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呂律睡得相當舒服。
在大堆的干燥牧草簇擁下,有一股子越來越暖和的感覺,白天的時候在早上他就睡了半天了,等自然醒來,只是后半夜的樣子。
睡眠充足,這個時候起來也干不了啥,他就繼續在草垛子中躺著,繼續閉目養神。直到趴在旁邊的元寶忽然站了起來,他也敏銳地一下子睜開眼睛。
“汪……”
元寶叫了一聲,腦袋定定地看向羊圈方向。其它狗子也立馬站了起來。
這是有野物靠近的信號。
是狼群來了?
明月當空,雪地折射著清冷的月光,即使是在夜里也能看出很遠,雖然只是一個模糊的大概。
呂律小心地掀開褥子,提著半自動從草垛里鉆了出來,然后蹲下身,順著元寶張望的方向看了過去,是羊圈的方向。
他細細看了半天,啥也沒看到。
在羊圈和馬棚,蘇赫巴魯拴養著兩條看家大狗,那兩條狗一點聲音都沒發出來。
可元寶依舊在呼嚕呼嚕地發出低沉的兇聲。
見狀,呂律不禁有些奇怪。
他抬起半自動步槍,透過瞄準鏡看了過去,不斷地搜尋著。
忽然,他看到對面山坡柵欄旁邊有枝葉晃動,有動物緩緩探出頭來。
光線不良,他始終看不清那是什么東西,只覺得那動物體型不小,眼睛中泛著冷光。
正疑惑間,只見那動物跐溜一下,竟是輕松地一躍而起,直接就跳上柵欄,在橫欄桿上一動不動站著。
那是一只體型至少有一米四長的大型動物,拖著一根長長的尾巴,少說也得有一米左右。
遠遠看去,就是一道模糊的黑影,還是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但既然來了,肯定是沖著牧場的家畜來的。
呂律沒有多想,當即透過瞄準鏡,瞄向那野物不大的腦袋,心中估算了距離,稍作調整后,他果斷扣動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聲音響徹夜空。
那站在柵欄上居高臨下觀望著牧場的野物應聲而倒,從柵欄上掉了下去。
元寶它們就在這時,狂吠著朝著柵欄邊跑了過去。
到了柵欄邊,它們沒法躍出柵欄,只能隔著柵欄沖著外面狂吠。
呂律瞄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后,也起身,端著槍小心地靠了過去。
槍聲,狗叫,一下子也將住在蒙古包里睡著的人給驚醒。
張韶峰等人最先反應過來,聽到槍聲的時候,一個個第一時間提著習慣性放在一旁的半自動,打開蒙古包的門,立刻就往外跑。
蘇赫巴魯也在第一時間醒來,叫上和他同住一個帳篷的兩個兒子也各自提了獵槍,拿著早準備好的火把,點燃后朝著外面跑來。
等他們出來的時候,看到呂律等人已經跑到了遠處斜對面的柵欄邊。
而此時的呂律,也終于在張韶峰等人的手電筒照射下,看清楚了自己打掉的野物——一只遠東豹,也就是東北豹,當地人口中所說的土豹子。
頭小而圓,軀體勻稱,四肢中長,皮毛柔軟光滑,那顯著的花紋,無一不在說明著它的身份。
這是呂律到山里生活以來,見過的第二只土豹子。
上一次見到的時候,還是在小興安嶺獨自一人打溜圍,探查山里情況的時候,匆匆一瞥,還未等他靠近,那只土豹子就已經從樹上跳下來,進了林子。
沒想到,這一次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呂律一槍斃命。
和去年看到的那只有著金黃色皮毛的土豹子相比,這只土豹子的顏色較淺,為淡灰色,大概是冬季換了毛的原因。
這可是一張絲毫不遜色于猞猁的皮毛,完好無缺啊。
土豹子也被叫做金錢豹,皆因身上的點狀斑紋似銅錢的緣故。
事實上,被叫做金錢豹的豹子,不僅僅只有遠東豹。
遠東豹也只是花豹中的一個分支,外型上相差不大,只是土豹子的顏色更深一些,體型最大的甚至能長到一米八,整體外形和大爪子很相似,但形體明顯小得多。
這玩意兒,要是在林子中遇到,槍都不好使。
畢竟,這家伙太麻利,不僅在地上速度極快,就連在樹上也能跑跳如飛,比猴子和貓不知道要快上多少。
蘇赫巴魯領著他的兩個兒子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陳秀清翻出柵欄外面,將這只百多斤重的土豹子雙手托著舉了起來,然后被里面的張韶峰等人幫忙接了過來。
他湊近一看,驚訝地說道:“豹子……”
隨后,他回頭看看放牧草的倉棚,再看看豹子腦袋上一槍穿過的唯一傷口,更為驚訝地說道:“兩百多米,一槍……這也太厲害了。”
呂律微微一笑:“僥幸而已。”
“這可不是僥幸,我就沒見過這么厲害的獵人……多少人怕是連豹子的影子都看不到,更別說隔著兩百多米了,而且還是在夜里……我這回真請到高人了!”
如果說之前,蘇赫巴魯還懷疑自己找來幫忙除狼的這些人的能力,現在他卻實無比相信,只有這些人能幫他解除狼患了。
開玩笑,雪夜里,隨便一槍輕松就能解決一只土豹子的人,上哪兒去找。
要知道,蒙古族人也是不僅僅是游牧,平日里也是要打獵保牧的。
他們不僅擅長騎馬圍獵,也注重選留一些好的獵狗——臺格,也就是經過閹割的短毛細狗,同時還有人馴鷹。
只是,隨著游牧的發展,這些狩獵技巧在漸漸淡化,但并不是說他們不會,同樣還有不少狩獵高手。
蘇赫巴魯敢選在這種地方建自家牧場,按照昨天他吃肚包肉的時候說的話,他還是自認為有不錯的狩獵能耐,能保證自家牧場的安全,只是,臨到頭來,他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牲口接連被傷,他拿那群狼始終沒啥好的辦法,更讓他沒想到的是,專門去加格達奇請周邊游獵的鄂倫春人,來了幾波人,也沒能搞定那狼群。
現在,看到輕易就能射殺土豹子的呂律,原本只是抱著試試的心里充滿了希望。
幾人將土豹子搬到蒙古包前面,蘇赫巴魯找來木柴,攏了一堆火,幾人趁著土豹子剛被獵殺,身體還沒被凍硬,忙著將那張華麗的皮毛小心地剝了下來,這又是八九百的收入。
“豹子肉和骨頭也是好東西,這個得好好留著。豹子肉可以入藥,具有安五臟,補絕傷,益氣的作用,帶回去給家里人嘗嘗。
還有,骨頭有祛風活血,壯骨強筋的作用,帶回去泡酒。”
這可都是好東西,可不能像其它動物的肉一樣直接送人了,可是稀罕東西,當然了,泡酒也經常可以喝點,不用像虎骨酒那樣舍不得喝。
印象中,也就是從這年頭開始,豹子越來越少,珍稀程度,絲毫不亞于大爪子,呂律上輩子也就在這時候開始搗鼓山貨,家下來數年,收到豹皮的次數,一個巴掌都數的過來。
說不定,這就是最后一次打到土豹子了。
要知道,整個大荒,估計現如今的存量,也不過就是四五十只的樣子。
什么是絕傷?
絕傷就是病到了極致,表示某臟精氣已絕或是將絕,很難挽回。
當然了,也不僅僅是豹子肉有這樣的功效,還有其它不少動物的肉也有,比如狗肉、鹿角粉之類的東西,針對的作用各有不同。
無論如何,讓家人也能分享一些,總是好的。
當然了,他也不吝嗇,讓陳秀清割了一條腿,取了腿骨后,將肉遞給了蘇赫巴魯。
等這土豹子打理出來,天也已經微亮了,呂律取了臟腑喂過元寶它們。
它晚上的時候可是功臣。
不愧是吃過大爪子肉,敢朝著大爪子撲擊的狗子,面對土豹子也敢出聲,絲毫不懼。相反,蘇赫巴魯養著的兩條細犬就不一樣了,在土豹子來的時候,愣是連聲音都不敢出。
知道呂律等人要進山,蘇赫巴魯也趕忙讓自家的女人和兒媳忙著準備早飯。
一頓飯吃過,幾人也不耽擱,所有人都檢查好自己的半自動步槍,帶上獵囊和中午要吃的烙餅、粘豆包之類,趕了一架爬犁,尋了一條有河流的山谷,朝著里面深入。
前天順著那條河流,可是弄到了好幾只水狗子,狐貍和紫貂也各弄到幾只,當然了,還有早上懶起,腦袋插雪窩子里,只留著尾巴在外面遮風擋雪的飛龍。
飛龍白天在雪地上搜食,在樹枝上吃葉子,別看著會飛,晚上卻是在地上的雪窩子里過夜。
因為在樹上,夜里更容易遭到天敵紫貂、豹貓之類的動物捕食,相反,藏雪窩子里還要更安全些,也更暖和。
清晨出門,傍晚返回,今天收獲同樣豐厚。
灰狗子、雪兔、紫貂、獾和狐貍都弄到好幾只,在谷地里的石砬子洞穴中,還打掉了一頭熊瞎子。
看著爬犁上滿載的獵物,蘇赫巴魯再一次被驚訝到了。
他沒想到,幾人進山一趟,就能帶回那么多的獵物,難怪,還專門讓人將各種獵物的肉拉去送人,這狩獵的效率,當真是高得不得了。
此時,他正拖著一只羊回來,準備宰殺了弄烤全羊招待呂律等人,被呂律給阻止了。
爬犁上那么多肉,只怕吃不動,又何必宰羊。
蘇赫巴魯想想也是,爬犁上各種肉,有幾百斤呢,只怕吃不完。
所以,他讓自家兒子,將羊又趕回了羊圈。
今天晚上,就選著灰狗子、雪兔和熊瞎子的肉吃了。
只是飯吃到一半,呂律卻是站了起來,走到蒙古包門口,昂頭朝著遠處山上張望。
趙永柯和梁康波等人也跟著出來,側耳細聽。
“吃完飯抓緊時間休息,今天晚上怕是有事兒了。”呂律小聲說了一句。
趙永柯微微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會來幾只,從哪個方向進來。”
“到時候就知道了,都警醒點!”呂律微微笑了笑。
“今天晚上,我跟你一起到草棚守著吧!”趙永柯看了呂律一眼:“也好有個照應。”
“嗯吶!”呂律應了一聲,然后抬頭看向天空:“這天氣又要變了,希望不會是暴風雪!”
蘇赫巴魯也在這時候走到門口,有些不解地問:“咋了?”
“你注意聽……”呂律微微一笑。
遠處的山頭上,隱隱有聲音傳來,悠長深邃。
嗷嗚……
聽到這聲音,蘇赫巴魯臉色有些變了:“狼!”
“今晚很有可能會來!”呂律笑著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