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八尺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眼看快到中午了。鐘利時對李順說道:“你看,時間都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既然你不肯說,我想你是有難處的。馬上就要開飯了,不如先吃過午飯再談?”
李順對魏八尺道:“魏老爺,這牌真得是我自己帶著玩得――我們打魚人苦,夜里不能睡覺還要看海,全靠摸個牌九消遣。”
“你的牌九不成套,怎么只有幾個牌?還有的到哪里去了?”魏八尺剛才已經看過搜出出來的他的隨身物品,里面有三四個骨牌,根本不可能用來玩牌九的。
“玩得時候失落掉了……”李順眨巴著眼睛,“老爺您明鑒!我們船上每天顛上顛下得,一不小心就會少掉幾塊。”
魏八尺搖著頭:“你自己玩得牌,在牌上做記號干什么?二短一長是哪個賭場的記號?!”
“這個……”李順沒想到澳洲人居然知道這個,呆了一呆,愁眉苦臉道,“老爺,這事情見不得光的,要是賭場的老大知道了,非要了我的小命不可。”
魏八尺:“你放心!我們會替你保密,絕對不會說出去的。況且我也不是白讓你幫忙……”說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塊銀子放在桌子上。
李順一見那物,頓時眉開眼笑。可仔細一想又愁眉苦臉起來:“我……我還有老婆孩子……”
魏八尺微微一笑,又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子。李順看到桌子上兩塊銀子,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我家里還有八十老母呢……”
魏八尺含笑道:“想不到你還有這份孝心。”說著他叫了一聲:“來人。”
門外立刻進來一個形容猥瑣,個子矮小的歸化民工作人員,佩戴著藍色領章。
“午飯時間到了,你好好招待這位李孝子一番。”他看了看手表,“我給你五分鐘時間,好好的用真理來感化他。”魏八尺微笑著走出了屋外。
魏八尺來到屋外的走廊里,矮個子歸化民從里面把門劃上,隨后便聽到里面響起一陣關節脫臼的脆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陣殺豬一般的慘叫。魏八尺拿出一支雪茄,點著了火,緩緩的吐著煙圈。這時候許可已經回來了,看到魏八尺在屋外抽煙,說:
“怎么?你這么快就用上專政的鐵拳了?”
魏八尺無奈的聳了下肩:“我這個人肯定面太善……”
不一會兒,歸化民工作人員已經出來了,他一個碰腳跟的立正:“報告首長,他說他什么都愿意說。”
魏八尺看了看手表:“三分鐘。”他對許可說,“你們政治保衛總局的人很能干么。”
“我是情報局的。”許可不得不糾正他。這個政治保衛局的歸化民是從前瓊州府衙里的一個衙役,專管刑訊逼供的,下手兇殘,毫無節操。是很好用的打手。
根據李順的交待:他攜帶的骨牌是偽造泉州府晉江縣一家賭場的,賭場的老板叫林十帽。被打死的兇手叫森久勝,是個日本人。他和李順是舊相識,不過兩者并不很熟悉。
森久勝在日本國內殺了人,隨“唐船”逃到了中國,一直混跡在泉州各地干點黑買賣度日,據李順說殺過不少人,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手。因為常年混跡泉州一帶,能說一口不錯的閩南話。
李順是因為作弊被林十帽逮到,原本說要跺了他一只手的,后來林十帽又說只要他跟隨森久勝去臺灣一趟就既往不咎――還能再給他二十兩銀子的好處。
他和森久勝以應募當雜工為名,混上了一條來臺灣海域打魚的大漁船,就這么來到了高雄。
到高雄之后,李順就是按照森久勝的布置替他跑腿做事,包括盜竊制服的事情也是他干得――李順的正業就是當竊盜。制服盜取到之后他交給了李順,然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至于森久勝到高雄來干什么,他一無所知。只知道聽森久勝的吩咐就是。森久勝被殺之后他很害怕,但是也無法離開高雄,只好坐等開港之后再溜走。
“怎么?他不知道殺死張牽牛的事情?”許可問道。
不過,他不是殺死森久勝的人。到底是誰殺了他,李順也不知道――但是他說森久勝在此地應該還有熟人,他經常會單獨出去和人會面。
最要命的是,連張牽牛被殺的細節李順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森久勝殺了個人。
“這就是個小嘍羅,跑腿的么。”魏八尺對他的供詞失望的很。
“起碼我們有了新得線索。”許可雖然這么說,眉頭依然緊皺,看來這神秘的第三個人才是關鍵。排查工作還要繼續下去。
衛兵將癱軟在地的李順架了出來,魏八尺搖了搖頭,吩咐道:“找個醫生給他看看吧,我們是法制社會,要講人道。”他撣了下煙灰。
“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魏八尺問道。
“第一,我們還得繼續排查,抓到這第三個人――也是關鍵的那個人。”許可說。
李順是個跑腿的,森久勝只是個殺手,真正躲在幕后指揮又殺死森久勝滅口的人才是關鍵人物。
抓到他也就水落石出了。
魏八尺有點遺憾:“鬧了半天我們還是不能查清究竟是誰要刺殺維斯特里。”
“這是明擺著的事情。只是我們無法證明而已。”
“一官。”
“他的嫌疑是最大的。”許可說,“當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不過我人為在本時空,陰謀不會搞得過于復雜。而且調撥我們和荷蘭人之間的關系他的受益面最大。”
“鄭一官為什么會派個日本人前來呢?”
“別忘記鄭一官在日本可有很大的勢力的。顏思齊長期在日本經營,幕府方面很說得上話。鄭芝龍繼承的是顏思齊的班底,這些關系他肯定也繼承了一部分。再說鄭成功的媽田川氏就是日本人。”許可說,“日本人在東亞這一帶沿海到處都有,都是些無根無底的人,正是充當殺手炮灰的好材料。”
“憑手上的這些材料,我們好歹能夠給邦庫特父女一個交代了。”
“還不算徹底查清。因為只是我們自己清楚了,想讓他們完全相信必須拿出過硬的證據來。”許可說,“一定要抓住第三個人!”
這第三個人還在高雄,但是目前沒有更多的線索――許可掌握到的唯一線索就是此人能發射吹箭。
但是吹箭筒是件很容易隱匿的東西,要處理掉的話也很容易。在搜查中沒有發現可疑的筒狀物,說明此人很可能已經處理掉了兇器。
許可心想,這個對手還是有點本事的。他決定,還是先從梳理已抓到的嫌疑犯入手。另外,李順和他那條漁船上的人也可以再問問,說不定能獲得一些新的線索。
許可一面讓人繼續審問嫌疑犯。再一次重新梳理了一遍掌握的案情。又重新訪問了鐘小英,讓她把追擊森久勝時的所有細節都回憶一遍。
鐘小英在回憶的時候提供了一個線索:她大概記得森久勝是從哪里跳下海的。
“你記得?”許可大喜過望,“我們去現場看看!”
“可是我記得不一定很準確……”
“不要緊,去了再說。”
隨后他就帶著鐘小英到森久勝被殺的漁船碼頭現場。雖然碼頭上沒有監控設備,無法調閱監控來查明森久勝被殺時候的準確位置,但是大致知道他是在距離碼頭多遠的地方被擊中的――按照鐘小英的回憶,此人大概游出去有15~20米遠。
“他應該就是從這個地方跳下去的。”鐘小英指點著。這里沿著碼頭有一排栓纜繩的木樁。“具體是哪一根我不記得了。”她仔細的看著木樁,似乎想竭力回憶起當天的細節。
“對不起,想不起來了。”她不無遺憾的說道,接著又看了看四周的方位,“但是就在這三四根樁子之間的位置。”
這段距離大概有十米。許可在拍紙簿上大致繪制出了地形和方位。接著又標注出了森久勝大概被擊中的位置范圍。
許可知道即使現代吹箭射程也很有限,本時空這種手工吹箭加工粗糙,限于攜帶型也不會做得很長,因而它的有效射程極短,充其量不會超過20米。
根據距離、吹箭的角度,他很快就計算出了吹箭發射的大概位置。
“走,我們去港務看看。”許可帶著鐘小英去了漁船碼頭的港務處。
擔任港務主任的歸化民干部是個退役的海軍,看到有海軍首長來趕快立正敬禮。
“稍息!”許可說,“我要查案發當天的船只停泊位置。”
“是,長官。”港務主任說,“從當天起到現在,船只的位置都沒有變化。我這就給您看泊位圖。”
每一艘民船進入港口之后都要按照港務處的指定泊位停靠,每艘船都有對應的編號標記在港口的平面圖上。基本上是一目了然。許可對照自己的草圖,很快就圈定了能夠發射吹箭的八艘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