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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咖啡不加糖會苦

  “收工,我請大家吃早飯。”

  秦慕楚看著定格的畫面,露出滿意的笑容。

  “收工,收工!”

  歡呼聲響起,一伙人扛著機器道具下了樓。

  幾組人匯合后,就近在街道旁找了家早餐店吃了起來。

  “老板,你們人太多了,店里座位不夠,外面搬椅子吃可不可以啊?”

  早餐店老板看著秦慕楚這一大群人,有些為難。

  現在正是吃早飯的時候,店里已經快要坐滿,肯定容納不下十幾二十人。

  “可以。”

  秦慕楚點點頭,也不講究。

  早餐店老板立刻露出笑容,他也不想放過這單生意。

  問道:

  “老板,吃什么?”

  秦慕楚一頓,他哪知道港島早點有什么,印象最深的除了魚丸,就只有烏蠅哥那句……

  “有菜單嗎?”他問。

  “你開玩笑了,我這小店哪有什么菜單,有腸粉、蝦餃、叉燒包……”

  老板報起菜名。

  秦慕楚連忙打斷:

  “你就上一些港島特色的,多上點。”

  不一會兒,早點被送了過來。

  “老板,伱們這些儀器可得照顧好,摔壞了我可不負責任。”

  早餐店老板看了看劇組帶來的道具,明顯透露著昂貴的氣息,事先打好招呼。

  “好。”

  秦慕楚笑了笑,點點頭。

  老板這才放心離去。

  秦慕楚吃著港式早點,目光看向街上的行人。

  如果說他們沒拍日出前,街頭是中老人的世界,現在則明顯是年輕人居多。

  因為已經到了上班的點。

  不少年輕人和他們一樣,也是在店外吃,匆匆吃完,便把手中的碗丟在椅子上,湯汁四濺,起身的同時快速抽了幾張衛生紙,邊走邊胡亂擦了擦,然后隨手丟在路邊。

  這些都是生活里很真實的景象。

  而電影就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東西。

  要想拍窮人的生活,就得親眼看看他們是怎么生活的,融入到電影中。

  這樣拍出來的東西才會讓人相信,有真實感。

  不會鬧出“主角住著上海、BJ市中心的百平豪華公寓,一天一套衣服,卻是個北漂窮人”這樣的笑話。

  當導演,得有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

  演員同樣如此。

  所以張松文此時同樣看著觀察著四周。

  秦慕楚發現了,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

  “玩個游戲?”

  “游戲?”

  “對面早餐店看到沒?門口站著三個人,我們猜猜這三個人的關系,看誰說的最準確。”

  張松文順著秦慕楚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他說的早餐店和三個人。

  離他們就隔著一條馬路。

  三人兩男一女。

  其中一男一女年齡偏大,四五十歲。

  還有一個男人,準確來說應該是男生。

  十五六歲,大概初高中生的年紀。

  此時女人正戳著男生的頭,大聲地罵著,因為離得不遠,話語聽得很清楚。

  大概意思就是“男生很不懂事,一晚上不回家,不知道跑哪里去玩了”。

  男生低頭任由女人大罵,一言不發,而女人身旁的中年男人則拉著女人的胳膊,勸女人不要生氣。

  雖然三人的對話都沒有出現暴露彼此關系的詞匯,但他們的關系也很明顯了——一家三口。

  只是正常家庭一般是嚴父慈母,而這一家反了過來,是慈父嚴母。

  “秦導,這太簡單了,沒有玩的必要了吧。”張松文笑道。

  秦慕楚挑了挑眉,

  “那你是有答案了?說出來,賭注就是今天的劇組早飯,誰輸誰買單。”

  張松文原本篤定的答案,在秦慕楚“你說了就輸了”的表情下,變得有些不自信。

  特別是賭注竟然涉及到十幾人早餐這樣的“巨款”,他不得不慎重。

  因為他兜現在比臉還干凈,拍戲一切花銷都在劇組,用不著錢,他就把秦慕楚給他的錢全部寄回了老家,一分沒留。

  再次看向街邊吵架的三人,想確定是不是有自己沒發現的點。

  也許是女人罵的聲音越來越大,街邊人都看不下去了。

  旁邊店里面走出來一個人,對女人道:

  “阿芬,小文知道錯了,你看他都不說話了,現在不早了,給孩子吃早飯去上學吧。”

  “他哪里知道錯?多少次了,天天逃課,老師給我打多少次電話了,還上什么學,不如不念了到店里干活!”

  女人很激動,說著說著聲音還有些哽咽。

  “氣話,不念書哪兒行,幫你做個早餐店能有什么前途!”

  領居還在勸,又看向男生:

  “小文,快和你媽媽道個歉!”

  “媽媽”!

  張松文立刻撲捉到了這個關鍵詞,有些動搖的答案徹底篤定下來。

  眉開眼笑道:

  “哈哈,秦導,這可不能算我耍賴,老天爺都在幫我。”

  “哦?那就說出你的答案。”

  秦慕楚依舊笑瞇瞇的。

  “都這時候了,你再擺譜也嚇不到我。”

  張松文認為秦慕楚是在和他玩心理戰,無比確定地道:

  “一家三口,母親,兒子,父親!”

  “對他們的關系有沒有什么額外的說明?我們比得是誰說的最準確。”秦慕楚又說道。

  額外說明?

  父母兒子還不夠詳細準確?

  “生兒子氣的母親?死倔不愿認錯的兒子?”張松文試著補充。

  秦慕楚笑容綻放,

  “你說完了,那就我來說了,一家三口是一家三口,關系是母親和兒子也沒錯,但這個父親嘛……”

  秦慕楚正要說出答案,突然一個聲音打斷了他。

  “是繼父。”

  秦慕楚和張松文說話時一直用得是國語,但這個聲音說得是粵語。

  秦慕楚立刻循聲看去,一個小分頭,劉海三七開的男人蹲在他們背后的椅子上,碗里的面還沒吃完。

  男人看到秦慕楚的目光,站起身,

  “秦導,我說的對嘛?”

  吃完早飯,劇組人員在馬副導演的帶領下返回酒店,而秦慕楚和張松文卻和一個男人留了下來,找了間咖啡館,走了進去。

  一人點了杯咖啡,任由咖啡散發熱氣,沒人去喝。

  秦慕楚和剛剛那個搶答的男人都戴著口罩,遮住了臉。

  “秦導,久仰大名了。”

  男人伸出手。

  秦慕楚握了上去:

  “星爺,我才是久仰大名。”

  沒錯,眼前的男人正是周星星,被譽為“一年一影帝,百年周星星”的星爺。

  “聽說你來港島拍電影,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

  “我也沒想到,我到這里來拍攝取景,你怎么也在這兒?”

  秦慕楚不解地問道。

  港島雖然不大,但也不小。

  七百萬的人口,能遇到周星星的概率還是很小的。

  特別是在這種地方。

  周星星雖然相比于前世年輕了十來歲,但是已經有了很多部大賣的電影,聲名鵲起,也不缺錢了。

  在深水埗這樣的窮人區吃早飯,完全是不合理的事情。

  “以前經常在這兒吃,來回味回味啦。”

  周星星轉頭看了眼咖啡廳玻璃外,

  “介么多年,一點變化都沒有。”

  他搖搖頭,又看向張松文:

  “這是你電影的男主角?”

  沒等秦慕楚說話,張松文立刻站起來,神情激動,像是見到偶像一樣:

  “星爺,我是秦導電影的主角,我特別喜歡您的電影和事跡,全是靠著您的激勵,我才能堅持當演員到今天,等到這個當主角的機會!”

  周星星被張松文的激動給沖得一愣,但很快反應過來。

  沒有安慰他“苦盡甘來”,也沒有勉勵他什么,反而站起身一臉認真地說道:

  “你比我厲害,你這個長相很吃虧的,當主角很不容易。”

  張松文上升的情緒一滯,眼中出現一絲茫然。

  一時間,他分不清周星星到底是在夸他還是損他。

  氣氛有些僵硬。

  這時,周星星突然拍了拍張松文的肩膀:

  “玩笑啦,靚仔,你很靚啦!”

  “哦,呵呵……哈哈,星爺,你真幽默。”

  張松文也跟著露出笑容。

  “不過,比我是差了很多了。”

  周星星又恢復認真臉。

  張松文:“……”

  他看向周星星,決定先穩住情緒,防止有下次轉折。

  但并沒有,周星星眼神很認真。

  秦慕楚看著周星星,想到前世娛樂圈的人對他的評價。

  確實,有點難相處。

  和電影里搞怪的他相比,簡直是兩個人。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誰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氣氛很尷尬。

  好半晌,才有人開口,是周星星。

  “秦導,你拍的是什么題材的電影?”

  秦慕楚心中長出口氣,他不是個很會主動找話題的人,這種尷尬氣氛幾乎抵消了他見到星爺的激動。

  他剛剛已經在考慮說什么話可以禮貌客氣地離開了。

  “算是勵志片吧。”他回道。

  “勵志片?從深水埗走出去的窮人,最后成功變有錢了嗎?”周星星猜測道。

  不得不說,他猜測的還算準,大差不差的猜測出了主要劇情。

  “差不多。”

  周星星點點頭,沒有再問。

  再問就涉及到詳細劇情,兩人的關系不足以讓別人透露這些。

  又陷入了沉默。

  張松文看著都在攪咖啡,誰也沒有抬頭說話的兩人,他都有些急。

  想了想,他打破沉默,問道:

  “你們怎么看出那個父親是繼父,不是親生父親?”

  “就是……”

  周星星率先開口,但他又看向秦慕楚,聲音一頓:

  “還是秦導說吧。”

  喲,這是要考我?

  秦慕楚緩緩道:

  “首先,媽媽罵兒子的時候,爸爸雖然也勸,但他是站在女人的旁邊拉著女人胳膊的,和女人面對的方向是一個方向,而不是和兒子站在一個方向,直面女人。”

  張松文想了想,還真是這樣。

  “這說明,爸爸媽媽的關系很可能要比和兒子更親近。”

  “第二,爸爸和兒子始終保持著距離,沒有過肢體接觸。

  男人勸女人時,男孩也沒有和男人有親近行為,躲在他身后什么的。”

  “第三,孩子始終一身不吭,按理說不管是慈父嚴母的家庭,還是慈母嚴父的家庭,孩子都應該親近一方,這種兩個都不親近的,很有可能是因為他覺得兩個都不是自己最親的人。

  這種情況,極有可能是父母再婚了。”

  “最后,鄰居都看不下去,出來讓媽媽別罵了,又勸小孩認錯,但奇怪的是,他沒有和爸爸說話,一般這種情況不都應該和爸爸說兩句嗎?為什么鄰居視而不見?”

  “綜上,最有可能的就是,爸爸是繼父,所以他不好過多管教孩子。”

  一番推論結束,掌聲響起。

  “一個字,絕!”

  周星星鼓著掌。

  張松文則陷入了沉默,思考著秦慕楚的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不一會兒,搖頭苦笑道:

  “愿賭服輸,秦導,今早的早點……”

  “我只是推測,可能性很大,但不是絕對的,所以沒有輸贏。”

  見張松文還要說話,秦慕楚又道:

  “要不你去問問他們,那個爸爸是不是繼父?”

  一句話把張松文堵住。

  這去問,怕不是要被人揍。

  知道是秦慕楚有意放過自己,張松文心中感動,但又沒有東西報答。

  只能通過努力工作。

  于是問道:

  “秦導,今天還拍攝嗎?”

  秦慕楚想想,搖了搖頭:

  “沒了,拍的我回去再看看,確定能不能用。”

  “你們早上已經拍過了嗎?那么早,是拍的夜戲嗎?”周星星問道。

  “不是夜戲,拍的日出。”

  “日出……是希望的意思?那要拍陽光照在這個破街區上?”

  秦慕楚驚訝地看著周星星。

  他怎么這么會猜?一猜一個準?

  難得有人一聽自己的話就秒懂意思,思維這么同步,他來了興趣。

  “不止是希望,我選得是老樓和大廈的交界處,陽光照到大廈,沒照到老樓,然后……”

  秦慕楚和周星星就剛剛拍的畫面詳細討論起來。

  從光影構圖,到背后的思想,再到鏡頭的含義……

  張松文在旁邊聽得滿心感嘆與佩服。

  他看過拍攝的畫面,有些畫面的意思他也有想到,但更多的細節卻是沒有注意,只覺得韻味十足,畫面很有感情,內涵豐富。

  他和秦慕楚兩人的差距就像食客和廚子的區別。

  食客吃到一道菜,覺得好吃,能說出個大體的酸甜咸辣。

  但廚子吃到一口菜,卻能分析出用了哪些調料做到了這樣的口味,烹飪的手法等等。

  “那這樣的話,你拍攝的畫面就是要分開?”周星星問道。

  “對,沉悶的那個放在開頭,希望的那個放在結尾。”

  秦慕楚,摘下口罩,喝了口咖啡,潤潤嗓子。

  “哇——”

  咖啡剛入嘴,就被他吐回杯子里:

  “這么苦!”

  五官苦到扭曲,嘴里蓄著口水,刷洗舌頭。

  “你沒加糖當然苦啦。”

  正在腦海中想象秦慕楚剛剛拍攝畫面的周星星被打斷,看著一臉“苦色”的秦慕楚,默默放下了端起的咖啡。

  “我想了你拍的畫面,很美,也很有意思,你很厲害!”

  他突然夸起秦慕楚,語氣平緩到像是個陳述句。

  秦慕楚能看出,他沒有半點奉承客氣的意思,眼神很純粹真摯。

  “拍好了請你看。”

  秦慕楚舉起咖啡杯,露出笑容。

  周星星也笑了,眼睛瞇起,也摘下口罩,端起了咖啡碰杯:

  “我會買票的。”

  說完,兩個一同喝下咖啡……

  “嘔——”

  周星星轉過身子,低頭彎腰直接把咖啡吐在地上。

  “死撲街,怎么介么苦啊!”

  他痛苦到眼睛閉起,拳頭緊握。

  這時候,周星星有點電影里的他那種味道了。

  突然發現秦慕楚沒有任何反應,他看向秦慕楚,

  “你沒事?你剛剛不是也說苦嗎?”

  秦慕楚沒有說話,一臉嘆息地搖了搖頭,然后在周星星逐漸瞪大的眼睛中,把嘴里的咖啡吐回了杯子。

  感嘆道:

  “你沒加糖當然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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