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以為演習最多一個星期,結果來了之后才知道是演練。整整進行了一個多月,海事局的秦衛全、海關的錢世明都有點想家了。
夏老師和王老師等來自濱江航運學院的教職員倒不是很想家,因為他們既是老師也是海員,濱訓號既是實訓船也是貨輪,他們的課堂本就在船上,一年至少有半年帶著學員從事航運。
楊建波本就是現役軍官,在武裝部工作覺得當的是個“假兵”,能跟那么多現役部隊一起參加軍演像是回到了家,反而越干越有勁兒。
出來時間太長,馬金濤和小魚等人跟秦衛全、錢世明一樣想家,聽說韓渝回來了,執行完配合現役部隊登陸演練的任務就開著動力舟火急火燎回到錨地。
他們一登上濱訓號,就圍著韓渝問這問那。
“今年長江上游發洪水了?”
“南湖發洪水了,主要是洞庭湖那邊。”
“有沒有地方被淹?”
“有,但被淹的地方很少。”
韓渝坐在餐桌前,看著好兄弟們介紹道:“席工說通過今年的洪水,暴露出很多工程質量問題。去年洪水退了之后中央下撥專款修建的一些堤段,檢查出嚴重偷工減料。都被焦點訪談曝光了,可以說是豆腐渣工程。”
小魚驚呼道:“那些做工程的也不怕殺頭,連修建長江堤防都敢偷工減料!”
“是啊,他們的膽子也太大了,據說驚動了總L。”
“要查處,不殺幾個不足以平民憤。”
只要是參加過抗洪搶險的人,比誰都清楚長江堤防的質量有多少重要。
看著好兄弟們義憤填膺的樣子,韓渝接著道:“水利部派出檢查組,正在一段一段的檢查驗收。郝秋生運氣好,一連接了好幾個堤段的返修加固工程。席工說工程量不小,估計能做到明年底。”
“郝哥哥”拋妻棄子,非要跟一個二十三歲的小狐貍精結婚。
小魚等人很不理解,甚至有點瞧不上“郝哥哥”,但不管怎么說也是并肩抗過洪的戰友。
馬金濤低聲問:“做工程光有人不行,也要有工程機械。尤其土方工程,既要有挖掘機、推土機、裝載機和壓路機,還要有運輸土石方的車輛,他有那么多工程機械和工程車輛嗎?”
“工程機械可以租,土石方運輸可以外包。”
“這么說他翻身了?”
“有那么多‘老板軍官’支持,連張二小都借了五十萬給他,對他而言翻身不難。”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
比如在陵海預備役營,老板軍官跟老板軍官玩的好,他們互相幫助想想也正常。
再想“老板軍官”跟領導們玩的也很好,韓渝干脆換了個話題:“小魚,你的老師掛職期滿回漢武了,現在是你們警校的副校長。”
小魚愣了愣,欣喜地問:“劉局回漢武當副校長了?”
“嗯,走前玉珍專門去市區擺了一桌給他送行,請王局、朱大姐和我岳父作陪的。”
“怎么不等我回去再走,這也太突然了。”
“劉局要服從組織安排,你是怪組織上沒征求你意見?”韓渝笑罵了一句,接著道:“再就是你家玉珍剛把漢武的房子賣了,打算等你回去之后一起去東海看房。”
“她把漢武的房子賣了?”
“你不知道?”
“她……她沒跟我說過,把房子賣了她表姐住哪兒?”
都說我在家沒地方,你小子才是沒地位呢。
不然賣房子這么大事,玉珍絕不會不跟你商量。
韓渝心情無比舒暢,笑看著他道:“就是賣給你表姐的,漢武的服裝批發生意也轉讓給你表姐了。林小慧今后的工作重心要轉移到香港,柳小美只知道享受生活不怎么管廠里的事,她顧不上漢武那邊的生意,以后要一心一意做廠長。”
不等小魚開口,馬金濤就好奇地問:“咸魚,你是說玉珍打算去東海買房子?”
“陵海有錢的老板幾乎都去東海買了房,玉珍有的是錢,當然也要去幫小鱷魚買一套。”
“去東海買也行,等我將來退休了可以跟你、跟韓寧姐做鄰居。”小魚咧嘴一笑,又眉飛色舞地說:“其實可以給韓寧姐打個電話,讓韓寧姐幫我們先看看哪兒的房子好。”
同樣是去東海買商品房,有錢人跟窮人考慮的真不一樣。
韓渝猶豫了一下,笑道:“這用得著你說,你家玉珍早想到了。我姐幫你們看了幾個小區,你家玉珍嫌不好。最后幫你們看了一個最高檔的小區,在黃普江,剛開發的,要一萬多一平。”
“在哪兒,離你家的房子遠不遠?”小魚急切地問。
“在陸家嘴那邊,位置比我家買的小區好,離我家不近。”
“行,等執行完任務我跟玉珍去看看!”
一萬多一平米的房子什么概念……
馬金濤、陳健和高繼春等人面面相覷,覺得這個話題不適合他們參與,同時暗暗感慨小魚真是人生大贏家,吃軟飯吃到如此程度簡直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韓渝意識到這個話題太扎心,干脆問起這些天的工作。
陵海預備役營這邊的工作跟剛來時沒什么區別,每天不是跟海軍的登陸艇一起運送官兵登陸演練,就是參加指揮部組織的合成演練。
實訓船跑了幾個航次,幫后勤保障組去舟山基地運了幾趟補給物資。
島上一下子多了幾萬解放軍官兵,物價上漲的厲害,如果不組織力量運,而是跟剛來時那樣全從島上采購,既沒那么多經費,也會影響島上群眾的生活,畢竟物價是被參加演習的各部隊抬高的。
民兵運輸大隊的五十五條漁船一直在配合參演各部登陸演練,大001在此期間發揮了重要作用,不是去這兒拖船,就是去那兒拖船,甚至救援過一艘老舊的海軍艦艇。
就在眾人聊的正盡興的時候,吳參謀帶著兩個觀察組的同事乘坐交通艇到了。
他們又是打著觀察的幌子來蹭吃蹭喝的。
韓渝傍晚上船時留意過,船上有一大堆空酒瓶,能想象到有多少人上船喝過酒。去年抗洪搶險時這樣,今年參加軍事演習又這樣,看來“陵海大酒店”名聲在外。
作為“陵海大酒店”的常客,吳參謀一上船就問今晚吃什么。
秦衛全不但見怪不怪,而且早有準備,很熱情地邀請他們去餐廳。
“咸魚,學著點,你看看參謀長多熱情!”
“是啊,你好歹也是正團級的大隊長,要拿出點正團級的氣概。”
王參謀俯身看了看廚師搬來的啤酒,笑道:“咸魚,我們是來給你接風的,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喝,我們對瓶吹,最后數瓶子怎么樣?”
“不行不行,我喝酒不行,我請參謀長陪你們喝。”
“參謀長肯定要喝,我是說你。”
“我真不會喝!”
“喝啤的又不是喝白的。”
“啤的白的都不行。”
秦衛全很清楚韓渝不能喝,一邊幫著開酒一邊笑道:“三位,咸魚喝酒是真不行,白的一杯倒,啤的一瓶倒,我陪你們,我們不帶他!”
王參謀將信將疑地問:“啤的一瓶倒?”
韓渝急忙道:“半瓶估計就倒了。”
“真的假的?”
“騙你們做什么,我是真不會。”
喝醉的滋味兒是真難受,而且啤酒是真難喝。
韓渝打死也不喝,吳參謀、王參謀和來自一所部隊院校的楊主任不好強人所難,只能跟秦衛全一起喝。
馬金濤以前在部隊是戰士,不太喜歡跟軍官打交道也就沒參加,跟小魚他們在隔壁喝了幾瓶酒,吃飽喝足就去洗澡休息了。
不跟現役部隊的軍官一起吃飯,不知道部隊軍官有多能喝。
邊吃邊喝邊聊,不知不覺他們一人竟喝掉了一箱,并且看上去跟沒事人似的。
韓渝很佩服很羨慕,同時也很心疼。
畢竟喝掉的都是錢啊,暗想以后再請他們吃飯,只能上白酒,不能上啤酒,十來塊錢的白酒一人一瓶應該就夠了,不像啤酒兩三塊錢一瓶,一箱就要二三十塊。
“咸魚,參謀長,我們晚上不回去了,你們這兒有沒有住的地方?”
不等韓渝開口,老秦就笑道:“有,我這就讓人去打掃下。”
“用不著那么麻煩,我們可以睡駕駛室。”
“不麻煩,這是航運學院的實訓船,船員艙本來就比普通貨輪多。”
“參謀長,咸魚,你們以后去首都,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到時候我來安排。”
“行,我們不會跟你客氣的。”
韓渝不喜歡參加飯局,不只是因為不會喝酒,也是因為太墨跡,吃一頓要花好多時間。
菜沒幾個,他們光顧著喝酒聊天。
不知不覺,竟喝到深夜十二點多。
韓渝困的厲害,呵欠連天,又不好意思說散席,只能強打起精神有一句沒一句的敷衍著。
吳參謀正在興頭上,吃了一顆水煮花生,笑道:“咸魚,你小子回去的這些天,我們真有點不習慣。前天下午開會,談到海軍建設,沈組長在向上級匯報時還提到了你。”
“沈組長提我做什么?”
“演習中暴露出一系列問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裝備落后的問題。我們是有一腔熱血,可打仗光靠一腔熱血遠遠不夠。沈組長問上級我們為什么不能建造航母,當著上級面說如果建造航母,連你這個預任軍官都會捐款。”
吳參謀話音剛落,楊主任就忍俊不禁地說:“捐五十。”
韓渝下意識問:“造航母我愿意捐五十的事,沈組長怎么知道的?”
“我說的,”吳參謀摸摸口袋,笑道:“別不好意思,捐五十不少了,你比我強,我口袋里連五十都沒有。”
“你副營,工資不算少,一個月有六七百,錢呢?”
“買了個手機,花了六千多,錢不夠,我爸贊助了四千。你說說,當兵這么多年,還花家里的錢,想想就丟人。”
“你買手機做什么?”
“沒手機不方便,而且,而且沒個手機連對象都找不到。”
看著吳參謀一臉尷尬的樣子,王參謀苦笑著解釋道:“咸魚,你沒在機關工作過,不了解機關的情況。尤其在總部機關工作,想找個合適的對象是真難。”
明白了,吳參謀在首都工作,想在首都找個對象。
他老家又不在首都,可以說他在首都是要什么沒什么,如果再沒個手機充充門面,想在首都找對象是真不容易。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整個船身突然被海浪拋起三四米,餐桌上的酒瓶、盤子隨著船身的劇烈晃動全嘩啦啦摔在地上。
實訓船錨泊在海上,隨著涌浪顛簸很正常,但像這樣毫無征兆、突如其來的涌浪卻很不正常。
韓渝猝不及防,摔了個大跟頭。
老秦、吳參謀、王參謀和楊主任同樣如此,尤其吳參謀,頭都被撞破了,鮮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