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心,他們已經改變了態度。”黑爾說,“另外,我知道您在日本很有人脈。如果能從日本給我送來更多的天主教徒來菲律賓營造一個地上的伊甸園,我將感‘激’不盡。”
“福建的人口不成問題。日本的天主教徒恐怕很難。幕府基本上不允許任何人出國……”
“您看,如果事事都要通過政fǔ的話,我們這些人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不是嗎?”
鄭芝鳳放聲大笑。圍頭灣一戰之后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他說道:
“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人!”
接著黑爾又演示了康格里夫火箭的發‘射’。鄭芝鳳對火箭的威力是很清楚的――澳洲人的戰艦襲擊金‘門’島的時候他是親眼目睹了從船上發‘射’的火箭如何讓整個停泊場化作一片火海的。現在發覺眼前的這個人也能提供類似的火箭的時候,他簡直是喜出望外。
“您看,如果您的那些木盒子上都裝上火箭發‘射’架,一次齊‘射’就可以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特別是對敵方港口的攻擊。輕而易舉就讓它化作火海。”
“我只想知道,下一次我來得時候您能賣多少火箭給我?”
“這個不成問題,不成問題。下面我們來談談價錢……”
目送著鄭芝鳳的船只離去,島上黑爾的人馬收拾物品開始裝船準備返回馬尼拉郊外的莊園。鄭芝鳳的船上卸下的箱子里除了銀子:西班牙比索和中國銀錠,還有一些他指明要他送來的‘精’致的手工業品和綢緞――都是用來取悅本地達官貴人的。
馬科斯過來報告說東西都已經裝上他的座船。
“馬科斯,您說這中國人真得理解大炮背后蘊含的真正威力嗎?”
“我想他并不明白……”
“是的,如果他明白。早就應該向澳洲人屈膝投降了,而不是做這無謂的掙扎。”黑爾戴上兜帽。
大炮的背后,是一個國家的工業力量。慢說是幾十‘門’大炮,就算是給鄭家再多幾倍的大炮也改變不了其對澳洲人的決定‘性’劣勢。那些自稱是澳洲人的中國人,已經有了明顯屬于自造痕跡的蒸汽船、線膛槍、線膛炮――這已經是具備初級工業國基礎的實力了。已經不是這個時空農業國所能抗衡的了。
“他很有勇氣――和我們一樣。否則我們也應該立刻投降才對。”
“正是,我親愛的馬科斯。”黑爾說道,“我們還是趕快回莊園去吧。我看今晚男爵夫人又會有新得邀請了。”
在馬尼拉,只要不下雨,接近晌午時分的天氣便會‘逼’得人們躲回屋里去,在紗帳里、‘床’鋪上消磨掉這可怕的時光。連殖民地的核心。在一片綠蔭遮蔽下的總督府看起來好像也不例外,一樓的窗戶被木質的護窗板遮蔽住,二樓巨大的百葉窗也緊閉著。周遭寂靜一片,連‘門’廊下的殖民軍哨兵都抱著長矛,背靠‘門’柱半打著瞌睡。
事實上。這個菲律賓殖民地的心臟和大腦所在的地方根本不可能得到如此清閑。這坐落在內城核心區域的一個‘花’木繁盛,惹人注目的廣場旁的官邸,是一座龐大而又看起來中規中矩的石砌雙層建筑。在到處是竹樓和茅屋菲律賓殖民地,石頭建筑就是西班牙統治權力的象征。像菲律賓的大多數高級建筑那樣,底層是作為貯藏室和仆役住所,二樓供主人居住生活。二層之間還有一層夾樓,胡安薩拉曼卡總督選擇在此辦公,同政fǔ官員們打‘交’道。
百葉窗緊閉著以抵御酷烈的陽光。使本來就采光不足的廳室里愈發顯得昏暗。一盞小玻璃油燈在長條桌上搖曳著,映照出坐在桌前的總督和幾位馬尼拉的頭頭腦腦。
“奧斯瓦爾多先生,我的困‘惑’在于。您和您手下的辦事員怎么寫出如此荒唐的報告?”薩拉曼卡總督指著散在桌面上的一疊澳洲紙箋,“您不明白保羅先生所說的集硝池是什么嗎?只需要挖幾座池塘,把糞便、垃圾和木灰倒進去。您卻要我相信這點活計需要‘花’費2000比索,每年還得再投入500比索進去。軍火工廠里的集硝池已經產出硝石了,卻沒有增加一個銅子的額外費用。”
“您知道,馬尼拉市政廳多年以來就面臨著公費不足的困難。迫于無奈我只能雇傭那些呆頭蠢腦的土人。他們當然不懂得高深的數學,”市長咂了一口澳洲水。放下玻璃瓶,悠然地說:“您可以請安德拉德先生重新核算。”
“軍火工廠。那當然了,冶煉場里剩下的木灰多的用不完。如果它能像產出木灰一樣產出財富,那可就就好啦。”
“不,您的說法太荒唐。不需要我來提醒您的身份,作為殖民地的市政長官,您和我同樣對吾王陛下的殖民地負有守土之責。新式火炮彈‘藥’對我們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為我們在菲律賓一直沒有足夠的軍隊。該死的尼德蘭人如果想打菲律賓的主意,他們能輕而易舉招募到十萬中國人和日本人。現在恐怕還得加上澳洲人。”
“即使從金錢上看,集硝池每年也能為我們縮減掉從印度購買硝石的部分開支,您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意義所在吧?”
“可憐的埃斯特萬,若是聽到您這番諭令準得發瘋,”馬尼拉的警務長應著總督的話開起了玩笑。這個來自米蘭的鄉紳幼子,喜歡時不時地說些粗鄙笑話以掩飾自己那副‘陰’險貪婪的面貌,“好在他如今已經什么都聽不見啦。”
談話就此轉移了方向。埃斯特萬薩納夫里亞在菲律賓結下的冤家對頭遠多于朋友,所以他與伯爵‘激’動人心的決斗總為人們所津津樂道。更富有戲劇‘性’的是,決斗發生五天后,海軍準將的船隊抵達了馬尼拉。同船而來的還有一位特殊人物,馬德里高等法院派出的特別檢察官,奉命調查埃斯特萬薩納夫里亞在塞維利亞、新西班牙以及遠東殖民地犯下的一系列欺詐罪行。當然,他所要調查的嫌疑人已永遠沉默了。時機再恰當不過。至于那死者曾經引以為豪的巨大財富顯然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好處,甚至是否有人能夠繼承都未嘗可知。從新西班牙到馬尼拉,到處都是食腐的禿鷹準備撲到這具尸體上飽餐一頓。
甚至在市政官員們的七嘴八舌的‘交’談與爭論中,曾經的殖民地頭號富商和詐騙犯的連死法都有了多種‘花’樣。薩納夫里亞在市長口中是被削掉了半個腦袋,王室旗官比劃著伯爵如何一刀將薩納夫里亞從前‘胸’到后背刺了個對穿。最夸張說法來自帕里安區長胡安阿吉拉爾,他堅稱可憐的埃斯特萬薩納夫里亞是連人帶刀被伯爵整個兒地劈成了兩段。
“這下耳朵可以得到清靜啦,”一位市政議員說,“再不會有人整天拉住你嘰嘰呱呱個不停,好像誹謗他人的名譽就是他活在世上的唯一樂事。”
“現在誰還敢誹謗范那諾華伯爵,有人已經將他的家世追溯到了倫巴第的蘭度家族。沒準日后他家譜的枝葉還會繼續生長,越過紀元前,直到古羅馬哩。”
“那是不可能的,你們幾時曾聽過那家伙說過一句拉丁語?”警務長出言反駁:“講話都帶著股托斯卡納土腔,最多會念幾篇但丁還是彼特拉克的歪詩。如果這就是那個人受過的全部貴族教育,那他的家庭教師一定是個不學無術的騙子。他的伯爵派頭全是硬撐‘門’面來哄騙無知又頭腦簡單的‘女’人。我們真該仔細查查他的底細。”
‘門’外哐哐響了兩聲。大‘門’推開了,顯‘露’出總督秘書歐根尼奧加西亞扎帕特羅纖弱瘦長的身影,臉‘色’似乎是因為受到什么驚嚇而顯得發白,“范那諾華伯爵已經到來,他正在小客廳里等候,并決定先向大人奉上禮物以表敬意。”
總督府仆役托著伯爵的禮物走進來,總督秘書下意識地向后一縮,好像躺在仆人手里的是條用綢緞包裹起來的毒蛇。大家很快便認出來了,那襯在絲綢中的是柄套著鞘,裝飾華麗的軍刀,伯爵經常佩戴著它出席于各種場合。
“天吶,這可不就是殘忍殺死埃斯特萬的兇器么?”奧斯瓦爾多市長驚呼著。可沒人顧得上應和他。大家都將貴族的矜持和風度拋到一邊,伸出頭去觀看因決斗而赫赫有名的軍刀。
其實這是一柄地道的“臨高造”,專用于出口的高級外銷品,以伏‘波’軍標準的軍官用指揮刀――仿明治32式士官刀為原型略作修改的產物,金銀鑲嵌的刀裝和景泰藍裝飾的刀鞘的確很搶眼,不過當刀從鞘子里‘抽’出時,王室旗官大聲地贊嘆起來。他收藏了不少東方武器,自詡為行家,而這柄刀鋼質絕佳,刀身上的‘花’紋看起來比最好的倭刀和阿拉伯彎刀還要‘精’美。西班牙人當然不知道那是酸洗機械打磨的效果。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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