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禮,是春秋時代貴族的一項重要活動。
天子舉辦的射禮,又叫大射禮、射侯。
是天子選拔參加祭祀之人時舉行的活動。
大射禮之外,還有燕射、賓射和鄉射。
諸侯來朝或諸侯相朝而射為賓射;宴飲之射為燕射;卿大夫舉士后所行之射為鄉射。
辛莫要參加的,就是辟雍學業結束之后舉行的鄉射。
代表他們已經是被選拔出來,為天子、諸侯服務之士了。
這次射禮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射禮結束之后,辛莫就要入朝為官了。
辛莫的父親,是內朝的一名小史。
周之時,有內、外二朝。
內朝直接服務天子,負責祭祀、冊封諸侯、做出重大決策。
大(太)宰、大(太)史,大(太)保,都是內朝之中級別最高的官員,各個時代不一定同時設立,后世也有稱其為“三公”者。
外朝則是具體的行政機構,比如司徒、司馬、司城這樣的官員,就是負責處理具體事務的。
史官算是內朝官員。
小史主要是負責整理典籍,為天子講習三代歷史的官員。
這時候的史官,地位還比較高,尤其是周初之時的大史,負責助王冊命、官箴王闕、整理典籍、為王顧問等等。
不出意外的話,辛莫肯定會繼承父親內朝小史的職位,從最低級的史官做起。
這自然不是辛莫想要的官職。
如今的史官,基本都是成氏的子弟,辛莫就算當了小史,也沒多大前途,還會遭到成氏的打壓。
離射禮還有幾天的時間,辛莫也開始著手準備了。
辛莫來到了自己的內室,墻上掛著一把破舊的木弓。
這是辛氏祖傳的弓箭,一把反曲弓。
辛莫本想試著造一把簡單的復合弓,但是這個目標暫時無法實現。
雖然辛莫心中大概知道復合弓怎么做,但是不能保證短時間能就搞定。
最重要的是,辛莫找不到合適的工匠!
現在狄泉城的工匠太缺了,大部分都是陶匠、酒匠一類。
好的木匠,沒有幾個,都在王宮或者三公家中,普通人根本找不到。
狄泉缺工匠,辛莫已經深切地感受到了。
當年王子朝叛亂,百工之中大量工匠隨之叛亂。
后來王子朝南奔于楚,這些工匠也隨之到了楚國。
辛莫看著墻上的弓,上面的漆皮大部分已經掉落,余下的不分,隱隱約約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紋飾。
這不是士人所用的弓,而是諸侯之弓。
春秋時的弓箭,分為天子之弓、諸侯之弓、大夫之弓、士人之弓,每種弓的形制、紋飾都有很大的區別。
辛莫的祖上被封為“長公”,所用之弓自然是諸侯之弓。
這是一張“大弓”,弓身超過三尺,常人根本無法拉動。
弓干是柘木制成的,在當時制作弓干的七種材料之中,柘木是最為上品的。
中間反曲部分,貼服著黑牛角,可以增強弓身的穩定性。
弓弦是何材質,辛莫并不清楚,不過似乎十分堅韌。
雖然整體看起來很破舊,不過辛莫知道這張弓的性能并未有任何退化。
這是辛氏歷代家主最為珍視的長弓,從這張弓上,他們可以撫摸到過去的輝煌。
離射禮還有七日,辛莫一大早就起來,祭拜了中堂內的辛氏先祖。
然后他拿走了辛氏黑弓,趁著還未消失的夜色,走出了宅院。
在辛氏宅院的旁邊,有一條小路。
小路走了不遠,就有一間很小的茅草屋。
辛莫心中有些忐忑,因為他要見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孔肆。
他也是辛莫的家臣之一,職責是辛氏家主的馭者。
也就是駕車之人。
孔肆的祖上,并非辛氏家臣。
他是辛莫的父親收留在家中的,過去的事情,辛莫并不清楚。
孔莫寡言少語,從辛莫記事起,就一個人住在離辛氏不遠的茅草屋。
唯有父親遠行時,才會讓他駕車同去。
其他的家臣,也不喜歡孔肆,孔肆也不會和任何人打交道。
除了辛氏的家主。
關于孔肆的過去,沒有幾個人說的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他會殺人,可以說是精通殺人。
辛莫離茅草屋還有十余步,就看到一個人影從屋子里走出。
走過去之后,是一個機械的聲音:“見過君子。”
看著這黑沉沉的天色,辛莫不由得感覺這孔肆莫不是從腳步聲中分辨出自己的?
辛莫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個身材異常高達,大約有兩米多高的男子。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僵尸,或者死尸一般。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有一雙長臂和大手。
穿越過來之后,辛莫也是第一次真正見到孔肆,不由得感嘆這身材,如果在后世,不打籃球可惜了。
“還有幾日就是辟雍的射禮了,我想你助我一臂之力。”辛莫道。
“為君子駕車,乃是指責所在。”孔肆回應。
“拿上箭鏃,跟我走。”辛莫說道。
孔肆沒有問去哪里,也沒有問做什么。
只是轉頭回到屋子當中,拿出了一大捆箭鏃。
門外停著一輛牛車,是辛莫的“座駕”。
孔肆熟練地將牛車趕了過來,主臣二人在天還未亮的時候,就駕車向著狄泉城外走去。
還有七天時間,辛莫想要將這些時間全部用來練箭。
這件事,誰也幫不了自己了。
前世的辛莫,是一位典型的六邊形戰士,六藝無一不精通。
穿越過來之后,辛莫也感覺到了前主的博學多才。
但是射箭這種事情,可不是剛有腦子中的記憶就可以的,主要靠的還是肌肉記憶。
辛莫最近從未上心此時,現在決定進行強化訓練,讓自己的肌肉恢復記憶。
狄泉城外,有一條小溪。
這是辛莫經常來練箭的地方。
開弓,搭箭,撤手,一氣呵成。
箭鏃正中五十步外的樹干。
呼——
辛莫松了一口氣,看來自己的肌肉記憶完全沒有消失。
他又試了幾箭,慢慢地熟悉了射箭的感覺。
五十步之內,辛莫感覺自己已經可以做到百發百中了。
倘若再后退,就有一些吃力了。
“君子箭術,已有小成,若是參加射禮,必能奪人眼目。”孔肆回答。
辛莫點了點頭,心中一動,突然問道:“如果是在戰場之上呢?”
孔肆沒有回答,似乎沒有想到辛莫會問這個問題。
“你上過戰場吧,這樣的箭術,在戰場上可行得通?”
“不行。”孔肆回答。
果然如此。
這和辛莫想的一樣。
射禮重在禮,也就是射箭之時的那些繁瑣禮儀,要踩著音樂的步點,要符合嚴苛的行為規范,最后才要看能否射中目標。
“戰場上的箭術,是怎樣的?”辛莫好奇地問道。
孔肆沒有說話,直接站起身子,拿起一把自己的弓箭。
當孔肆剛剛拿出箭矢的瞬間,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箭射了出去。
穩穩地落在辛莫箭矢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