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空曠的場館里倏地響起類似老鼠啃噬東西的“嗤嗤”音。
頭戴骨簪、身穿紅袍的老妖立于原地不動,脖頸卻猶如橡皮筋一樣,瞬間伸長上百米,推動那顆眼珠外凸、長舌舒展的丑陋頭顱直奔黛玉。
“咣!!!”
隨著一道枝形閃電劃破天際,震耳欲聾的轟雷響徹天地。
“滋——”
下一刻,場地里開始燈光明滅,映得每個人的臉忽明忽暗。
這對于一座日常檢修的專業場館而言,顯然十分異常。
胡賽皺著眉頭,仰頭望向鑲嵌在棚頂上的巨大天窗,卻見天頂云層“蛛網”密布,那細密的裂痕,就像是窗戶被炸裂一樣。
隔著這層被炸裂的“窗戶”,剛剛突破鉑金級精神力、視力不亞于某些鷹隼卡靈的他隱隱看到了一個眼綻藍光、俯瞰天地的巨大身影。
許是燈光映照的緣故,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
也就在他分神的瞬間,紀年這邊玉軟花柔的千金小姐已婷婷裊裊,小步上前。
只見她朝旁邊緩緩伸出一只白皙嬌嫩的手,光澤暗啞、隱隱流露出墨綠光輝的鐵鍬便以一種近似納米重組的方式聚攏在她手中。
猶如風扇葉片,輪轉自如,虎虎生風。
在閻樓訝異的目光中,反手一鍬,狠狠扇在了老妖的臉上。
就聽“嘭”的一聲,那老妖的頭便在鐵鍬裹挾的巨大動能下,以類似炮彈發射的方式,砸進了墻體中。
蛇一樣的脖頸也在這個過程中連續糾纏盤旋,最后緩緩耷拉到了地上。
“什么情況?”
閻樓有些蒙了。
剛剛那充滿力量感的一擊,仿佛隔空打在了他的心上。
老話說:身大力不虧。
這句話雖說在卡牌的世界時常被顛覆,但很多時候還是靠譜的。
因此,一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反手一锨打飛妖魔的畫面,在大部分人眼里,還是極具沖擊感。
閻樓也不例外。
好在他的素養十分出眾,短暫的吃驚過后,迅速反應過來。
以精神力驅動,讓老妖收回了脖頸和頭。
頗具戰斗才情的黛玉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腳尖輕踏地面,好似導彈飛旋,直取老妖頭。
這次的場地質量比較好,就是紫品五星的卡靈在這戰斗也能頂得住。
因此并未像往常的地板那樣出現裂痕。
減震效果其實也做得十分出色。
可還是在黛玉發力的那一刻,輕輕晃了晃,連帶著明滅不定的吊燈都跟著晃蕩。
這正是芳華的技能效果:通過消耗靈氣,在短時間內大幅提升身體素質。
而黛玉這次選擇的,正是她自己最喜歡的力。
并很聰明地利用場館地板的材料特性,將這股澎湃大力轉化成了同級頂尖的速度。
然后以鍬頭打磨鋒銳的邊緣去削割紅袍老妖還未完全拉回來的脖子。
那滿滿的力量感仿佛溢出“屏幕”,即使是隔著透明保護罩,都讓閻樓下意識撫摸了一下側臉。
總覺得那里被“鍬風”劃出了一道血刺呼啦的口子。
可事實上并沒有,倒是他的卡靈被這一鍬砍中,鋒利的锨頭已然沒入脖頸的一半。
在這關鍵時候,他瞬間注入大量精神力,激活了紅袍槐樹老妖的技能妖軀。
這同樣是一個提升身體素質的強化技能。
只是效果沒芳華那么強,側重點也不太一樣。
有點像是金蠶給紀年帶來的制卡反饋,主要針對身體韌性和恢復方面。
哪怕黛玉造成的傷害不小,可只要沒把它的頭砍下來,就能修復。
黛玉敏銳察覺到了這一點,見那老妖脖頸上不斷生出肉芽,當即以手扶住锨頭,將老妖按在了地上。
人家在那兒恢復,她就利用鐵锨邊緣齒狀紋路,來回拉扯擠壓。
動作之嫻熟,仿佛提前演練過千百遍,人稱大觀園林木匠。
“咔嚓、咔嚓、咔嚓……”
尖銳的鋸骨聲不斷傳來,令人牙酸。
隔著很遠的距離和厚厚的保護罩,閻樓隔空望向紀年,眼神里帶著不解:不是說好讓我的嗎?
而紀年見他滿臉懷疑人生的樣子,還以為他在埋怨自己沒使全力。
可眼下這個場景,又確實不大適合使用冷月和瀟湘技能。
“那就直接把領域卡祭出來吧。”
紀年心說著,抬手召喚出大觀園。
隨著精神力施展,一座花光柳影、鳥語溪聲的大好園林虛影憑空浮現。
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
察覺到有領域卡釋放,本身也是由某種特制領域牌轉化而來的場館快速轉變。
此刻若是有人從這場館外面經過,只會覺得一切如常,這個戰卡場還和往常一樣。
即使是就在外面等候區準備的高盛、任王、姜茶等人也不會察覺到任何異常。
可身在對戰區的紀年、閻樓卻只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被腳下傳來的一股沛然大力硬生生挪了不知多少公里出去。
等在反應過來時,這個專門用來戰斗的房間已擴大了不知多少倍,儼然成了一方小天地。
甚至于,以他們當前超越凡俗的視力,都無法看清對方的身子。
好在卡師可以通過額外消耗大量精神力,與卡靈開啟共享視野。
兩人還能以“vr”的形式指揮卡靈戰斗。
而當前的場面,對于閻樓而言,就是一部驚悚片。
他正以第一人稱視角,全程觀看一位眉宇間透著憂郁與仙氣的漂亮妹子,用某種連配件都算不上的武器鋸自己的頭。
墨綠色的血液噴泉一般在眼前飛濺。
那視覺沖擊感……讓人無言。
而這番場景對紀年來說,就是一部驅魔動作片。
畢竟在使用了妖軀技能后,那紅袍老妖的身體也發生了異變,整張臉都透出老樹皮般的紋路。
甚至還有像是被某種長喙鳥類鑿出的長洞,并從中鉆出惡心粘膩的蠕動樹蟲。
可就是這樣一頭怪物,卻像是毫無反抗能力一般,在第一人稱視角下,被單手按在地上。
鐵鍬拉扯、刺啦刺啦。
而這一切,還是發生在陰雨纏綿的華夏園林里。
如此強烈的反差下,發生的一切,看起來還蠻帶感的。
“壞了,我被青山和桃源的陰間氛圍傳染,要變成壞人了。”
紀年心說著,晃了晃腦袋,抬手一個響指,將場地轉移到瀟湘館里。
細密雨幕下,斑竹如矛,直指蒼天。
在精神力的引動下,緩緩歪頭,驟然彈出。
就像是一柄柄鋒利的長矛,只一瞬間洞穿了紅袍老妖的妖軀。
而紀年卻在這時皺起了眉,仗打了這么長時間,看似黛玉牢牢占據上風。
可實際上,她并未對那紅袍老妖造成什么致命傷。
說到底,能走到這里的,都不是什么差手。
更別說,閻樓還在上一輪比賽里排到了第五。
制卡能力十分優秀。
“要是沒有我的話,他應該就是桃源這屆的第一吧。”
“就像子良哥那樣。”
“真是恐怖如斯。”
紀年心想著,不由面露嚴肅,這份認真也影響到了黛玉,從而導致她下手更加兇狠。
眼見老樹妖不斷反抗,對著那張樹皮一樣的臉,就是兩記重炮轟拳,直打得領域震動。
閻樓忍不住咂了咂嘴:瑪德,明明是我被按著打,你著急個什么勁啊。
心里這么想著,意識卻停留在紅袍老妖傳遞給他的畫面里,試圖尋找黛玉的破綻。
看著看著,不由皺起了眉。
他明明已經火力全開,將紅袍老妖的狀態全部拉滿,可那只看上去只能用來提筆的嬌柔玉手,還是像十萬青山一般不可撼動。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個原因,還是他聰明反被聰明誤。
大觀園只是個“種田”類型的領域牌,并不存在什么殺伐類的特性技能。
唯一能夠用于戰斗的,也就是領域本身的種種意向物品,以及壓制敵方雄性卡靈、強化我方雌性卡靈的規則特性。
而閻樓,這個土生土長的桃源人。
明明可以按照思維慣性,造一個雌性樹妖,卻被桃源思維帶歪,弄了個穿紅袍、帶骨簪、化濃妝的雄性樹妖出來。
雖說反差感直接拉滿,無比陰間,但在大觀園里就是要被克到死。
慢慢地,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于是果斷掏出新造出的場域牌。
伴隨一道藍黑色的光,與陰雨里的大觀園瘋狂對撞。
這也是他與紀年之間精神力對沖的一個過程。
只聽場地上空,隱有電弧“噼啪”作響。
原本徹底顯現的領域,也像是老式黑白電視里的畫面那樣,忽明忽暗、時隱時現。
終究,還是紀年技高一籌,強勢保留了大觀園。
而閻樓也借機撕開場地一角,喚出了他的領域牌:保福老槐停棺廟。
這是個不大的小廟。
占地面積可能都不及瀟湘館。
即使算上那影影綽綽、隱有“人影”走動的槐樹林,也只抵得過大觀園的一個小角。
可這張領域牌的品質并不低,還是十分正統的桃源風范:
生滿苔蘚的斑駁院墻、掛滿血牌的粗壯老槐、詭異暗沉的“保福樹仙”石雕。
肥胖骯臟的老鼠在破碎石板上奔攢,撞倒一個個裝滿白灰的破罐。
十幾口殘破不堪的薄棺,在陰雨里,輕輕晃蕩。
這在青山桃源是正道煌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