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光明和張沐攙著劉麗從車上下來,扶到臥室床上休息。
“怎么樣了?”錢伯仁關切地問。
“沒事沒事,醫生說可能是受了什么刺激,開了一點藥,現在吃下了,已經好多了,先扶她回床上睡覺休息。”張沐扶著劉麗,喘著氣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錢伯仁長舒了一口氣。他想起今天的事情,想和程光明和張沐說說,卻欲言又止。
然而,雖然他沒有說,張沐卻也觀察到了錢伯仁這不正常的表現:頭上全是汗,鞋子和褲腿上還有泥印,屁股上還有跌倒過的痕跡,顯然他是去了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情。
由于村子離最近的賓館也距離很遠,錢伯仁沒有辦法,夜里只能在劉麗家中的客房中臨時將就著度過一晚。農村的夜,黑得像一個無底的深淵,不像城市,四野沒有一點兒亮光,四周一片沉寂,只有那樹枝,在風中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眉一樣的上弦月很早就沉落下去,地面上的景物都難以分辨。繁密的星,如同海水里漾起的小火花,閃閃爍爍的,跳動著細小的光點。
錢伯仁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反復地想起今天白天所發生的事情。每當他一閉上眼,那張照片卻又會再次浮現在他眼前,那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盯著他發毛。
他睡不著,于是起身想到客廳去坐著。
錢伯仁剛打開房門,就看到了正欲敲門的張沐。
“爸,您是想出去走走?”
“對,你找我有事嗎?程光明呢?”錢伯仁探出頭,四處望望。
“他已經睡了。爸,我主要就是想問您關于今天……”
“我正好也找你有事想說呢。”錢伯仁沒等張沐說完,主動打開了話匣。
于是,錢伯仁將自己今天的各種奇遇遭遇,尤其是山上那張照片,都一一和盤托出,向張沐講述了出來。
張沐聽完之后,無比驚訝,腦袋轟地一下,耳朵也嗡嗡作響,額間和手心都沁出了涼汗。
“天啊,真的有這么巧的事嗎?”張沐還是有些不可思議,圓圓的眼睛掛出幾分驚惶和疑問。
“真的!不信的話,要不我帶你明天去山上看看。”錢伯仁斬釘截鐵地說。
張沐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便又回房睡覺去了。
凌晨兩點左右,突然之間天降大雨。粗大的雨點,狂暴地撒落在屋頂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來。雷鳴電閃,狂風驟雨,仿佛要吞沒整個宇宙。暴雨嘩嘩,像天上的河決了口子,兇猛地往下瀉。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
錢伯仁就這樣,沉浸在雨聲中,沉沉睡著了。
當第二天一早他們醒來的時候,村里干部已經冒雨跑來,傳遞了消息:“山上發生了山體滑坡,你們最近千萬不要去山上,離那邊都遠一點。非常危險。我還要去轉移危險地區的群眾,你們這很安全,沒事不要亂跑!”
得,這下是沒法去看了。錢伯仁暗暗嘆息道。
雨下得很大,他們沒有辦法,只能都待在了家里。去山上一探究竟的愿望估計也落空了,更沒法向張沐證明自己了,錢伯仁心里想。
劉麗經歷了十幾個小時的休息,終于也從床上醒來。她走出臥室,看到了程光明、張沐,高興地問好。而當她看到錢伯仁時,卻已經斷然沒有了昨天的那種驚恐和不安,而這也讓錢伯仁感覺到十分奇怪。
“媽,你醒了?今天感覺怎么樣?”張沐上前關切地詢問。
“我今天感覺挺好的呀!一點事沒有了。”劉麗活動活動身子,表現出自己一切正常的樣子,她指了指錢伯仁:“幺兒,你還沒給我介紹呢,這位是……?”
“哦,是這樣媽,我還沒來得及跟您介紹呢。”張沐連忙上前挽住錢伯仁,微笑道:“這是我和光明生理學上的那位父親,也就是當年在精子庫捐獻過的那位先生,叫錢伯仁。”
“錢先生,你好你好。”劉麗主動上前,伸出手打招呼。
“你好,你好。”錢伯仁握著手,卻感覺到對方的手冰涼冰涼的,有種透骨的冷,讓人不寒而栗。
眼前的劉麗,早已經沒有了昨天那種惶恐、瘋癲,顯得一切正常,但那種正常之中,卻透露著深深的詭異,讓他無法無視。
“實在對不起了。昨天的我有點失態了,身體不太舒服,還請多見諒。”劉麗跟錢伯仁微微點頭,表示道歉。
“沒關系的,誰都有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對吧?”錢伯仁看一下程光明和張沐,哈哈笑道,打著圓場 吃過飯,錢伯仁回到了客房之中休息,他還有一些律所的事情要稍微遠程處理一下。程光明被張沐安排,把家里稍微打掃收拾一下。
而張沐則把劉麗拉到了家中的主臥室當中,把門緊緊閉上,在反復確認關好之后,張沐拉著劉麗,壓低聲音問道:“媽,你是不是看伯仁叔特別像一個人?”
“誰?你在說什么呀?”劉麗一副云里霧里的樣子。
“媽,你別裝了。伯仁叔都已經跟我說過了,他今天跟著一個‘瘋老太太’去了山上,看到了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的照片。你是不是把伯仁叔跟死去的那個人搞混了?”張沐直截了當地問,眼神中滿是憂慮和擔心。
“你在說什么呀?我完全都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什么瘋老太太?什么死去的人?我昨天就是身體有點不舒服而已!我完全就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什么錢伯仁!”劉麗的態度很堅決,一點都不像撒謊的樣子,“他說的那個什么照片,你倒是讓他拿出來啊?他有證據嗎?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胡說八道?”
這也讓張沐有些摸不著頭腦了。她本想去山上一探究竟,但由于山體滑坡,連那也沒法進行了,所以現在屬于是雙方都沒有證據的狀態。
這場私下里的談話,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