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禽之戲,先征服那弱小的,再制服那強大的,至于那不強不弱的……”
付大龍緩緩踱步,笑中藏著森寒的殺意,手掌握拳:
“自會盡在掌握!”
“怎么樣?這種處理可不可行?”
他走下臺,問監視器前的秦慕楚。
秦慕楚皺著眉頭,慢慢搖頭:
“有些不對,你要笑意盈盈地說出滅六國,這時候應該是霸氣,氣吞八荒,橫掃六國的霸氣,你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在你手上完成,為什么?
這就引出了接下來你說大秦歷代先王打下的底子,秦法秦律。
不該是殺氣,殺氣就把始皇帝落了下乘,那是將士該有的東西,而不是君王。”
付大龍不語,默默看著監視器上的回放,半響也點點頭:
“是,可這個霸氣我也拿捏不住,這要怎么演出來,殺氣和霸氣的界限是在哪,一不注意又會演成了‘狠毒’……”
演員的表演無非就是通過臺詞、形體、微表情表現人物,這些都是可以教,可以模仿出來的。
但氣勢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
它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
就像陳道民,往那兒一站,就給人一種大佬的感覺,哪怕他蹲路邊要飯,都像是落魄的大佬。
這是日積月累沉淀出的。
付大龍沒有這種沉淀,那就只能從書籍中獲取,通過歷史,想象出始皇帝的樣子,然后帶入進去。
不過這種方法得到的始皇帝形象終究是有局限性的——是他腦海中的始皇帝。
他是體驗派為主的演員,演一個角色就要徹底變成那個角色。
就像他為了演農民,就真的到農村去生活了三個月,徹頭徹尾地把自己變成農民。
但演始皇帝,秦慕楚總不能真給他去找始皇帝當表演模板。
一時間,兩人陷入沉默。
而攝像機前的攝影師們看著沉默的兩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
“這段戲糾結一星期了吧?真有那么玄乎,霸氣?我感覺挺霸氣的啊,付老師說臺詞的時候我在鏡頭里看著都覺得狠。”
“要不你當不了導演呢?你看到的和導演看到的能一樣嗎?”
另一個攝影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新來的,不知道秦導對鏡頭畫面的苛刻程度。
那時候我們拍《星你》,偶像劇當特碼電影拍你敢信?一點小瑕疵都要重來,最狠的一次秦導自己吊威亞,拍了三十多次,四個小時!我估計皮都磨破了。”
“這么狠?”
剛剛說話的攝影師咂咂嘴,一臉不可思議。
“可不嘛,慢慢磨唄,反正咱們也不要布置機位,按要求推特寫不就行了,正好公司也沒戲,每個月光拿工資不干活還特么有點羞愧。”
這話一出,幾個攝影師都露出笑容。
他們都是朝秦暮楚公司簽約的攝影師。
秦慕楚不拍戲的時候,他們也就沒事干,白拿工資。
不像其他公司還讓攝像師接接廣告,拍拍別的什么。
用秦慕楚的話說,就是歇著,養精蓄銳,多去電影學院進修進修,提高自己水平。
“劉哥,秦導現在拍的什么戲,就一個演員,我看著有點像話劇啊。”新來的攝影師問道。
被稱呼劉哥的攝影師笑笑:
“不知道,反正不是拍戲,讓我們錄下來就是為了方便秦導還有付老師回頭復盤……”
攝影師們正聊著,那邊秦慕楚接了個電話,掛斷后臉上滿是喜色。
對著付大龍道:
“這霸氣怎么演有門路了!”
“真的?怎么演?”
付大龍立刻抬起頭,眼睛發亮。
對他這種戲瘋子來說,任何和演戲有關的事都能勾起他極大興致。
“別急,跟我去個地方,到那兒,有最好的老師,你見了,自然就會演霸氣了。”
秦慕楚笑著賣了個關子。
開車兩個多小時,離燕京城越來越遠,茂密的樹林逐漸代替了現代化的建筑。
付大龍眼神愈加疑惑,好幾次看了看秦慕楚欲言又止。
車繼續行駛,前方的深山老林逐漸出現人類活動的痕跡。
“一二一”的喊聲遠遠傳來,接著就是有規律的震顫感。
一道極其寬廣的圍墻,大鐵門的上面寫著大大的“xx軍營”。
秦慕楚緩緩停下車。
門口站崗的兩個哨兵,其中一個小踏步跑到車旁,敬禮后問道:
“同志,前方軍營,請問有什么事嗎?”
看著一只手握在槍上的哨兵,秦慕楚打開車門下車。
“我和人約好的,今天到這兒來有事。”
“請問您的名字。”
“秦慕楚。”
“稍等!”
哨兵跑回門前,和另一個哨兵說了什么后,走進一旁的亭子。
趁著這功夫,付大龍也下了車。
“軍營?秦導,到這兒是?”
看著荷槍實彈的士兵,他的眼中有敬畏,也有向往。
“馬上你就知道了。”秦慕楚笑道。
這時哨兵也從亭子里跑了出來:
“同志,稍等,一會兒有人來接你們。”
說完,他回到崗位,重新挎搶站立得筆直。
沒一會兒,一輛迷彩色皮卡開了出來,在門口出示完證件后,兩個男人從車上走下。
其中一個秦慕楚無比熟悉。
“哈哈,小秦,來得這么快。”
金岳笑著迎向秦慕楚。
秦慕楚也走了過去,
“可不嘛,接到電話就馬不停蹄趕來了。”
付大龍也上前打了個招呼。
金岳這才注意到付大龍,有些詫異:
“大龍也來了?”
“嗯,始皇帝的霸氣演得不夠好,來這兒找找感覺。”秦慕楚解釋道。
金岳一愣,接著哈哈笑道:
“哈哈,到這兒找霸氣的感覺,那太對了!”
這時,跟金岳一起下車的男人也走了過來。
一身軍裝,國字臉,步伐快而穩。
“對了,小秦,給你介紹一下,吳參謀長,咱們這次的事多虧吳參謀長幫忙。”
金岳拉著秦慕楚給他介紹。
“吳參謀長,多謝了。”
秦慕楚主動伸手。
吳參謀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和秦慕楚握了握手,
“奉命行事!部隊已經集結,秦導要去看看嗎?”
“全體都有!立正!稍息!立正!”
軍官的喊聲響徹巨大操場,數千名官兵發出整齊的“踏踏”聲,像是悶雷一般,震人心弦。
橫縱整齊,宛如一體,沒有絲毫多余的聲音。
靜謐,風似乎都停止,空氣中不覺充滿肅殺的氣息。
秦慕楚站在高處,看著下方密密麻麻卻井然有序的士兵,心潮澎湃。
這就是人民解放軍。
世界上紀律最嚴明的軍隊之一。
“報告參謀長,應到三千,實到三千,請指示!”
剛剛喊話的軍官跑步到吳參謀長面前敬禮,說話都是喊出來的。
吳參謀長回了一禮,下達命令:
“原地待命!”
“是!”
軍官跑開。
吳參謀長面向秦慕楚,
“秦導,人已經到齊了,接下來怎么安排就看你了,上級要求我們全力配合。”
“啊,哦哦,好,多謝了。”秦慕楚回過神。
這樣的場景太過震撼,愣住的不止他一個,付大龍也是目瞪口呆。
“金導,拍攝團隊帶來了嗎?”秦慕楚問一旁的金岳。
“哈哈,放心,都準備好了。”金導笑道。
為了滿足秦慕楚的視頻拍攝要求,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和臺里領導溝通,今天終于得到回復。
畢竟他們拍攝視頻也是為了國家正面形象,又是在春晚上播出,多方協調后還是同意了這個請求,調動三千軍隊幫助拍攝。
“那就開始吧。”
秦慕楚舔了舔嘴唇,有些迫不及待。
他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畫好的拍攝手稿,一共兩份,一份遞給金岳,另一份遞給吳參謀長。
“金導,麻煩你讓攝影師按照這上面的點位布置好機位。”
他又轉向吳參謀長:
“吳參謀長,麻煩一會兒讓士兵們按照這個畫進行移動。”
金岳拿了手稿,看了眼后就下去安排了。
而吳參謀長卻很好奇地對著手稿看個不停。
“有什么問題嗎?”秦慕楚有些忐忑。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預想的畫面犯了什么部隊的禁忌。
“哦,沒有,只是覺得很厲害,圖畫得就像照相機拍出來的一樣。”
吳參謀長目光從手稿上移開,笑道。
秦慕楚這才松了口氣。
“需要時間排練嗎?這里面有場奔跑的戲份……”
話沒說完,就看到吳參謀長搖了搖手。
“放心,就這還要排練,那還當什么兵!”
語氣中充斥著自負般的自信。
他轉身面對身后的一個軍官,把手稿遞了過去:
“復印幾份,下發到每個連長,讓他們一會兒按照這上面進行動作!”
“是!”
軍官挺身敬禮,跑步離開。
過了約莫十分鐘,軍官跑了回來,告訴吳參謀長已經全部安排好了。
而另一邊,金岳也帶來消息,機位布置完畢。
秦慕楚看著操場上的三千士兵,這是他第一次拍如此大規模的群戲,而演員們,都是現役士兵!
他握緊拳頭,深吸一口氣,
“好,那就開拍!”
“立——正!”
“跑步走!”
“舉槍!”
三千士兵就像是一臺精密的儀器,沒有一絲一毫的偏差,完成著秦慕楚手稿上的動作。
“轟——”
每一次踏步都發出一聲轟響,地面在震顫。
“三號機推遠景,二號機拍近景。”
秦慕楚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監視器里的畫面。
也許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能借用軍隊拍攝,他不僅得把握好這次機會,更要拍出軍隊的雄風,不能糟蹋了他們的形象。
切遠景的鏡頭出現了軍隊的全貌,士兵們向前奔跑,但隊形卻整齊劃一,不見一絲混亂,推枯拉朽的氣勢讓人心驚,發出的聲響震得樹葉瑟瑟。
而近景的鏡頭中,出現幾個士兵曬得黝黑的臉,粗糙的皮膚像是四五十歲的中年人,鏡頭里甚至能看見他們臉上未脫落的老皮。
秦慕楚之前問過吳參謀長,這三千士兵里,除了軍官,沒有一個士兵超過二十二歲。
絕大部分都是和秦慕楚一個年紀。
“五號機給士兵們的眼睛特寫。”秦慕楚輕輕道。
他們的眼睛有什么?
堅定!
那種凝聚的眼神比刀劍還要銳利,比太陽還要耀眼。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秦慕楚腦海中涌現無數詩句。
以前覺得這些詩句是那么氣勢磅礴,然而今日親眼所見,才知道,縱然是這些千古名句,也無法盡述軍人的豪情壯志,軍隊的氣勢磅礴。
“立——定!”
隨著最后一聲吶喊,原本正在沖鋒驟然急停。
秦慕楚屏氣凝神,看向監視器。
接下來就是最后一幕,也是徹底爆發的一幕。
士兵們提槍上豎,掰出刺刀,突然向前猛刺!
“殺!”
三千士兵齊聲大喝,巨大的聲浪如浪濤般蕩漾開,響徹云霄。
看著監視器里士兵們徹底爆發的精氣神,秦慕楚想不到有任何東西能擋在他們之前。
“呼——”
“呼——”
數個吐氣聲響起。
秦慕楚回頭看去,都是此次來拍攝的人員。
一個個如釋重負的樣子。
他笑了笑,站起身,看著如雕塑一般一動不動的士兵們,自豪感直欲沖出胸膛。
這就是天朝人民解放軍,世界上最強大的軍隊!十三億人民的守護神!
“秦導,怎么樣,能不能達到要求?”吳參謀長問道。
他剛剛一直看著監視器,不過監視器畫面很多,一會兒遠,一會近,還有的在天上,有的在地下。
完全看不懂。
“太能了!吳參謀長,這簡直就……就是……”
秦慕楚有些詞窮,表達不出心中的激動,最后只能豎起大拇指:
“牛逼!”
這種真正軍人帶來的震撼感,與那種恐怖的氣勢,是群演無法演出的。
吳參謀長見秦慕楚激動的樣子,也不由露出驕傲的微笑。
軍人如果連自己所保護的人的認可都得不到,還算什么軍人。
“那就好。”
他轉頭看向軍官,
“命令,原地休整!”
“是!”
部隊的一間休息室。
“原本計劃得拍兩個星期,現在恐怕幾天就能拍完了。”
秦慕楚笑著搖搖頭。
“我也沒想到能這么順利,不過已經就讓人把盔甲道具運來,他們營地外就有一片大荒地,布置一下就可以用來拍攝。”金岳也是滿臉感嘆。
秦慕楚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笑道:
“這幾千套鎧甲,不好找吧?”
金岳翻了個白眼,
“可不嘛,幾個影視城都借空了,還好你古代的戲沒要求三千人都上,不然那么多朝代,幾萬套鎧甲,你殺了我也弄不出那么多。”
秦慕楚對古代軍隊的拍攝要求人數只有千人,上千著甲軍人,再加上弓箭盾牌,足夠營造出千軍萬馬的景象。
“對了,這馬我可只借到了二十匹,多了真沒有。”
金岳又補充道:
“現在馬除了拍戲真沒人養,就這二十匹還是從一私人馬場弄來的呢。”
“二十匹?”
秦慕楚想了想,
“夠用了。”
軍隊前面幾十人騎馬,后面的站椅子上,裝成騎馬的樣子,鏡頭注意點也不會穿幫。
古代軍隊還是以步兵居多,通常只有頭頭才能騎馬。
“還有一件事。”
金岳靠近秦慕楚,有些不好意思。
“什么事?金導,你這把年紀做出這種表情,怪瘆人的。”
秦慕楚開著玩笑。
他和金岳這段時間經常一起探討節目,關系也熟稔起來,偶爾互相開開玩笑。
“嘿,就是這借馬……人家馬場主也不是白借的……他想加入咱們這個短片里……”
見秦慕楚皺起眉頭,金岳連忙解釋道:
“不要求什么角色,鏡頭一掃而過的那種!”
秦慕楚聽到這兒才解開眉頭,揮揮手:
“行,我給他放第一排。”
金岳見秦慕楚答應了,也放下心。
最近和秦慕楚合作的這段時間,他發現秦慕楚對于自己的作品要求幾乎達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
大到舞臺的布置,小到始皇帝身上的衣服繡花,他全部都要一一過問。
比如始皇帝的宮殿,一開始節目組的舞臺布置采用了以金色為主,紅色為輔的裝修風格。
這也是天朝人對皇宮的印象。
金碧輝煌,紅木雕梁。
電視劇里都是這樣。
但秦慕楚看到后,卻直接要求拆除重建。
秦國以玄色為尊。
玄——即為黑。
所以宮殿的建筑風格也是以黑為主,為了彰顯尊貴,可以鑲點金邊。
雕刻的圖騰也應該是玄鳥,而不是龍。
凡此種種,秦慕楚每看到一處布置,都要詢問工作人員這么布置符不符合歷史記載。
最后,春晚節目組不得不請了幾位研究秦史的專家,來提供指導意見。
這還只是外在的道具,對于演員要求就更加苛刻。
金岳也看了秦慕楚錄制的付大龍表演視頻,憑良心說,他覺得非常好,不輸李雪建和陳道民版的始皇帝。
而且付大龍演出了自己的特色。
三個始皇帝相比,金岳更喜歡付大龍版的。
但秦慕楚還是不滿意,挑出了許多毛病。
有些毛病在金岳看來簡直就是雞蛋里挑骨頭。
轉身幅度大了一點,下次轉身少一個巴掌寬……
眼神情感弱了點,把眨眼頻率放慢……
這一段臺詞說得太慢了,加快一秒鐘說完。
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金岳覺得自己要是演員,遇到了這么個導演,絕對要跟他干一架。
每天干一架,一架干一天!
但付大龍還真就一點也不生氣,除了有時候會和秦慕楚討論一下,秦慕楚說什么他就做什么,毫無怨言。
而離譜的是,在秦慕楚這么變態的要求下,金岳還真覺得付大龍演得越來越好。
和一開始的表演相比,可以說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這……
金岳只能表示服氣。
這么小年紀就能成為大導,不是沒原因的。
所以在提到馬場主要加入短片,他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永遠不要干涉秦慕楚的作品。
這是短短一個星期,春晚節目組所有人的共識。
秦慕楚執導時的氣勢比付大龍演的始皇帝還要恐怖千百倍!
要不是那位馬場主態度誠懇,借馬不收一分錢,只要一個不露臉的角色,金岳絕不會答應幫他問問。
也只是問問。
秦慕楚能不能答應他不敢說。
“金導,那馬場主來了嗎?”秦慕楚問道。
“跟著馬來,那么多馬,他得找車安排。”
金岳嘖嘖嘴,感嘆一聲:
“這主兒也是個不缺錢的,一分錢沒要,就是圖個樂呵,這來來回回怎么也得十幾萬搭進去。”
“十幾萬?”
秦慕楚不以為意:
“這點錢給了就是了,不至于擔人人情。”
“這點錢?”
金岳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蹭一下站了起來:
“你知道春晚總預算才多少?不到兩千萬!
你那幾千套盔甲租下來就多少錢了?五十萬一天!
這還是看在我們是春晚,給打了折!
你要是拍兩天,這就一百萬搭進去了!”
他坐了下來,苦著臉道:
“小秦,你這一個節目就頂其他十幾個節目的花費了。
這是春晚,用的是國家錢,不抵你拍電影啊,幾千萬幾個億的砸。
再說,你一個節目花這么多錢,別的節目看了怎么想?你要知道,這人啊,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聽著金岳的一通訴苦,秦慕楚愣了愣,他沒想到春晚這么窮,預算就這么點。
接著有些疑惑:
“不到兩千萬?這怎么能夠?”
“怎么不夠,兩千萬還是往多了報的,不算道具這些外圍制作,成本就一千萬左右。”
“一千萬?不請明星了?”
秦慕楚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不出去營業,但根據公司的消息,外面已經有人給他的商演酬勞開到了五百萬一場,而且不是個例,是普遍價格。
更高的不是沒有。
比如之前就有一個大老板,邀請秦慕楚參加他的婚禮,在婚禮上給他老婆唱一首歌,祝福一下他倆婚姻美滿,百年好合。
一千萬!
因為那位老板的老婆是秦慕楚的瘋狂粉絲。
還指定演唱曲目《追光者》。
秦慕楚也不知道這哥們怎么想得,洞房的時候秦慕楚像個影子一樣跟在他老婆身后,他不別扭嗎?
反正秦慕楚挺別扭的,沒答應。
說回正題。
春晚一千萬的預算,只夠秦慕楚在人婚禮上唱首歌。
“請啊,節目單你不也看到了嗎?”金岳奇怪地看了眼秦慕楚。
“不給錢?”
“春晚確實不要明星給錢。”
大眼瞪小眼。
最終還是秦慕楚敗下陣來,金岳這副無恥的樣子讓他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嘿嘿,也不是一點不給,多少意思點。”
金岳的食指和拇指在一起搓搓。
“多少?”
“三四千吧。”
“一天?”
“都說了春晚不收明星的錢!”
金岳看著無語的秦慕楚,板起臉,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官腔:
“小秦,這種為全國人民帶來歡樂的光榮晚會,提錢太庸俗了,你的思想覺悟有待提高啊。”
“春晚廣告位收入多少?”
金岳不說話了。
秦慕楚站起身:
“我倒是不在乎給不給明星酬勞,一年賺了那么多,必要時時候響應國家號召是應該的。”
“那你……”
“我只是覺得一千萬的道具舞臺投入太少了,這么點錢一些大的場面根本做不出來。
全息投影,還有LED屏鋪設都不止這個價錢……”
“等等,等等……”
金岳打斷了秦慕楚的話,問道:
“LED屏?你說的是奧運會那種屏幕?”
“奧運會?”秦慕楚撓撓頭。
他倒是不知道奧運會有用到LED屏。
而金岳也像是說漏嘴了一樣,立刻閉口不言,不過沒兩秒鐘,他又苦笑道:
“和你說說也沒事,都圈內人,你別傳出去就行了。
我也是聽說的,奧運會開幕式打算用什么LED屏,好像挺牛比的。”
他又看向秦慕楚:
“怎么這么牛逼的技術,在你嘴里好像和自己家的電視機屏幕一樣?”
金岳盯著秦慕楚,一副“你小子今天必須把吹得牛比給圓上”的表情。
秦慕楚愣了愣,想起現在才只是2006年,LED屏在這個年代似乎還真的是很牛比的技術。
雖然在他的年代,LED屏已經不算什么新奇技術。
只是這項技術似乎礙于某些技術難題,在國內一直沒能普及。
但是一些盛大的晚會還是會用上。
這些話自然不能和金岳說,他哈哈一笑:
“您別說,回頭我就給我家電視換成LED屏的。”
金岳也笑了:
“操,款爺!”
這時,一個軍官站在門口,敲了敲打開的房門。
秦慕楚和金岳看見男人都打了個招呼:
“王營長。”
軍官笑笑:
“不打擾吧,軍營外邊哨兵傳來消息,幾十輛運送道具和馬的車停在外面。
我問問是不是你們拍攝要用的。”
“哎,對對,是我們要用的,沒想到這么快就到了,真是麻煩了。”金岳聽到這話立刻回道。
說著,他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幾分鐘后,他掛斷電話,沖秦慕楚點點頭:
“道具和馬都到了,怎么安排?”
“拍攝吧,爭取早點拍完。”
秦慕楚說道。
尖銳的哨子聲響徹操場。
“全體集合!”
留在原地盤坐待命的一千士兵,聽到哨聲瞬間起立,不過十秒鐘,就已經結成橫平豎直的方陣。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向前看!目標,三號荒地,跑步前進!”
浩浩蕩蕩的千人隊伍出發。
秦慕楚他們這些拍攝人員都是坐車先走,看著窗外跑步的隊伍,問向部隊安排給他們的司機:
“同志,地方不近吧?”
“十公里,用不了多長時間。”開車的司機答道。
看了眼后視鏡,發現秦慕楚的目光看向窗外,明白過來,笑道:
“您別操心我們這些泥腿子,我們是步兵,什么是步兵?海軍有軍艦,空軍有飛機,我們步兵,有的就是一雙跑不斷的腿!十公里,也就是熱熱身。”
秦慕楚看著司機爽朗的笑容,他能看出司機說的是真心話。
“厲害!”
他豎起大拇指。
“算不了什么,當兵都是這樣。”
說著司機突然有些猶豫,不時通過后視鏡看向秦慕楚,欲言又止。
秦慕楚看見了。
“同志,有什么事您說。”
司機見秦慕楚看出來了,也不在遮掩,爽朗一笑:
“那個,想問您要一張簽名,我女兒啊,可喜歡您了。”
“哈哈,小秦你這粉絲還真多。”
一直聽著兩人對話的金導笑道,又看向司機:
“同志,你女兒多大了,看年紀咱倆差不多吧,估摸著女兒應該也差不多二十?”
司機尷尬地摸了摸臉:
“我女兒八歲,這么小就追星,也”
“八歲?”金岳很驚訝,“那您這是要孩子遲了,還是結婚晚?”
“都不是……”
司機更尷尬了:
“我今年三十。”
金岳和秦慕楚對視一眼,都不敢相信。
司機笑了,有些苦澀和自嘲:
“哈哈,我前年去幼兒園接女兒,人家老師以為我是她爺爺。”
“在部隊里,就是這樣,風吹日曬的,我現在還好點,不怎么訓練了,那些十八歲的娃子才是真苦,回趟家爸媽都認不出來。”
他滿臉追憶:
“一個個進來的時候都叫苦連天,天天想著跑,可真到要走的時候,誰不是哭得稀里嘩啦。
吃苦倒是不怕,最難的就是假期結束,從家里回部隊。
爹媽老婆孩子一路送著,唉……”
車內陷入久久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