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丁政委所說,姜梅梅此刻很心虛,簡直害怕到極點。
人家當年本應該分配到交通局,結果卻被安排到了公安局,人家不可能不覺得奇怪,不可能不打聽,也不可能打聽不到。
畢竟陵海不大,交通系統更小。
人家是航運公司的子弟,航運公司又是交通局的下屬企業。正在倒茶的漂亮孕婦是人家的妻子,人家的妻子也在交通系統,并且是交通部的港監,想搞清楚怎么回事太容易了。
人家一定知道。
他們會不會罵我,會不會打我?
姜梅梅魂不守舍,坐在會議桌邊不敢抬頭。
韓向檸從第一眼看到姜梅梅就覺得這個女孩不對勁,女孩子內向很正常,但再內向頂多不怎么敢說話,不至于連頭都不敢抬。何況她不是一般的女孩,她是交通局的干部。
“小姜,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有……沒有不舒服。”
“喝茶。”
“哦,謝謝。”
儲科長是去年從鄉鎮調到交通局的,不了解情況,一樣覺得奇怪,回頭問:“小姜,你真沒事?”
“沒事,真沒事,謝謝儲科。”姜梅梅下意識看向門口,生怕韓渝突然回來。
坐立不安,臉色也不對勁。
韓向檸很直接地以為她是不是來大姨媽了,笑道:“小姜,我宿舍就在隔壁,要不去我宿舍坐會兒。”
“不麻煩了,謝謝韓大。”
“韓大,快到飯點了,要不我們先去飯店。”
“丁政委想釣會兒魚,再說我們金大去江上巡邏還沒有回來。”
跟兩個年輕漂亮的女同志坐在一起,儲科長有些尷尬,干脆起身笑道:“小姜,你先坐會兒,我去看看丁政委。”
“哦……”
單獨跟人家的妻子相處,姜梅梅更緊張,耷拉著頭如坐針氈。
韓向檸從來沒見過如此怪異的女孩,目送走儲科長,連忙找了個話題:“小姜,蔣斌跟你一個單位吧?”
“啊……”
“你們交通局運管科的,他爸是你們陵海航運公司的經理。”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姜梅梅心里咯噔了一下,用蚊子般地聲音說:“認識。”
你們是一個單位的同事,怎么可能不認識,我問的不是這些……
韓向檸覺得眼前這女孩性格有問題,想想又笑問道:“你們交通局港監站現在的站長是誰?”
姜梅梅害怕至極,無地自容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腦子里一片空白。
韓向檸徹底服了,干脆自顧自地說:“江上的交通歸我們管,船閘里的水上交通安全歸你們交通局港監站管,你們的同事前幾年還來白龍港檢查執法,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從白龍港出入長江的船少了,這幾年幾乎沒來過。”
姜梅梅緩過神,忐忑地說:“可能是吧。”
說話就好,總不說話也太尷尬了。….
韓向檸禁不住笑道:“說起來我們不是外人,我們都屬于交通系統,我愛人是長航公安,一樣屬于交通系統。我公公婆婆都是你們陵海航運公司的老職工,也屬于交通系統。”
“哦。”
“對了,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比我小一歲,你要叫我姐。”韓向檸嘻嘻一笑,追問道:“小姜,你有沒有成家?”
難道她真不知道,還是知道她愛人當年被頂了崗位卻不知道是我頂的……
姜梅梅偷看了韓向檸一眼,緊張地說:“沒有。”
“是沒結婚還是沒談?”
“沒談。”
“二十四了都沒談!小姜,不是我說你,我們女的跟男的不一樣,你不能再拖,再拖就成老 姑娘了。”
姜梅梅無言以對,又低下了頭。
長挺漂亮的,身條也不錯,二十四都沒談對象,不是身體有問題就是性格有問題,說不定連精神都有問題!
韓向檸不想傷眼前這個女孩的自尊,急忙換了個話題:“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來了。
終于來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姜梅梅被問的臉頰火辣辣發燙,一連深吸了幾口氣,噙著淚說:“皋如師范。”
“你上的中師?”
“嗯。”
“那你應該去做老師,做老師多好啊,受人尊敬,每年還有寒暑假,不過老師的待遇確實沒交通局好。其實師范生進入政府部門也正常,白龍港派出所的陳教就是師范生。”
話不敢說,頭不敢抬。
像她這樣的也做不了老師,真要是教書育人,會被頑皮的熊孩子欺負死。
沒話題找話題陪她聊,結果她不是“哦”就是“嗯”的,韓向檸覺得沒什么意思,正準備找個借口出去找三兒,三兒突然回來了。
“檸檸,幫我找個東西。”
“找什么。”
“昨晚寫的論文不見了,是不是在001上。”
“你不是剛開了個頭么,再說又不是在001上寫的,怎么可能拉在001上。”
“我早上去過001!”
韓渝忍不住又看了看姜梅梅,趕緊給學姐使了個眼色。
韓向檸猛然反應過來,笑道:“走,指揮艙的鑰匙在我這兒,一起去找找。”
二人下樓,穿過寬敞的水上平臺,扶著纜樁爬上001,打開門走進指揮艙。
韓向檸急切地問:“怎么了,什么事?”
韓渝探頭看了看躉船二層,笑道:“我在海運局海輪上的那幾年,一到年底,我師父就給你打電話,讓你來拿年貨,而且每次都拿好幾份兒,你知道那些年貨是從哪兒來的嗎?”
“哪來的?”
“其中有一份就是剛才那個小娘家的。”
“姜梅梅家的!”
“嗯,是她爸單位發給她爸的。”
“你認識她,還是認識她爸?”
“都不認識。”….
“那她家為什么要給你年貨?”
韓向檸一頭霧水。
韓渝笑了笑,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下。
韓向檸恍然大悟,頓時驚呼道:“我說你當年怎么會被分到公安局,原來交通局的崗位被她給頂了。難怪她不敢看我,也不敢說話,原來是做賊心虛!”
“她那會兒小,那些事都是她爸搞出來的。事情都過去這么多年了,當年的那些人都被我師父收拾過,交通局甚至給了我們局里一棟住宅樓。再說要不是她,我倆能在白龍港重逢嗎,我現在能做上副支隊長嗎?”
“哈哈哈哈,這么說還要感謝她?”
“感謝談不上,但也沒必要為難她。”
“我沒為難她。”
“丁政委說她自己過不了自己那一關,今年二十四了都沒談對象。”
“她該不會是覺得對不起你,想以身相許?”
“怎么可能,她以前只是知道我,從來沒見過我。”
韓向檸覺得這事要引起重視,立馬伸出手:“手機給我。”
韓渝下意識問:“要手機做什么?”
“打電話呀!”
“給誰打?”
“趕緊給我,我要先了解下情況。”
“了解什么情況,有什么好了解的。”韓渝嘴上雖這么說,但還是老老實實交出手機。
韓向檸接過手機,回到躉船一層值班室,翻找出電話本,回到001上,找到一個號碼撥打過去。
原來學姐聯系的是柳小美,韓渝禁不住笑了。
“你家蔣斌以前追求過她?”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家咸魚當年還追求小慧呢!”
這是哪兒跟哪兒,這跟林小慧又有什么關系,韓渝笑不出來了,很想拉開門出去避避。
韓向檸一把攥住他,狠瞪了他一眼,舉著手機追問道:“你家蔣斌條件不錯,要模樣有模樣,要學歷有學歷,他爸又是航運公司經理,后來為什么沒成,難道姜梅梅眼光高,看不上他?”
“這倒沒有。”
“那是因為什么。”
“跟她沒共同語言,我見過她,年紀不大搞得像個老太婆,整天心事重重、愁眉苦臉的,就沒見她笑過。”
“她為什么整天愁眉苦臉?”
“做了虧心事唄,這事你應該知道!”
“我不知道,到底什么事。”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蔣斌他爸說你家咸魚當年是應該分配到交通局的,結果交通局的工作被姜梅梅給頂了,最后被安排去了公安局。換作普通人這事就過去了,可你家咸魚不是普通人,他師父是徐三野……”
情況基本搞清楚了。
姜家當然確實做了對不起咸魚的事,但已經付出了巨大代價。
姜梅梅的父親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結果在徐三野的威脅下,不但讓出了三年的年貨,而且要自己掏腰包買年貨補償那些幫過忙的朋友,因為那些幫忙的朋友也被威脅了。….
交通局在徐三野的威脅下讓出一棟好不容易建起來的住宅樓,而那棟樓的三十多套房子原本是留給縣直機關的。
動工時就收了人家的集資款,結果房子交不出來,時任交通局長老葛擺不平,就把原本屬于交通系統干部職工的房子給了縣直機關,把集資款退還給了局里的干部職工。
這么一來,局里的干部職工肯定有意見。
韓向檸能想象到姜梅梅在交通局的處境,放下手機笑道:“搞成這樣,這又是何苦呢。”
“所以說做人要光明磊落,不能搞歪門邪道。”
“你師父真夠狠的。”
“我師父不是狠,只是想幫我出口氣。”
“三兒,你現在告訴我這些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人家小娘可憐,于心不忍,想跟人家相逢一笑泯恩仇?”
“沒有,丁政委不說我都想不起這事。”
“那丁政委是什么意思?”
這又關我什么事,我是“受害者”好不好……
韓渝哭笑不得地說:“丁政委說姜梅梅這些年抬不起頭做人,在單位壓力很大,到現在都沒談對象,很可能有了心結,這個心結如果解不開,這輩子都可能會生活在陰影里。”
韓向檸嘀咕道:“那是她自找的,別說什么她那會兒小,她是中師畢業生,應該知道最起碼的是非對錯。她當時要不是想留在縣城,能有現在這么多事?”
“有道理,用不著同情她,她不值得同情!”
韓渝觀察著學姐細微的表情變化,緊攥著拳頭恨恨地說:“就算我們諒解她,對她也沒什么意義。別人以前是怎么看她的,以后一樣會怎么看。”
學弟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還是能把住的。
韓向檸很滿意,指著韓渝笑罵道:“你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她當年雖然有錯,但已經付出了代價。更重要的是對你不但沒造成什么損失,反而讓你因禍得福。”
“這倒是,要不是她,我哪有機會跟你結婚。”
“算了,你去忙你的,我去跟她聊聊,幫她解開這個心結。做人要大氣,我們韓家光明磊落,以德服人,要讓她心服口服。”
“方世玉?”
“什么方世玉,這是雷老虎說的。”
話說出口,韓向檸突然后悔了,下 意識揪住韓渝的耳朵,咬牙切齒地笑罵道:“你個咸魚干,竟敢說我是母老虎!”
韓渝輕輕握住她胳膊,咧嘴笑道:“以德服人,這是你說的,雷老虎也是你說的,不關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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