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出去多大一會兒啊!”
看著呂律趕著爬犁返回草甸子,還有上面放著的三頭野豬,正在院子里用鍘刀慢慢鍘著飼草的陳秀玉,一臉古怪。
“本來想到楸子溝看看,誰知道,才走了差不多一半的路,就遇到野豬了,順手就打了!”
野豬這玩意兒,可以說是在整個冬季最為活躍的群體,為了獲取充足的食物,每天的活動面積不小,尤其是在被驚動以后,一跑就能跑上很長時間,耐力驚人,直到累了、餓了,才會停下來休息、覓食。
屯子周邊的野物被大量獵殺,不少地方,相對于更深的山里,在食物上,反倒顯得更充沛些。
無論是誤入屯子周邊還是尋著食物過來,田間地頭,屯子附近的山林中,能看到野豬群,倒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呂律沒有急著趕往秀山屯周方敬家里,而是先將爬犁趕到自家草甸子,將兩只小的野豬從爬犁上掀翻下來。
然后,他在地窨子前的雪地上,攏了柴火堆,將兩只百多斤的野豬放在火堆上面燒,直到將野豬表面都燒得焦黑才從火里面扒拉出來,然后用刀子仔細將表皮的焦黑刮掉,變得黃生生的,圓鼓鼓的,像是隨時會炸開一樣。
這是大荒里殺年豬時用火焚燒去毛常用的法子。
源于大荒里早年間獵人們為獲取肉食打火圍的發現。
那些被圍在山上放火燒死的野物,有不少是直接被燒焦的,大概也正是因此,他們發現這是個去毛的好方法,也就用在了殺豬上。
他從屋里打了陳秀玉燒好的溫水簡單清洗后,用獵刀對兩只打理干凈的野豬開腸破肚,除了留下兩個豬肚,其余的心肺和下水,則用來喂元寶它們和早已經蹲在旁邊守著的三只猞猁崽子。
用斧頭將兩頭野豬劈砍分成數塊,八只腿肉被呂律用粗鹽進行腌制,放木盆里堆放著,準備過一段時間,拿出來風干,能留到夏季來吃,這是類似南方腌制火腿、臘肉的做法。
老是用煙熏的法子保存肉,偶爾吃上幾頓還行,時間長了也有些膩,他準備換換口味兒,至于其它的肉,則是被他塞雪地里埋著,一部分用來吃,也能用來喂三只猞猁崽子和元寶它們。
事情處理妥當,花了他一大早的時間,在家里吃了飯以后,他這才又趕上爬犁,將那頭三百來斤的炮卵子,給周方敬送過去。
“律哥,我跟你一塊去看看!”
在呂律給大蔥架爬犁的時候,陳秀玉也忙著將自家木刻楞大門和倉房門鎖上。
“走唄,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呂律知道陳秀玉純屬是好奇,想要先去瞅一眼,周方敬究竟又帶回來一個啥樣的女人。
權當是活動一下,散散心,反正在家呆著也悶。
兩人趕著爬犁,一路緩走。
到了秀山屯,呂律直接將爬犁趕到周方敬的院門口,看到周方敬在院子里劈柴火,還有個女人在打掃著院子,窗戶上已經貼了大紅喜字,弄得挺干凈整潔,和當時桂萍在的時候,滿院子一片狼藉完全是兩碼事。
最讓呂律欣喜的是,他在見到這女人的時候,一眼就認出是上輩子所知道的那個能和周方敬踏實過日子的女人,心里也為周方敬的轉變而感到高興。
看到呂律和陳秀玉一起過來,周方敬快步迎過來開門:“兄弟,咋那么快啊!快進屋子……吃飯了沒有!”
“早上就打來了,在家里吃過飯才過來的!”
呂律趕著爬犁進院:“攏個火,我幫你打理一下,三百來斤的炮卵子,你一個人折騰,可有些費勁。”
他這也算是好人做到底了。
聽呂律這么說,周方敬自然是求之不得,他看了一眼跟著進來的陳秀玉,沖著在一旁不好意思靠近的那女人叫道:“金枝,外邊冷,招呼秀玉進屋,給呂兄弟泡茶,對了,把炕燒熱些!”
“哎!”
那叫金枝的女人趕忙上前,很客氣地招呼著陳秀玉進了屋子。
呂律在外面幫忙攏火,然后將炮卵子拖到火堆上燒著,為了能更快些,周方敬抱來一些稻草蓋在炮卵子上面,也將火點燃。
有這助攻,兩人合力,倒也只是花了一個多小時就將炮卵子打理干凈,砍成了塊備著。
呂律這才跟著周方敬進了屋里,看到陳秀玉和這叫金枝的女人居然已經有說有笑。
呂律也上炕,和周方敬一邊喝著茶水,一邊閑聊。
這才知道,周方敬和金枝,也是在農場打臨工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死了男人的女人,在婆家呆不住,說她克夫,被趕出來的,獨自一人靠打臨工過日子,春夏秋三季在農場,到了冬季,則是去林場幫忙做飯啥的。
冬季伐木,在林場的大都是些糙老爺們,通常情況,沒啥女的愿意放下臉面去那種地方給人做飯啥的,也是過得艱難。
上輩子本就和周方敬沒太多交集的呂律并不了解,現在也算是知道了些根底。
簡單聊了一會,呂律叫上陳秀玉找借口要去陳秀清家里,拒絕了他們吃飯的挽留。
從周方敬家里出來,兩人一同前往陳秀清家里。
“確實是很勤快的女人,家里打理得很好,看著接人待物也實在!”一番閑聊,陳秀玉對金枝,給出了這樣的評價,看樣子,她對這女人很看好。
“不管怎么樣,能踏實過日子,總是好的,周方敬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兩人好好扶持,家里的日子很快會好起來!”
呂律已經能確定金枝就是周方敬上輩子的媳婦兒,大概知道他們后面的日子過得還不賴,自然也沒啥好說。
兩人一起到了陳秀清家里,不知道陳秀清這小子去哪兒了,出來開院門的是馬金蘭,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等進了家門上到炕上,呂律瞟了一眼,看著馬金蘭腫大的腳脖子關節,他一下子能確定了,就是痛風。
這是一種常見且復雜的關節炎,常伴有關節疼痛、水腫和變形等癥狀。
馬金蘭也不過四十來歲的人,過了一輩子苦日子,吃喝根本就談不上好,卻早早得了這種麻煩的病癥,也是讓呂律想不明白。
但事到如今,既然發現問題了,就早早治療。
“我去找王大爺,讓他過來幫伱看看,你這病不能拖,太遭罪了!”
陳秀清不在家,呂律也沒啥好聊的,她們母女倆湊一塊兒,呂律在旁邊也只有聽的份,既然馬金蘭現在就病著的,現在也沒事兒可做,想著也不用等明天了,現在就過去找王德民一趟。
“清子昨天已經請王德民過來給我看過了,他就是到王德民家里去拿藥,應該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馬金蘭連忙出聲制止。
呂律微微愣了下,沒想到陳秀清還有這孝心。
等了沒多長時間,陳秀清提著大包小包的藥材回來,到院里看到大蔥拴在院里,還架著爬犁,他一下子就變得興奮,一路小跑進屋,還在屋外就叫了起來:“律哥……”
呂律笑著看了他一眼,將他手中用蛇皮袋子提著的中藥接過來打開看了下,認出里面幾樣中藥:“甘草、羌活、肉桂、忍冬藤、薏仁、當歸……”
“你知道這藥?”陳秀清一臉驚奇。
呂律笑笑:“多少知道一些!”
他不知道才怪,上輩子也是找王德民配的中藥,還是熟悉的配方,至于這熟悉的味道,這輩子得留給陳秀清了。
“這以后吃東西,豆類食品,豆腐、大豆、蕓豆之類的東西,不能吃,還有生發作用的牛羊肉、魚肉等東西也不能吃,尤其是動物內臟……這些東西吃了,容易發病,得忌口!”
呂律按著上輩子的經驗提點道。
聽呂律巴拉巴拉點了一大堆東西,馬金蘭、陳秀玉和陳秀清都一愣一愣的。
“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這還有啥能吃的啊?”
陳秀玉一臉不解地看著呂律,他點的那些,在尋常百姓家里,可都是些常見的東西,還有像牛羊肉之類的,那是平日里想吃還不容易吃到的。
眼看著日子好過起來,結束了粗糧、野菜的日子,卻沒想到還是不能吃得稍微好點。
造孽啊!
“多吃蔬菜,面條也是好東西,還有,大蒜也挺好,關節疼了可以用來泡,也能用來吃,都有緩解作用,總之,想要少受罪,就得忌口!”
呂律也沒啥好的辦法,只能是進行提醒了。
和馬金蘭苦著的臉不一樣,陳秀清卻在一旁接連問了呂律好幾遍,想要記清楚。
呂律也不厭其煩的說著,上輩子伺候過,經驗也算豐富。
他現在擔心的是,馬金蘭根本不可能忌得住嘴,吃了一輩子苦,見到好的能不心動,就連小輩,做頓好吃的,怕是也不忍心不讓她吃吧。
只能靠她自己了!
“律哥,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遇到蔣明浩了,他去你們家找你去了!”卻聽陳秀清忽然說道。
“你就沒問問他找我干啥?”呂律微微愣了下問道。
“我看他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東西,說是要過年了,給你送點年貨過去!”陳秀清笑道:“我聽說,他好像還有點事情要找你。”
領著蔣澤偉往張廣才嶺跑那么一趟,呂律和蔣澤偉的關系早已經變得很好,加之呂律平日里沒少給老爺子送好吃好喝的,連帶著蔣明浩也對呂律變得很上心,當成兄弟在處。
“你就沒問問是啥事兒啊?”
“問了,但他沒告訴我!”
“那你不早說……”
呂律瞪了陳秀清一眼,將貉皮帽往頭上一戴,陳秀玉看呂律這樣也知道這是要趕著回去了,連忙跟著呂律一起下炕。
兩人出了陳秀清屋子,坐到爬犁上,趕著一路小跑往家里走。
在臨近岔往草甸子的大路上,呂律追上了蔣明浩兩口子。
“兄弟,正要去你家呢!”看到呂律趕著爬犁順著大路趕來,蔣明浩遠遠地打了招呼。
“我在清子家呢,聽說你找我有事兒,就趕回來了。”
到了蔣明浩旁邊,呂律和陳秀玉從爬犁上下來,呂律笑問道:“蔣哥,你找我啥事兒啊?”
“響水溪林場那邊,在山里的儲木點出了事兒,場里領導想請厲害的獵人幫忙,我就舉薦了你,想請你出馬打一下。”蔣明浩有些擔憂地說道。
“知不知道是啥?”呂律略微想了下,問道。
“是群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