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道:“張大戶,你家別得不多,女兒最多,要不嫁幾個給短毛?這個老丈人做得不虧啊!”
張大戶正是張有福,他算是縣郭都的代表。此時多喝了幾杯,這酒是從廣州送來得“國士無雙”,很醇厚,又不象土燒那樣容易上頭,張有福已然喝得過了量,人暈呼呼的,笑道:“這話說得,我女兒再多也不能嫁給這樣沒根底的人家去――”
“咋叫沒根基,人家的這份產業,恐怕以后就是臨高第一了。”內中有個地主搖著頭嘆道,“就說這冰獅子吧,我在臨高就從來沒見過!真不知道他們從哪里搞來的冰。連廣州都也只有第一等的人家才弄得到!”
“據說是從博鋪運來的,我就納悶了,這海里也能撈出冰來?”
“說不定又是他們的妖術搞得。”有人小聲說,“這群短毛,邪得很。那些自動車,鐵牛,不去說它,光那鐵船,沒帆沒槳的……不是鬼神之力怎么開得動?”
“可也沒見過他們開壇做法么!”
“這事能給你知道嗎?說不定里面還有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縣里也沒聽說有走失童男童女的事。”
“那他們一船一船的從大陸那邊運孩子過來做什么,蓄養丫鬟小廝么?要這許多?”
“髡賊一人一個丫鬟一個小廝不就上千了,什么童男童女的,我看你是燒丹想當神仙當瘋了。”
“神仙?我看這短毛的日子就和神仙差不多了!”
“也是,不過到這里來一趟,真是不枉此生了!”一個地主仰頭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凝視了半響才嘆息道,“看了多少沒見識的玩意,吃了這許多沒吃過的東西――以后得帶著老婆孩子來見識見識。”
雖然宴會廳里氣氛熱烈,看上去雙方親密無間,實則商館內外都是外松內緊:陸軍、政治保衛部門和警察都進入了戒備狀態。準備隨時應對可能的情況。
相比較養尊處優的會議代表們,保安部門更擔心他們的隨員――這四百多個人多數是青壯,萬一折騰起來將是很大的麻煩。為了防止他們在東門市的活動出現尋釁滋事的情況,晚上以招待的名義將這些人全部集中在一起,每人發了一份盒飯,但是沒有酒。里面是由周士翟帶領的便衣隊,混在人群中,隨時注意其中的動向。
“所有人都給我精神點!”獨孤求婚穿著黑色的防刺服,壓低著聲音說道。他周圍是以東門市派出所為主力的,調集了百仞公社民兵隊組成的應急隊,全部都戴藤制安全帽,身穿藤制馬甲,手持棍棒和盾牌,準備隨時彈壓。
“我說,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么?”東門吹雨有些覺得過了。在東門市外的營地里還待命著一個陸軍步兵連和6門12磅山地榴彈炮,都裝滿了彈藥。
方敬涵冷笑道:“哼,這幾百個土人萬一鬧騰起來,我們壓得住么?這里可是腹心地帶。”他是從遠程勘探隊被借調來參加應急隊的――因為他懂很多方言,發生什么事端便于喊話。
里外兩群人的晚飯終于和諧的結束了,蹲在外面空地上吃盒飯的隨員們自然不知道有好幾百人虎視眈眈的準備隨時收拾他們這群人,還都覺得短毛們招待的很不錯。
接著第二天的下午在剛剛完成的百仞大體育場,舉行了慶祝打敗劉香匪伙的大會。原本執委會早就想辦了,最初的計劃只是小規模的舉行一個儀式,授予參戰人員獎品和勛章就算完事了。但是召開政治協商業協會議使得他們改變了主意,與各村的頭面人物開交流大會的目的是向周邊進行勢力拓展,趁此大勝海盜的機會,應該給這些地面上的頭面人物看看穿越方的強大實力和與眾不同的精神風貌。依次決定來個二合一。不僅要開協商業協會議,還要開慶功會,搞閱兵式。
大體育場就是在這樣的目的下才極速趕工的,其實到現在這個體育場的工程量也不過剛過了二分之一,雖然還有相當部分沒完工,但是主體設施已經建成,按本時空臨高的標準看起來已經夠宏偉了。
體育場臨時搭起一座木質階梯式看臺上坐滿了與會代表,甚至他們的隨員也被允許進場,坐在離主席臺稍遠的看臺上。鄔德給百仞公社和勞工隊也都放假一天,組織大家來觀禮。看臺上坐不下,就有許多人站在石灰線后面。大人小孩婦女好不熱鬧。各村寨的代表們好奇的看著這前座未見的高大石頭建筑(其實是外面包石頭)和腳下一大片寸草不生,碾壓的結結實實的空地――用石灰粉劃上了縱橫的分隔線。河邊空地上豎起了好些土堆和木樁,都在猜測短毛們準備干什么。
整個觀禮臺上一面面彩旗在微風中獵獵飄揚,就是在另一個時空里但凡節日就會到處飄揚的那種彩色尼龍旗幟。看臺四周,身穿元年式軍服,全副武裝,上著刺刀的陸軍步哨站得筆直。
看臺上的穿越眾則是另外一副心情。頭戴灰色八角帽、身穿灰色軍服、腿打綁腿的陸軍官兵不得不讓人回憶起異時空里那支從弱到強軍隊的不敗神話。盡管明白不可能復制出一支同樣的軍隊,但是心底里還是用它來做標板來衡量眼前這支由穿越眾一手創建、武裝、完全屬于自己的軍隊。
名為慶祝大會,實為向縣城和周邊鄉紳示威的大會操在海南冬天暖洋洋的的太陽照射下開始了。
高音喇叭的聲音給了鄉民和老爺們第一個意外。當文德嗣用他已經開始走調的臨高腔普通話大聲宣布博鋪戰役表彰大會暨百仞保安團成立慶祝大會現在開始的時侯,鄉民和鄉老們驚奇的抬頭四望,明明說話的人站在臺子上,但是為何聲音是從四面的高桿上面傳來,而且還震得耳膜發痛,嗡嗡作響。這種粗獷的效果和在電影院里的音箱是放在主席臺兩側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首先是對在博鋪戰役中做出功績的穿越眾進行表彰,宣讀了授予林深河、白羽、蒙德、王瑞相等七十五名海陸軍和軍工人員以“博鋪保衛戰”袖標,他們有權在制服上縫制該袖標以現實其戰斗榮譽。
授予獨孤求婚、譚明、錢水協等一百一十名非軍事人員以“博鋪保衛戰”盾章,獲得著可縫制在任何官方制服上。
隨后,又宣布向所有在博鋪保衛戰中參戰的陸海軍士兵、勞工集體授予“博鋪保衛戰”紀念獎章,增發一個月的軍餉,同時給三十五名戰斗中特別出色的士兵、勞工分別授予軍功二級和三級勛章,分別多發二個月和一個月的軍餉。
所有戰死的陸海軍士兵和勞工,除了享受按軍禮葬入“翠崗烈士公墓”的,執委會還向其家屬發撫恤金,陣亡人員的直系家屬每人每年可得流通券500元:子女全部收入“忠嗣學校”,一切吃住衣著費用由執委會負擔,陣亡者的父母則由民陣委員會負責身后的送終。
這個撫恤力度可以說是前所未來,不僅與會代表目瞪口呆,連士兵、社員和勞工們都覺得無法相信。一般不論官軍、鄉勇乃至海盜、土匪,打仗死人之后照例都要撫恤陣亡弟兄的家屬,無非是給筆燒賣銀子,最多是有多有少的區別。但是這么無微不至的照顧遺屬還是第一次聽說。
“死一個人值這么多錢!”聽文德嗣大聲說出來,又被翻譯成各種方言的臨高縣眾人,都不盡倒吸了一口涼氣,真是聞所未聞,就是讀過一些書的人,知道的也只是通過背水一戰用死亡威脅士兵奮勇向前的故事,還有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道理也是懂得――但這都是對活人的,死掉的兵對自己根本就沒用了,給家屬些撫恤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從沒有人愿意掏這么多錢買一條小兵的命。
至此,臨高縣的眾人開始認識到,短毛那里的軍隊一定和大明的軍隊、土匪有很大的不同――他們那里兵的命很值錢!
“這大概是胡說的吧。欺騙那些無知草民為他們賣命。”黃稟坤繼續著他的煽動宣傳。實話說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澳洲人這么打仗,他們的朝廷不早就破產了,除非澳洲遍地都是金銀。
“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安能是隨口而言。”說這話的人黃稟坤不認得,看打扮象個落魄的讀書人,但是肯定沒進學,他可是進過學的秀才,自然對這種沒有功名的讀書人是看不起的,剛要開口譏諷他一番。有個小地主模樣的代表了話:
“我也覺得不象是隨便說的。短毛還是實誠人多。”他說自己到臨高這里的磨坊來磨糧食,每次磨好,短毛都把糙米、谷糠和谷殼都分別裝好袋子,一一稱量給他看點驗,然后再按價收錢,“從來沒在里面有過半點的作偽。”他贊嘆著,“光憑這點,我就覺得他們說話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