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夜幕如紗,籠罩整座城市。
秦慕楚坐在觀景臺上,黑暗模糊了高度,讓他的恐高癥沒有發作。
透過落地窗俯瞰城市亮起的萬千星火,城市的內湖上,倒映著大樓的光影,像是兩個相對的世界。
秦慕楚突然覺得這景色有點像上海,他在那邊拍戲時,晚上從酒店的窗戶看出去,也有著類似的景色。
只不過上海酒店外面的是黃浦江,而灣省也沒有東方明珠。
“出發!”
秦慕楚回過頭,就看見了戴著針織帽和口罩的周秸倫。
針織帽裹到眉梢,口罩又擋住大半張臉,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你的,快戴上,出發了!”
周秸倫向秦慕楚扔去同樣的帽子和口罩。
秦慕楚接住帽子,來回翻了翻,也不墨跡,直接套在了頭上。
別說,還挺暖和。
玻璃窗戶中隱約反射出他此時模樣——同樣裹到眉梢,深邃的桃花眼,有一種憂郁男神的感覺。
“是挺像的……”
秦慕楚捂住嘴,“清霞姐的眉毛和嘴”全部擋住,和樽龍的相似度頓時直達百分之九十以上。
“你在臭美吼?有什么看……”
聲音戛然而止。
周秸倫看著窗戶上投影出的摟著秦慕楚脖子的自己,突然失聲,本來充滿笑意的眼睛也瞬間失神。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走吧。”
秦慕楚拍了拍周秸倫的肩膀,看了他一眼,搖頭嘆了口氣,向電梯走去。
一秒。
兩秒……
“靠!什么意思啊,一定是帽子的原因,你的那頂比我好看,不信換一下啊!”
周秸倫追上秦慕楚,嘴里不停絮叨……
“這里是灣省的老街道了,我小時候經常來,但是挺繁華的,是整個灣省最大的夜市。”
秦慕楚看著擺滿小吃攤的街道,各色燈牌上寫著種種美食,無數種小吃的香氣撲鼻而來。
夜市人很多,手里拿著剛買的小吃,和邊走邊吃邊說邊笑,一張張臉在燈光下五彩繽紛。
“是不是很贊?”
周秸倫手插在兜里,沖秦慕楚挑挑眉。
“挺不錯的。”
秦慕楚點點頭。
雖然還沒吃上,但氛圍感已經拉滿了,這種環境下,饅頭都能好吃幾分。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憂:
“吃東西得把口罩摘了,你確定沒事?”
“放心,大家都是出來玩的,有吃有喝,又和朋友瞎侃,只要我們不是站在一個顯眼的地方待很久,根本沒人注意我們,我上次試過。”
周秸倫擺擺手,說著又對秦慕楚招招手,率先融入人流:
“先去買兩杯奶茶開胃,這里有一家奶茶店很好喝,快點,別跟丟了。”
秦慕楚和周秸倫兩人一人吸著杯奶茶走在夜市,周圍濃郁的香氣引得秦慕楚食指大動,好幾次想停下買吃的,但都被周秸倫拉著往前走,說有好吃的在前面。
“就是這家了,炸雞排很不錯,又香又酥,蚵仔煎也很好吃。”
周秸倫帶著秦慕楚走進一家小吃店,空間挺大的,有十來張小桌子,坐得滿滿的。
上前點完餐,周秸倫用眼神示意秦慕楚看店內一桌桌的顧客們。
“夠意思吧,別人都是情侶一起逛夜市,我有女朋友還陪你。”
逛夜市是情侶比較多,店里基本都是情侶,成雙成對,互相喂著小吃,笑著聊天。
“我無所謂,你把她喊出來也可以。”秦慕楚聳聳肩。
前世他也一直單身,和朋友出去玩時當電燈泡已經習慣了,不覺得尷尬。
“真的?”
“嗯。”
“那……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好兄弟,這是我的女朋友。”
周秸倫旁邊的桌子,一個女人緩緩站起。
戴著帽子,不過沒戴口罩,能看清楚臉。
女人有些害羞地沖秦慕楚揮揮手:
“你好,我是侯佩岑。”
秦慕楚愣住了,但還是立刻禮貌地打招呼:
“你好,我是秦慕楚。”
同時眼神掃向周秸倫,想讓他解釋一下這是什么情況。
周秸倫讀懂了秦慕楚的眼神,走到他的旁邊:
“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介意我帶女朋友的,所以提前就讓配岑在這里等著,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攬過秦慕楚的肩膀,聲音突然變小,語速陡然加快:
“昨晚剛和好唉,今天要是不喊她一起,她肯定會多想,拜托。”
秦慕楚瞬間get到周秸倫的意思,點頭表示了然,然后笑著對侯配岑道:
“秸倫每次在電話里都提到你,這次我來灣省,還說讓我好好羨慕一下。”
“真的嗎?”
侯配岑看向周秸倫,滿眼喜悅。
周秸倫立刻回以“我很驕傲”的眼神。
侯佩岑走到周秸倫身邊,挽著他的手,小聲道:
“他亂說的啦。”
又輕輕打了打周秸倫的胳膊:
“干嘛和人電話總提我……”
“打電話提自己女朋友也不是奇怪的事啊。”
周秸倫一只手摟著侯配岑,另一只手默默對秦慕楚豎起大拇指。
好兄弟!
爸爸該做的。
兩人目光交接一瞬間,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要問多了一個人逛夜市和之前秦慕楚、周秸倫兩人逛夜市有什么不同,最大的不同就是多了一個人。
秦慕楚是多的那個……
前面周秸倫和侯配岑摟在一起,卿卿我我,各種互相喂吃的,聊到開心時依偎著哈哈大笑。
而秦慕楚跟兩人的影子似的,默默在旁邊吃著小吃,還要不時的接受兩人的“突擊檢查”。
“小楚,你說,拍《黃金甲》時我是不是就告訴你我女朋友是誰了?”
周秸倫轉頭問秦慕楚,小眼睛竭力想要“不明顯的”給秦慕楚傳遞“明顯的”信號。
因為侯配岑在監考。
這顯然是一道送分題,答案誰都知道,關鍵在于如何讓答案顯得可信、真實。
秦慕楚腦筋瘋狂轉動,瞬間想到了對策。
搖了搖頭:
“沒有……”
“什么!?”
周秸倫不可置信地看著關鍵時候插自己一刀的好兄弟。
“你天天掛在嘴邊,大家都知道啊,還用你告訴我嗎?”秦慕楚一臉理所當然。
又看向侯配岑,指著周秸倫嘲笑道:
“當時他經常在《黃金甲》和《星你》兩個劇組流竄,天天把你掛在嘴邊,那時候開玩笑說,劇組的狗都知道你。”
“啊,是醬紫嗎?”
侯配岑打著周秸倫,看似責怪,實則撒嬌:
“干嘛醬紫啊,人家會笑話啦。”
“他們是羨慕……”
看著重新轉身依偎在一起的兩人,秦慕楚心累地嘆息一聲。
以前當電燈泡,只要老老實實在一旁掛著,照亮朋友和他的女朋友就行。
可不像現在這樣,動不動還得被檢修一下。
他是電燈泡,卻被當成“神燈”用。
從塑料袋里拿出一塊雞排,咬了口,外酥里嫩。
累了,毀滅吧。
深夜。
秦慕楚和周秸倫返回大平層。
周秸倫還有點人性,沒讓秦慕楚一個人回來。
“小楚,不愧是編劇、導演,今晚多虧了你。”
回到大平層,兩人就癱倒在沙發上。
秦慕楚是心累,應付了一晚上“抽查”。
周秸倫則是吃撐了,侯配岑買的小吃基本只吃一兩口,剩下的全進了他的肚子。
“今晚說了那么多慌,我怕以后會遭報應。”
為了周秸倫的幸福,秦慕楚的許多話免不了要“藝術加工”一番。
效果很顯著,周秸倫和配岑今晚恨不得粘在一起,分別時還磨磨唧唧,不對,是戀戀不舍。
“那哪能叫說謊啊……就算說謊,也是善意的謊言!”
周秸倫翻身直接躺在了沙發上,兩腳互蹬,踢飛了鞋子,“媽見打”系列。
他仰面看著天花板,突然嘆息一聲:
“配岑雖然比我大,但你也看見了,我們倆在一起她就像小女生一樣,感覺比我還小,就是太缺安全感了……”
“也許是她在包容你呢?”
秦慕楚插話,
“我感覺她不像是幼稚的小女生,應該挺有主見的,今晚買東西都是她在付錢吧,也是她提醒時間不早,要回去休息,而且你倆分開的時候,她還一直在催你走,別讓我等。”
以上種種,周秸倫和侯配岑在一起時,覺得她像小女生一樣依靠他,但在秦慕楚看來,反倒是侯配岑像大姐姐一樣包容中周秸倫。
房間突然陷入沉默,良久才傳出周秸倫遲疑的聲音。
“是……是嗎?”
“只是我的感覺,不一定準的,肯定還是你了解她。”
周秸倫搖搖頭,甩開這個話題,又道:
“那她缺安全感總是真的,這個不可能錯的。”
他側過身子,看向秦慕楚:
“她對我是不是介紹她給自己身邊人認識很重視,如果有哪個好朋友或者家人沒介紹到,她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我能感覺出來她有不開心。”
頓了頓,周秸倫看了眼周媽媽的臥室,聲音突然變小,幾乎是氣聲:
“而且,她今年有提到結婚的事。”
“結婚?”
秦慕楚驚訝出聲。
“你小點聲,不要被媽媽聽到了!”
周秸倫拿起沙發上的靠墊對秦慕楚扔去。
秦慕楚接過靠墊,驚訝的神色逐漸收斂。
他剛剛之所以驚訝,是因為下意識里覺得2007年還很早,楊蜜、劉汐茜這些人還在大學時期,腦中沒法把周秸倫和“結婚”聯系在一起。
但是想想,周秸倫本就是比楊蜜他們還早半個時代的人,今年也已經二十八了,結婚好像也正常。
“你不想和她結婚?”秦慕楚問。
“當然想!”周秸倫瞬間坐起,神情認真:“我談戀愛都是奔著結婚去的。”
“那恭喜恭喜,什么時候辦婚禮,我留出空檔。”秦慕楚笑著抱拳。
但周秸倫卻又泄了氣:
“結婚是結婚,可我覺得太早了,我還……”
他不知道該怎么說。
秦慕楚補充道:
“是個寶寶?”
“差不多這個意思。”
周秸倫竟然點頭了。
“夠不要臉!”
秦慕楚豎起大拇指,
“28歲的寶寶?”
“男生28歲結婚也太早了吧!”周秸倫不甘地辯駁。
確實如此,娛樂圈男性28歲基本還處于事業的上升期,很少有這個時間結婚的。
不過……
“女生三十歲結婚可就不早了。”
又是一陣沉默。
“她明年才三十。”
聲音很沒底氣,像是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有一個朋友,他有段時間和你現在的情況差不多。”
秦慕楚突然開口。
周秸倫沒說話,不知道是在想別的事沒聽到,還是等待秦慕楚的下文。
“他女朋友想和他結婚,他不愿意。”
“后來呢?”周秸倫問。
“分手了。”
故事簡短得扎心。
周秸倫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拿起茶幾上的水杯,倒了杯水喝下去。
過了一會兒:
“他為什么不想和女朋友結婚?”
“因為當時他很火,事業蒸蒸日上。
他以前過得很苦,很多年籍籍無名,不被認可,終于等到了發光的時候,一心只想撲在事業上。”
周秸倫想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故事很耳熟。
沒一會,突然跳到秦慕楚的沙發,勒著他:
“你說的是我吧,干嘛詛咒我分手!”
秦慕楚用靠墊把周秸倫扇開,
“滾,是另一個朋友,不是你。”
“真的?”
周秸倫半信半疑,又問:
“那你這個朋友叫什么名字?”
秦慕楚想了想,沒說是周星星。
“名字我不能說,人家隱私,不過他和你一樣都姓周。”
“你當我傻的,你就是在說我!”
周秸倫更確定了,抄起靠墊就砸向秦慕楚。
“說了不是你!”
秦慕楚不甘示弱,跳到另一個沙發上,也拿靠墊扔周秸倫。
一時間,兩人你來我往,發起靠墊大戰。
好半晌,“大戰”結束。
兩人都被砸的發型亂飛,坐在沙發上喘氣。
沙發上也“光禿禿”一片,靠墊被扔得滿客廳都是。
不過好歹是兩大人,都控制著,沒把東西打碎。
“這次我們分手就因為我和Hebe的緋聞,再加上媒體對我們很不看好,吵了一架后就分手了。”
周秸倫有些頹然的聲音響起。
打鬧過后他又想起煩心事。
這些話他不能和媽媽還有外婆說,怕她們擔心。
朋友中,能說這些的也寥寥無幾。
“因為她缺乏安全感,所以想要結婚。”秦慕楚聯系周秸倫說的話,分析道。
周秸倫抓了抓頭發,發型變得雞窩一樣:
“小楚,你覺得我應該結婚嗎?”
“結啊,早點讓我當爺爺。”
“我講認真的啦,不要開玩笑了!”
周秸倫想找靠墊,卻沒有找到。
秦慕楚也正經起來,坐直身子看著周秸倫:
“結婚了你就沒有緋聞了嗎?媒體就看好你們了嗎?這些都不是你能控制的,緋聞是別人寫的,結婚了媒體也可以說你們要離婚。”
“你的意思是不結婚?”周秸倫問。
“不是。你總要結婚的,但結婚應該是戀愛的結果,而不是原因。”
思考了許久,周秸倫像是想通了什么,眉目明顯舒展了許多。
突然想到什么,他又有些疑惑地看著秦慕楚:
“小楚,你一個單身狗為什么懂這么多?”
秦慕楚只覺得心中一哽。
腦海中浮現無數經典。
東郭先生與狼,呂洞賓與狗,我與周秸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