執法救援船打廣告,把我們的躉船和執法救援船當作他們的樣板工程!”

  雖然那種小快艇對沿江派出所來說沒什么大用,但吳老板和他的合伙人把小快艇送給別人,而不是送給沿江派出所,確實有點不地道,難怪小咸魚不高興呢。

  老章笑看著他問:“你說他了?”

  江上風大,刮在臉上跟刀子割般地疼。

  韓渝拉了拉大衣領子,低聲道:“我沒說那么直白,我告訴他余局已經進駐了,將來要在我們的躉船上召開全濱江公安系統水上治安管理部門的現場會。我們有水上裝備,人家將來肯定也要上。”

  “他們感不感興趣?”

  “如果幾個區縣公安局都要上,這是多大的買賣,他們肯定感興趣。結果他們又跟我們來了個過河拆橋,昨天下午帶著他那個合伙人屁顛屁顛來找余局,打算贊助一條快艇給水上分局。”

  “余局要不要?”

  “送上門的東西不要白不要,余局很高興,跟他們吹了一通牛,讓他們趕緊把快艇送過來,要先試航先試用。

  如果質量沒問題,水上治安支隊和水上公安分局將來不但要采購還要大力推廣。甚至作主邀請他們參加我們的掛牌剪彩儀式,要把他們介紹給海關和濱江港公安局的領導。”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這孩子越來越像徐三野,居然學會了變著法“敲詐勒索”,已經從一條小咸魚變成了小野魚。

  只是沒學到家,“敲詐勒索”的功力不夠深,第一次“敲詐勒索”就失敗了。

  老章越想越好笑,拍拍他肩膀:“吳老板是有點勢利眼,但他是做生意的,要在商言商。再說贊助給水上公安分局不就是贊助給我們么,余局和那個陳子坤又不會開船,就算會開他們連停船的地方都找不到。”

  “這倒是。”

  “吳老板和他那個合伙人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把玻璃鋼快艇送過來。”

  “正在加班加點生產,聽他們的口氣,好像打算趕在我們掛牌剪彩前贊助到位,不然港監局、海關和濱江港公安局的領導看不見。”

  “你那個本家姐姐有沒有說她們港監局要不要。”

  “白送的快艇誰不要,不過聽她說人家真要是把快艇送過來,她們局里會安排人開走。她們管轄的水域那么長,比我們缺船。”

  “這事徐所知不知道。”

  “我想匯報,可我見不著他人。章叔,徐所和李指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為打擊陵海境內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局里專門成立了一個專桉組。

  包括徐三野、李衛國在內一共九個干警,這些天正忙著秘密調查,悄悄找受害人取證,要嚴格保守機密。

  老章倒不擔心小咸魚會走漏風聲,但考慮到執法救援船隊的工作一樣重要,不想讓他分心,敷衍道:“快過年了,各種會議多,各種考核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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