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筒子樓，這里住的基本都是北漂，而且是生活最窘迫的那種。
結構和破舊程度雖然比星爺《功夫》中的樓要好一些，但也好得有限。
樓房的最頂層，一間十來平的小房間。
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還有一面鏡子。
這就是房間內的所有家具。
很簡陋，但收拾得很干凈。
床上，秦慕楚光著上半身。
“哦，文哥，輕點……”
“不行了，不行了。”
這樣的老舊樓房隔音效果奇差，稍微大點聲左鄰右舍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張松文在這兒住了幾年，當然知道這個情況。
經常半夜他都能聽到樓下那對小夫妻壓抑的喊聲，還伴隨著打拳擊一樣的聲音。
張松文停住了手上的推拿動作，雙手合十作揖懇求道：
“秦導，我求求你別喊了，我以后還得在這兒住呢。”
秦慕楚一愣。
還有疼不讓喊的道理？
再說我喊和你住這兒有什么關系。
不過想起剛剛自己的喊聲，無數老師的音容笑貌在眼前浮現，帥臉一紅：
“文哥，思想不健康！”
張松文也沒什么不好意思，呵呵笑道：
“我都三十了，還是個光棍，思想怎么健康？”
兩人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張松文也不開玩笑了，拿出藥油給秦慕楚抹在后背上。
那種又疼又涼一會兒又很燒的感覺讓秦慕楚扯了扯嘴，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喊出聲。
“怎么傷成這樣，后背腫了這么大一塊？”
張松文一邊抹著藥油一邊問。
“別提了，倒霉。”
秦慕楚不想費勁的解釋。
張松文也沒多問，突然想起來了什么道：
“今天是燕影開學報道吧？你怎么不去學校？”
“去過了……”
秦慕楚嘆了口氣，把在學校被劇迷圍上的事說了出來。
久久沒聽見張松文回話，連抹油的手都停了下來。
秦慕楚扭頭看向張松文，他怔怔地看著前方，臉上寫滿了向往。
“文哥？”
秦慕楚拍了拍張松文。
張松文一顫，回過神來。
“哦哦，忘抹油了。”
說著，他就要拿藥油瓶子往手上倒。
“不是這事兒，等會兒。”
秦慕楚伸手攔住了張松文。
轉過身，面對著他。
“文哥，記得那晚我讓你開車來接我、我爹還有張導嗎？”秦慕楚問。
“記得，怎么了？”
張松文隨口回道。
他放下藥油瓶，起身倒了杯水遞給秦慕楚：
“沒什么好茶葉，只有白開水。”
在拍《星你》時，秦慕楚每次水杯里泡的都是茶，他記在心里。
秦慕楚接過張松文遞來的水，一飲而盡。
大熱天，他確實渴了。
喝完，秦慕楚起身從自己帶來的包中，拿出一個文件夾，里面夾著厚厚的一沓白紙。
張松文拿過秦慕楚喝空的水杯，又倒了一杯，遞給秦慕楚，笑道：
“還有。”
不過這次秦慕楚卻沒有接他遞過來的水杯。
秦慕楚拿著文件夾，看向張松文：
“還想當演員？我的演技比你差十條街不止，現在一部偶像劇輕輕松松火到這種程度，你沒想過也許你真的不適合當演員？”
張松文愣在原地，遞水杯的手僵直在空中。
水杯的水微微顫抖。
半響，他眨了眨眼睛，擠出笑容：
“我喜歡演戲。”
秦慕楚站起身，把文件夾遞給張松文：
“我開了家公司，別干演員了，來我公司當個高管，工資不比一般演員低，地位還高，一線明星都得給你賠笑臉。”
張松文看著秦慕楚手里的文件夾，手中水杯的水抖動得更加劇烈。
他的目光像是被文件夾鎖死了，各種復雜之色在眼中閃過。
秦慕楚沒有說話，看著張松文，等待著他的決定。
沉默……
半響。
張松文推回了秦慕楚遞文件夾的手，把水杯放在秦慕楚手邊。
“抱歉，秦導，我，喜歡演戲。”
“有病？”
秦慕楚挑眉。
“有病！”
張松文笑了，堅定地點點頭。
秦慕楚端起手邊的水杯，再次一口喝完：
“先抹油吧。”
張松文點點頭。
接下來的氣氛很沉默，倆人都沒有說話。
一直到抹油完畢，秦慕楚穿上上衣。
“再給你一次機會，真不想放棄演員去我公司當個高管？”
張松文沒說話，只是搖頭。
秦慕楚忽然露出笑容。
他點了點文件夾的殼子，發出“啪啪“的聲響。
在張松文疑惑的目光中，緩緩翻開文件夾，露出里面夾著的一沓白紙。
首頁只有幾個大字——《角色劇本》。
看著張松文的表情由茫然再到疑惑到不敢相信再到欣喜若狂，秦慕楚笑著道：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朝秦暮楚公司。
今天的員工們工作起來有點心不在焉，眼神每隔幾秒就不約而同地瞄向一個方向。
電梯門打開，趙茗玉穿著高跟鞋伴著“踏踏”聲走進公司。
“趙總！”
一個女員工看到了趙茗玉，連忙和她打招呼，并把手背在身后偷偷戳了戳還在走神的同事。
趙茗玉把她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卻沒有指出。
她打量著女員工：
“你是叫楊可愛對吧。”
“對對對。”
女員工有些惶恐。
她沒想到自己剛來公司沒兩天，老總竟然能記得自己的名字。
趙茗玉看了她一眼，
“來我辦公室。”
說完，邁著步子走開。
“可愛，死定了，走神被發現了。”
旁邊的同事見趙茗玉走了后，才松了口氣，敢說話。
楊可愛也有些懊惱，她并不是個喜歡上班摸魚的人。
相反，她對待工作很認真。
只是，今天來公司的人給她帶來太大的震撼了。
難怪“朝秦暮楚公司”被業內稱為“太和殿”，這來往的都是“大官”啊。
她咬咬牙，想著一會兒虛心承認錯誤，只要別被開除怎么都行，小跑著跟了上去。
總經理辦公室。
楊可愛忐忑地看著坐在辦公椅上的趙茗玉。
想了想，鞠躬道歉：
“趙總，我錯了，我不該工作走神。”
主動承認錯誤總比老板指出錯誤好。
趙茗玉揚了揚眉，對楊可愛的道歉不置可否。
她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
“坐。”
“啊？”
趙茗玉這種意味不明的態度讓楊可愛更加忐忑了，她小心地搭著半片屁股坐在椅子上。
趙茗玉從桌上的文件中抽出幾張紙，不停翻看著。
“我聽人事說起過你，學歷還行，但履歷不錯。”
她說著把抽出的幾張紙逐一放到楊可愛面前。
楊可愛低頭一看，上面正是她的入職簡歷。
不過還多了幾張，上面的內容讓她心驚。
竟然是她之前學校的一些老師和同學，還有之前公司的一些同事對她的評價。
“你在橙天做得不錯，為什么突然跳槽到我們公司，即使沒有適合的崗位寧愿從最基礎的職員干起也要留下？”
趙茗玉面無表情地盯著楊可愛的眼睛。
楊可愛身子一震，她知道，自己職業生涯的重要轉折來了。
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先在心里打了個腹稿。
然后深吸一口氣，面對趙茗玉犀利的眼神，緩緩開口：
“趙總，‘朝秦暮楚’成立時我就關注了這家公司。
作為我們國家最高票房、也是最年輕導演的公司，我認為這家公司的潛力與優勢是別的公司不具有的。”
她看了眼趙茗玉。
趙茗玉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
于是繼續道：
“秦導的電影電視劇都是自編自導，甚至自演，并且目前看來均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這家公司哪怕沒有任何藝人，只靠秦導一個人也必然會大放異彩。”
趙茗玉還是沒有說話。
楊可愛咬咬牙，又道：
“我曾經參加過《七號房的禮物》慶功宴，對秦導的背景……”
“好了，你還是沒說你為什么會來，僅僅因為你說的原因，你應該跳槽的是華藝，而不是朝秦暮楚。”
趙茗玉終于開口了。
“我剛剛說的都是朝秦暮楚的優勢，但它有一個卻點，這也是我為什么選擇來朝秦暮楚而不是華藝的原因。”
楊可愛看著趙茗玉，似乎在等待著趙茗玉問“什么缺點”，但顯然趙茗玉沒有問的意思。
剛剛才上漲些的氣勢又是一落，收起小心思老老實實道：
“宣傳，我發現公司在宣傳方面非常薄弱甚至可以說是空白。
《星你》現在正在熱播，國民討論度極高，但這里面幾乎全是芒果臺在造勢，以及觀眾自發的討論，公司在里面沒有出過一點力。
如果我們在這個時候宣傳并指出秦導男主兼編劇導演的身份，再提一提他是《七號房的禮物》的導演，這會帶來多大的轟動。
畢竟秦導的名聲更多還是我們業內人知道，而觀眾很少會注意電視電影的導演是誰。
那這樣的話，秦導年輕、帥氣、有才的形象瞬間就會打入觀眾的內心，他可以一舉超越國內年輕一代所有的男演員，直逼老一代，他會成為整個亞洲的巨星，超越四大天王、周秸倫！”
說到最后，楊可愛一臉火熱，像是看到了秦慕楚達到她所說的成就一樣。
而趙茗玉卻很淡定，只是點了點頭：
“想法不錯，還有別的嗎？”
楊可愛愣住了。
這還不夠？
她有些慌了：
“還有，關于我們公司目前唯一的藝人周惠敏，她的專輯現在還在熱賣，火遍兩岸三地，并且個人形象也很優秀，但公司對她的宣傳也是沒有，上綜藝也全靠節目組主動邀請，這樣的方式太被動了，完全是在浪費提升名氣的機會……”
“你說的很對，”趙茗玉點點頭。
還沒等楊可愛露出笑容，她又搖搖頭道：
“但很可惜，你說的兩個人，我都管不了。”
“管不了？”
楊可愛訝異地看著趙茗玉。
秦導她管不了能理解，那周惠敏呢？
藝人還能不受公司老總管？
“周惠敏也……”
“周小姐是在公司還未成立時，就簽約在秦導工作室的，她的專輯也是秦導親造。”
楊可愛明白了。
有些喪氣，自己懷揣著一肚子抱負，從橙天辭職來到朝秦暮楚，就是想在這里施展自己的宏圖大業。
沒想到，自己以為對方缺的，只是自己以為。
就像“媽媽覺得孩子餓一樣”。
“這兩位的心思你就不要打了，但是關于《星你》，也許還有你的發揮空間。”
趙茗玉突然露出笑容。
對于楊可愛的一些奇思妙想，她基本是認可的，她也相信按照楊可愛的方案來，大概率會達到楊可愛所描述的結果。
但是事情有“不可抗力”存在，那就沒辦法了。
對于年紀輕輕，就有這種見識和膽識的楊可愛，趙茗玉還是挺欣賞的。
愿意給她一個機會。
她從抽屜里拿出幾個文件，放在桌子上。
“公司準備把《星你》銷往全亞洲，但如何把《星你》名氣傳到國外，讓他們主動找上門來買片，目前還沒有頭緒。
一個星期，在下次《星你》播放后，給我一個可行的方案，能做到，你就是朝秦暮楚的宣傳總監。”
楊可愛像是被嚇傻了一樣，呆呆地看著桌上的文件。
半響，她拿起文件，站起來鄭重地給趙茗玉鞠了個躬，一言不發退出辦公室……
此時，總裁辦公室。
室內一片黑暗，只有落地窗前的幕布上亮著一閃一閃的畫面。
十幾個椅子擺在辦公室內，每個椅子上都坐著人，劇情會神地看著幕布上的畫面，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里，成了一個小電影院。
《追光者》的歌聲響起，預示又是一集結束。
這時椅子上的眾人才肯挪開目光，站起身活動活動身體。
“這個叫王巖輝的演員演技還挺不錯，那種狠和壞就像是真的一樣，一點演得痕跡都沒有，不知道小秦從哪找到的。”
張一謀對著一旁坐著的鞏利道。
“王巖輝？”
鞏利疑惑。
“就是演朱伯輝的那個，壞蛋哥哥。”張一謀解釋。
“哦，他啊！”
鞏利瞬間對上人物，咬牙切齒地道：
“沒這個壞蛋小秦和小曾哪用吃那么多苦，真該直接把他殺了，一看就不是好人！”
張一謀揉了揉眼睛，有些無語。
都是專業的，怎么看個電視劇還能把角色行為帶入演員的。
鞏利也反應了過來，有些臉紅，剛剛只是看劇入迷了，情緒沒控制住。
仔細想了想王巖輝的戲份，也贊嘆道：
“沒有學院派雕琢的痕跡，渾然天成。”
張一謀點點頭。
把這個演員的名字記在了心里。
下次拍戲，有合適的角色，他就會聯系這個演員。
算是進入他的選角庫了。
“而且小秦拍電視劇竟然用電影的要求，用這么大屏幕看都不覺得畫面模糊。”
張一謀又感嘆道。
鞏利剛想表示贊同，就聽到一個靚仔的聲音：
“鞏利姐，別說了，我們看下一集了啦！”
周秸倫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這種先別人看，又沒有廣告，還是大屏幕觀影追劇簡直太爽了。
這時，總裁辦公室大門忽然打開。
所有人向門口看去，那里出現一個人影。
“你們不吃飯嗎？”
秦慕楚對著眾人道。
他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