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木頭打造的房子,之所以叫木刻楞,是因為木頭要用刀斧鋸刻出溝槽,房屋有棱有角。
呂律之所以選擇建造木刻楞,那是因為,興安嶺冬季的天氣氣溫極低,經常在零下三四十攝氏度,如果房屋是磚瓦結構,碰到凍害、氣溫急劇變化,土層熱脹冷縮,一凍一鼓就會造成地基下沉、房屋開裂。
而木刻楞,是由一根根木頭構成,四角溝槽固定扣住,相當結實,怎么抻都抻不開。
以前建造木刻楞,是在房子四角用石頭墩子墊住,但這年頭的水泥不是那么難搞到了,呂律選擇鋪滿石頭,灌上水泥,效果更好,這也是后世的做法。
在興安嶺,到處林海,林場分布各處,在這年頭,想要用木材,那是隨處可取,沒人會在乎什么。
可再過上十多年后,滿山的木頭,可就不能隨便碰了。
森林保護,禁止亂砍亂伐,還有不少樹木,直接成了保護植物。
到了那時候,再想像現在這樣建造一座純紅松木的木刻楞,單是木頭都不是一般人買得起的。
而且,現在這木刻楞,呂律已經是按照后世的住房功用來設計來進行,住到他這輩子結束都不過時。
這東西,打理好了,屹立百年不成問題。
單是大房子,占地一百八十平,再加上倉棚等一系列東西和圍成的院子,那也是大宅院了。
而且,這也算是呂律的一個夢想:聞著松木的清香入睡。
這是大自然的味道。
陳秀玉顯得很興奮,一大早上起來,也不下地了,忙著給王大龍一干人包了黃瓜香餡的餃子,在招呼他們吃飽后,也興奮地參與其中。
早之前就已經知道建木刻楞需要苔蘚,她特地叫來了陳秀清,幫忙到附近山林里進行收集,然后用馬車運送回來。
呂律也很期待,就站在旁邊看著王大龍他們搭建。
半山坡的紅松林里挑選的紅松非常規矩,粗度都差不多,剝皮后,被他們根據所需要的尺寸彈線后架在木架上,用兩人拉的大鋸將兩面鋸得平整。
再用油鋸、斧頭和鑿子刻出溝槽,一個房間四根木頭,讓相鄰的木頭相互咬合,然后在木頭上用鉆花鉆出孔,用同樣的紅松木做成的楔子進行加固,一層壓一層,疊壘在一起,不用一顆釘子。
王大龍不愧是木刻楞建造的知名手藝人,活計做得那叫一個漂亮,咬合起來的木頭,看上去嚴絲合縫。
在木頭的層與層之間,墊上了一層陳秀玉和陳秀清收集來的青苔。
可別小看了這層青苔,能將木頭之間的些許縫隙填得嚴嚴實實,既可以防止漏風,又能調節室溫,而且,風透不進,水潑不進,真正做出了冬暖夏涼的效果。
不用王大龍說呂律也知道,這是完全按照老毛子那邊的方法來建造,木頭層疊之間的青苔,老毛子在建好木刻楞以后,甚至試圖將苔蘚養活,可見其作用不一般。
雖然在東北這邊,人們更喜歡用黑土下的黃泥來涂抹堵塞縫隙,但對于呂律來說,那樣就失去了木刻楞該有的味道。
呂律相信,搭建出來,上了門窗、木瓦,自己的房子會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山中別墅。
元寶娘四個似乎也對這屋子充滿好奇,呂律走到哪兒跟到哪兒,搖著尾巴看著王大龍他們敲敲打打。
臨近中午的時候,陳秀玉和陳秀清再次送回來一車青苔,跟著呂律站在一旁興奮地看著。
「律哥,這房子會不會太大了些?都有別人家的兩個大了。」
陳秀清也羨慕得不得了。
「寬敞點好,清子,等你以后攢夠錢要建房子,也記得弄大一點,住著才舒服。」呂律 提點道。
「就我現在這樣,都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攢夠建房子的錢。」陳秀清也是頭疼不已。
「你現在不也已經攢了幾百塊錢了嗎?」
呂律笑著說道:「你又不用像我這樣圈那么片地,有千把塊錢,也能將房子建起來。」
木材山上去砍就行,需要的就是工錢而已。
「可我想先買槍!」陳秀清犯難道:「有了好槍,才能更好地狩獵賺錢。」
「這么想也沒錯,總能建起來的。」
呂律沖他使了眼色,讓陳秀清看向在地基里忙活的王大龍,他故意提高聲音說道:「去找個會建木刻楞的老丈人,建個房子,那就不是事兒。」
陳秀清臉一下子就紅了,鼓著眼睛瞪呂律,使勁地搖頭,生怕呂律這話被王大龍聽到。
但呂律其實就是故意說給王大龍聽的。
一聽到這話,埋頭干活的王大龍抬起頭來看了看眼前并排站在一起觀望的三人,笑了笑,但沒有多說,只是時不時地抬頭瞟一眼陳秀清,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啥。
覺得尷尬無比的陳秀清,趕忙轉頭看向一邊,很不自然地開始撓頭。
陳秀玉看著自家哥哥那模樣,握了拳頭,笑著朝呂律的肩膀錘了一下:「你壞死了你!」
「我不幫他點破,就以你哥這樣,不知道啥時候才敢開口,我這是在幫他!」
呂律壓低聲音在陳秀玉耳朵邊吹氣,說完后,他抬頭看看天空:「走,我跟你做飯去。」
王大龍忙著來呂律這里上工,田地里的活計就交給了趙美玲和王燕,兩人挺忙,陳秀玉就將做飯的事兒給接手過來,省得王燕每天來回跑耽擱時間。
「做啥做,老實一邊呆著去,我又不是不會!」
陳秀玉還是不讓呂律動手。
「已經好得差不多……」
呂律話還未說完,忽然聽到元寶朝著草甸子方向嗚嗚地叫了一聲。
這是有獵物的信號。
他微微一愣,看向草甸子。
除了追風在草甸子里吃草以外,十二只鹿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似乎也不再那么怕人了,經常到草甸子里采食和舔食鹽分。
此時,鹿群正呆在小河邊上一棵大柞樹下乘涼。
元寶娘四個早已經適應了鹿群的存在,哪怕呂律哄來那兩只養得最早的兩只小鹿,送到它們面前,元寶無動于衷,三條狗崽也就是湊過去嗅嗅,到后來就跟沒看見似的。
它們已經將鹿群當成這草甸子里的一部分了,根本不會發出這樣的聲音。
呂律眼睛一下子瞇了起來,他相信元寶的判斷,肯定有野物到周邊來了。
可這大白天的,這草甸子中經常有人活動,還有元寶娘四個,什么樣的野物會在這種時候出現。
看到呂律神情一下子變得嚴肅,陳秀玉連忙問道:「咋啦?」
「去地窨子里把我的槍和子彈袋取來!」呂律依舊目不轉睛地朝著元寶指示的方向張望。
兄妹倆都聽呂律說過元寶的特點,陳秀玉沒有遲疑,趕忙回了地窨子取槍。
就在陳秀玉剛跑到地窨子門口的時候,呂律看到鹿群一下子驚慌著跳過小河,朝草甸子對面狂奔。
從小河林子中躥出來的還有一道身影。
別說呂律了,就連陳秀清也看清楚了那東西,叫了出來:「律哥,是老虎崽子!」
「吜……吜……」
陳秀清話音未落,呂律已經沖著元寶娘四個發出了追擊的命令。
很顯然,那猞猁就是沖著鹿群來的。
娘的,竟然都殺到草 甸子里來了。
真是囂張!
只見那只猞猁動作極快地追向離得最近的一只小鹿,縱躍起來,朝著小鹿撲了過去。
那小鹿尚未斷奶,對上這種連母鹿都能滅殺的兇物,根本沒有逃跑的能力,頓時被這一撲按趴在地上,眼看著就要被咬。
聽到小鹿驚叫的母鹿,掉轉頭來,雖然無角,也低著頭朝著猞猁沖撞過去。將猞猁驚得跳向一旁,但卻膽大地沒有立刻跑掉,而是蹲坐在地上,抬著一只前爪,在空中虛抓,和母鹿僵持著。
小鹿趁著機會跑掉,母鹿也準備掉頭,就在這時,猞猁突然躥躍起來,一下子抱住母鹿腦袋,張嘴就咬。
這整個過程,不過四五秒的時間。
呂律看得心驚,元寶娘四個都狂吠著沖撲過去了居然還敢如此膽大,一意獵殺。
這要是母鹿脖子被咬,以猞猁長達三厘米的尖細牙齒,母鹿蹦跶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被咬死。
好不容易從深山抓回來的鹿,這要是被咬死了,那損失不得了。
現在這些母鹿,對呂律來說,就是雞生蛋、蛋生雞的存在,長遠看來,那可比一只猞猁有價值。
怎能被它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咬死?
呂律等不及了,轉身就朝地窨子跑,迎面看到陳秀玉正拿著槍準備從地窨子小門鉆出來,被呂律一把接過,提著就往地草甸子跑。
只是,當他回來的時候,看到母鹿已經跑掙脫開來,元寶娘四個正朝著小河邊的山脊沖追上。
顯然,看到元寶娘四個撲來,它也怕了,放棄對母鹿的獵殺,重新又逃進了山坡上的林子里。
呂律腳步不停,仍然追了上去,現在母鹿雖然跑脫,但是他又開始擔心元寶娘四個。
東北的猞猁體型大,能長到三十公斤,比起狼,那也小不了多少,這玩意如果遇到單獨的狼,那也是能獵殺的。
到了夏季,食物豐富,狼群也會分散開來,因為單獨的狼也有不小的機會成功捕獵,這種情況下和猞猁懟上,那是能將狼滅殺的。
而三只狗崽才四個月,只是獵性初開,就即使有元寶領著,也有防不勝防的時候。
他可是十多天前才眼睜睜地看過猞猁獵食豬崽的。
這玩意兒,比想象中狡猾得多。
呂律跑,陳秀清也跟著跑。
別說呂律現在腿上傷還未完全好,就即使完好無損,真正跑起來也不是陳秀清的對手,很快就被陳秀清追上。
跳不過小河,呂律直接不管鞋子褲腳被弄濕,一路跑過,反倒是陳秀清到河邊忍了一下,又被呂律超前。
見呂律這樣,陳秀清也不管了,跟著跑過小河,隨著呂律鉆進山林。
上邊,元寶娘四個正叫得兇。
呂律和陳秀清兩人,手腳并用的在林子里往上快速攀爬,到了靠近柵欄的時候,透過林木縫隙,能看到猞猁就蹲在柵欄最頂上的欄桿上,看著下邊被欄桿阻擋,只是沖著它狂吠的元寶娘四個。
呂律在看到這種情況的時候,立馬停下腳步,端槍上臉,準備瞄準直接打。
他還沒來得及瞄準,那猞猁早已經注意到林子中的情況,直接跳下柵欄,鉆進了山后的林子。
呂律也只能悻悻地將槍放了下來,大口喘息著朝著山脊爬上去。
到了柵欄邊的時候,元寶娘四個的吠叫也漸漸停了下來。
不用說呂律也知道,猞猁已經跑遠了。
「這只猞猁,膽很肥啊!」呂律隔著柵欄看著后邊的山林,小聲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