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對,朋友,他們都是我朋友!”
“請坐,請坐……是彪子你的朋友,就是我蘇馬羅科夫的朋友……”
呂律奇怪地看著吳彪和這個自稱叫蘇馬羅科夫的毛子。
從這毛子的裝扮、舉止和在周圍一幫子人對他畢恭畢敬的樣子上就知道,他可能就是這小村子的掌權者,最不濟也是個能發號施令的人。
吳彪啥時候在這邊混得那么開了?
在這邊能跟毛子朋友相稱……不簡單啊!
難道這就是他以前賣槍時的地下渠道?
看著呂律滿臉疑惑的樣子,吳彪站了起來,按著呂律的肩膀,讓他在沙發上坐下,這才笑著說道:“哥們,放心,蘇馬羅科夫小時候跟我就已經認識了,算是發小,他的父親當時是來咱們這邊的專家,跟我爸在一個單位,相處得很好。”
“彪子的父親救過我們一家,我父親休假的時候,領著我一家子到野外野餐,也邀請了彪子一家,后來被狼群圍攻了,是彪子的父親豁出了性命將我們一家子救下……我跟彪子是兄弟!”蘇馬羅科夫也笑著說道:“別那么緊張,都請坐……”
隨后,他一招手喚來一人:“今天晚上準備晚宴,我要招待貴客!”
在那人離開后,呂律看向吳彪:“所以,你在那邊賣槍的渠道……”
“就是蘇馬羅科夫提供的!”
吳彪直言不諱:“他們一家子撤回去以后,我本以為不會再有見面機會了,七三年的時候,我爸也沒了,我呢,一下子啥都沒了,就在城里混著,到七八年的時候,蘇馬羅科夫和他父親再次來到哈爾濱,看望我父親,這才又聯系上。
我這才知道,他在這邊混得風生水起,見我混得差勁,就給我提供了這么一條道,賣點槍械啥的,混日子,結果到頭來被關了,又啥都沒了,我這才做起了小生意。
這不是前段日子,聽你說了通過K3列車做生意的事情,這才想著聯系下蘇馬羅科夫,看看這生意能不能做,所以,我特意到京城,花了不少錢,弄了護照簽證,往這邊跑一趟,這才又找到這里來。
到了車上才知道,你沒有騙我,確實有人通過列車帶貨到站上售賣,很賺錢,吃的喝的穿的都行,我這不就是來找蘇馬羅科夫,看看能不能弄條渠道合作一下,他在這方面也有涉及。”
“還真是山水有相逢啊!”
呂律聽完,也算是大概明白了整個過程。
他沒想到,當初本想著吳彪售賣槍械,有地下渠道,忽悠他一下,來探探路,看看自己在毛子這邊混的時候,找到些能幫忙上的助力,沒想到,誤打誤撞地在這邊又湊到了一起……
呂律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今天要是沒有遇到吳彪,自己這一幫子人,怕就有些懸了。
“你咋跑這邊來了?”
對于呂律出現在老毛子的地盤上,吳彪也覺得很奇怪。
“說了你可能不信,我們到漠河打獵啊,然后遇到了一只走馱子的熊瞎子,順著腳印就過來了,等把熊瞎子打了,遇到這邊的人了才發現,我們過界了。心想著在哪兒打都是打,于是就在這邊混著。
后來遇到了家里養的馴鹿被被一隊士兵給打了去討要說法的阿什庫父子倆,說法沒討要成,反被揍了一頓,受了傷,我們幫了點小忙,也就認識了,他們是鄂倫春人,這段時間,也是他們做向導領著打獵,幫忙出售皮毛!”
事已至此,呂律也沒啥隱瞞的。
當然,他可不會傻到說自己這些人是有意越境的。
這話也是說給張韶峰等人聽的,彼此都有默契,當然明白有的事情不能亂說。
“邊界上戒嚴,多少人都不敢靠近,你們居然就這么過來了,還真是不走尋常路!”
蘇馬羅科夫笑著插嘴道。
“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我們也是運氣!”呂律笑道。
蘇馬羅科夫點點頭:“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我喜歡這句話……對了,另外這幾位是……”
“他們都是我的結義兄弟,一起組建的趕山隊伍。”
“結義兄弟……”
蘇馬羅科夫沖著幾人豎起了大拇指:“你們那邊的人重情重義,好……我喜歡你們這樣的人,既然來了,就多在這兒玩上幾天,讓我好好招待你們一下。還是那句話,是彪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別那么見外。”
一幫子人也就放開了,湊在一起閑聊著。
能當著那么多毛子的面光明正大的說漢話,對于憋壞了的張韶峰等人也算是一種解脫。
從聊天過程中,呂律也了解到一些東西。
這里其實并不是啥小村莊,而是一個私人釀酒廠,做的就是黑市賣酒的行當。
在這年頭,在毛子這邊,是件很隱秘的事情。
今天蘇馬羅科夫手底下一幫子人外出打肉,也是一種巡查,碰到了呂律等人,自然就把他們給帶了回來,就是擔心他們是來探查的,防止這里的消息走漏出去,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蘇馬羅科夫更是直言不諱,他們是毛子這邊的律賊。
什么是律賊?
簡而言之,那就是毛子這邊道上的人。
在電影上,經常有道上的人手持斧頭、砍刀等武器追殺某人,或是相互砍殺。
但是,電影里看起來兇猛無比的道上人跟毛子這邊道上的人比起來,簡直弱爆了。
毛子這邊道上的人要是火拼的話,那是開著坦克,抱著機槍干的。這樣的架勢,連一些小國的之間的戰斗都自嘆不如。
電影里那些道上的人也就占占地盤,收點錢啥的,而毛子這邊道上的人,敢賣坦克,能賣潛艇,甚至更牛逼的搗蛋。
他們的膽子之大,在世界上,他們要是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在九零年代,白砂糖換輛坦克,罐頭換飛機等奇葩事件為世人津津樂道,但其實,這其中都少不了毛子這邊道上人的參加。
這些事兒哪是一般人能輕易辦到的,又怎么可能輕易出售這些東西。
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呂律正因為上輩子在這邊混過,所以知道一些,也在后面通過一些資料專門探尋過這方面的東西,所以知道律賊是什么,那是一個相當龐大且雄厚的道上勢力。
當然了,毛子這邊的道上勢力,那也不是一夜間就成長起來的,也同樣經歷了一個萌芽、發展、壯大的過程。
十月勝利后,毛子繼承的不僅僅是一個破爛的攤子,除了這個爛攤子之外,還繼承了偷竊和搶劫等各種犯罪現象。
對付這些罪犯,一開始比較溫和,隨著毛子的高層換人,手段一下子就變得嚴苛起來,把這些罪犯全都關進了古拉格群島的監獄中。
這樣的做法,使得毛子這邊治安條件一下子好了很多。
但是,由于關進古拉格的人太多,多達一百多萬,給監獄的管理造成很大的壓力,當局缺乏管理人員,于是出了一個辦法,讓犯人管理犯人。
這種特殊的管理方式在古拉格不斷發酵,于是形成了一個特殊群體——律賊。
這些律賊還形成了規矩:規定不準和親朋好友來往,不準結婚,不準靠合法勞動獲取報酬,不準跟政府部門合作等等。
未來毛子這邊道上勢力,開始孵化。
在后來打仗,損失了很多士兵,毛子這邊兵源奇缺,于是政府想到了古拉格關著的犯人,動員他們去當兵,以換取減刑。
律賊有自己的規矩,當然不愿意合作,更不想去當炮灰,但是還是有不少人愿意通過當兵換取減刑,這些人被稱為“素卡”。
打仗結束后,素卡死傷慘重,僥幸活下來的,又重新被送回古拉格。
律賊和回來的素卡當然看不上眼,對他們跟政府合作非常仇視,所以,雙方發生了持續不斷的沖突,慘烈到雙方的爭斗被稱之為“素卡戰爭”。
雖然在古拉格監獄中,他們對社會造不成什么危害,但卻得到了很充分的鍛煉,日后出來,自然而然成了道上的人。
然后,毛子這邊再次換了高層,否定了前面的一切,讓毛子們失去了信仰和方向,而對古拉格監獄的罪犯也相當仁慈,被一下子全都放了出來。
這個時候,毛子這邊實行計劃經濟,百姓日常需要的很多商品都是定量供應,老百姓想買一些日用品都得排號,但既然是排隊,也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排得到自己。
而高層又是一團糟,盡是些成天想往自己袋子里裝錢的家伙,有些事情他們不方便干,于是,律賊就有了合作對象。
于是,律賊們從商場里弄出大量的商品,然后弄到黑市里高價出售,靠著上層提供的各種方便,律賊們賺到了第一桶金,為以后的發展壯大奠定了經濟基礎。
律賊的日子過得相當滋潤,也不存在啥爭奪地盤之類的事情,看上去很和睦,一片大好。
接下來,又換高層了。
毛子這邊繼續計劃經濟,跟大漂亮搞軍備競賽,發展重點的偏離,讓民生經濟一團糟糕,生活物資奇缺。同樣是一幫子只顧著往自己袋子里裝錢的主,甚至比之前更夸張。
于是,律賊倒騰起各種生活物資就更厲害了,憑著這些東西,不少律賊都大發橫財。
那些教父級別的大佬,也在這時候完成了基本積累。
八零年的時候,毛子這邊承辦的第二十二屆奧運會,讓律賊大出風頭,有道上大佬直接投資十億美刀,就連安保,也是道上的人完成的。
可見他們發展得有多迅猛。
接下來就到了現在,毛子新高層上臺,實行改革,他估計怎么也想不到,只用了六年的功夫,就成功讓毛子這龐然大物徹底崩潰解體。
在這段時間,他推出了兩個策略,簡直就是為律賊們量身定做的。
一個是實行禁酒,原因是釀酒需要用糧食,而毛子這邊的糧食供不住了。
都知道毛子喜歡喝點小酒,不僅男人喜歡,連女人也非常喜歡,他們對酒的依賴程度絲毫不亞于糧食。
不讓喝酒,那不等于要了他們的命嗎?
合法的釀酒被禁止了,那不就等于把一個上好的機會拱手讓給了律賊,地下釀酒大行其道。
蘇馬羅科夫藏在這深山里的釀酒廠,很顯然就是這樣的存在。
靠著在黑市賣酒,律賊簡直賺翻了。
另一個策略就是允許私人放貸,放高利都合法了,這能不賺錢?
于是,就憑借這兩點律賊大發橫財,很多人漸漸地成了銀行家,企業家,甚至寡頭,發展得越來越壯大,巔峰時期,甚至掌握毛子這邊三分之二的財富,多條命脈。
到解體的時候,變賣坦克大炮飛機搗蛋啥的,就不難理解了。
一直到普大帝的橫空出世,這幫子大佬才遭到毀滅性的打擊。
當然,并不是全被處理了,而是很大一部分被要求離開毛子這邊去國外養老,依然能分著一些紅利,吃喝不愁。
而現在,正是八五年年末,推行禁酒的年頭。
能第一時間搞起釀酒廠釀造私酒售賣,蘇馬羅科夫也很不簡單啊。
呂律回想起這些的時候,忽然覺得,吳彪簡直就是自己的貴人。
完全可以通過蘇馬羅科夫打開一些方便之門啊!
但是,他也清楚,和律賊接觸,機會和風險并存,得好好把握這個分寸,可不能把自己陷進去,該是白的,還是白的。
這要是到了九零年之后,有了這條道,完全可以近水樓臺先得月,實現“雙贏”。
所以,在蘇馬羅科夫邀請留下來玩幾天的時候,呂律略微權衡,答應了下來。
他得進一步多了解一些。
嗯,該有的提防還是不能少!
(本章完)
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