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杜易斌本人的看法,這待遇簡直是低到“令人發指”,不過眼下這就算是元老院能拿出的最大的支持了,就這家政服務券還是他爭取了幾回民政口才勉強答應的。他已經想好了,可以學后世的志愿者一樣,讓軍隊的軍人、芳草地的學生、工作單位的同事每周或者每半個月組織一批人來幫忙做家務,盡可能的以低成本減輕傷殘家庭的負擔。
“至于普遍顧慮的怕受丈夫和婆家人虐待的,我們也說了,會在制度上保障她們的合法權利。另外給她們安排工作就是為了讓她們有收入,所以即使是沒法出去工作的,嫁給重度傷殘歸化民的婦女,我們也是給予一個最低生活費。有了自己可以支配的收入,她們在家里的地位就不一樣了。婦女的地位說到底是個經濟問題。”
這個調調,陸橙在杜雯的課上是聽過很多遍的,不覺默默的點了點頭。
“她們有這么一份收入,不管是丈夫還是婆家人,都不敢小看,虐待之類的事情發生的概率也就小多了。另外我們安排住房的時候也會盡量把她們都安排在相鄰的地方――可以互相幫襯。人多不就膽氣大了?”
陸橙忍不住說道:“元老院想得太周到了!”
這是她完全發自肺腑的贊嘆,對杜易斌來說一點不稀罕,這些東西都是他想了好多天的。
“至于那些有孩子的,就看他們愿意接納不了。愿意接納的孩子就隨他們的姓。”杜易斌說,“其實有一部分傷殘歸化民是失去生育能力的,我們建議帶孩子的婦女可以考慮他們――接受度會高些。”
“首長,我看我們是不是開個現場會,您也當場下。這樣說服力會高些。”陸橙說道。
陸橙把名單上的候選人都集中起來,當眾把她們的顧慮一一的做了回復,因為杜易斌也在場,相當于直接為陸橙背書,大家的顧慮很快就被打消了,最后陸橙要她們自愿報名,愿意出嫁超過了二百人,這大大超出了杜易斌的預料。心里很是高興,連連點頭稱好,又發表了一番“熱情洋溢”的講話,鼓勵大家要“勇于開拓新生活”。
杜易斌講完話,便把相關的材料散發給愿意嫁人的“單身婦女”們。
這批材料是民政口精心制作的,每個殘疾歸化民一份,除了頭像照之外,還有全身照片――這是為了給她們一個實際評估對方身體殘疾狀態的機會。資料非常詳細,可以說女方關心的一切,上面都有羅列。
“單身婦女”們認真的翻看著――候選人的材料足足有兩百多人,全部看一遍都要很長的時間,而且她們幾乎全不識字,雖然經過了掃盲訓練,讀起材料來很費力。所以多數人只是看照片。
相中了便自己在紙條上寫下號碼,放到筐子里,覺得都不合適的,也可以不選。
很快,房間里就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議論聲,還有笑聲和驚嘆聲。杜易斌坐在上面,心里覺得很是滿足。看得出來,她們都是抱著期許在翻看那些材料。他原本以為一打開材料就會有很多人放棄,沒想到的時候,居然有不少人在反復的端詳照片,不時還有人求旁邊的干部讀材料和解釋上面的名詞。大多數人對元老院的貨幣單位搞不明白,還想知道開列的收入數字到底“值多少錢”;有的對“工作”的性質搞不清楚,因為在她們看來,男人的“活計”,無非是工匠、農婦、商人、伙計這幾種,而這材料上開具的工種眼花繚亂,很多都鬧不明白。非得有人解釋。
雖說知道自己相得對象都是殘疾人員,但是大伙總想要找個“更好”的,少不得就要挑挑選選的,不時還要和閨蜜品頭論足一番,時不時的還會發出竊笑聲,有的人便會臉色一紅。她們哪里還有不久前面容枯槁,心如死灰的“節婦”的模樣,反倒象是重新煥發出來的青春的少女。
這么一來,這相片相親活動就變得很冗長。杜易斌年青坐不住,便悄悄的走了出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到 陸橙也趕緊跟了出來。
“首長……”
“沒什么,我覺得有些氣悶,出來透透氣。”杜易斌說,“學員那邊情況怎么樣?”
“都準備好了。”陸橙說,“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沒列入候選的也眼巴巴的等著下一次。誰不想有個好好的家庭,有男人有孩子,過個常人的生活呢?”
“下一次的機會自然是有得,可也得她自己努力不是?”杜易斌自己的情緒也很高,“以后我們還要給更多人的機會,讓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
“那是。”陸橙覺得這年青的元老高興的有些過頭,似乎眼角都有淚光了,不由得暗暗詫異,不論寡婦還是那些殘疾歸化民,哪一家也不是他的親戚,他這么開心做什么?她想起毛修禹提起的一件往事,劉三元老在這里從尸骸堆里親手抱出了一個病孩子,還給他喂飯喂藥。“爹媽都不過如此,何況非親非故的人上之人,”毛修禹說到這里總要添上一句,“非有大慈悲不能如此”。
這位尊貴的元老,千里迢迢來到廣州,就是為了這么點小事。真所謂“老弱鰥寡殘幼,元老院無不恩澤”,陸橙的心里十分感動,低聲道:“首長都是有大慈悲之人,百姓們莫不感恩戴德。”
杜易斌不像其他外派元老那樣,對贊譽已經習以為常,聽到這女孩子的話語,不覺臉上微微發熱,說:“你過獎了。”
氣氛正有些微妙,忽然陸為嘉從外面走了進來,招呼道:“杜首長!有一批貨物送來了,要請你過目。”
“我這就來。”杜易斌知道來得多半是王君搞相親大會的東西,他當即走到門口,只幾個歸化民推著疾風手推車,上面滿滿的都捆扎著標準箱。讓他吃驚的是王君居然也來了。
“你怎么來了?相親會不是明天才開嗎?”
“明天開,所以我今天來布置會場啊。”王君指著車隊手,“我又到廣州市里的各個機關轉了一圈化緣,弄到了不少東西。咱們第一回在廣州搞相親,要搞得隆重些。”他說著一擺手,“大家快搬吧。”
相親會的會場設在禮堂里,其實就是過去寺內的一座殿宇,因為保存比較好,就用作禮堂,里面除了三張桌子和幾十條長凳之外別無他物。王君指揮著歸化民工人干部禮堂打掃一遍,張燈結彩,又臨時從收容所各處把桌子搬來,擺成兩兩相對的模樣,每張桌子上都擺上零食和茶水。又準備好了許多紙簽和鉛筆,最后,還有一面不知道哪里來的羊皮小鼓。
“王君,為什么要擺成這個面對面的形式?象是大家圍著會議桌開會似得。”杜易斌不解,在他的概念中應該是大家都坐在下面,然后由男方、女方輪番上臺介紹自己,然后大家進行雙向選擇,寫出意中人的號碼,最后再進行配對,配上的就算成了,沒配上的再進行下一輪。
“這個叫擊鼓傳花式相親,”王君說,“效率比較高。”
這個相親模式中,男女雙方相對而坐,每次相談五分鐘,如果談得合適可以配對的,雙方即可起身離開;覺得不合適的,鼓聲一響就各自向反方向挪動位置,換下一個。
“民政部門在臨高辦過幾次相親,我去看過,大概就是這個模式。配對成功率還是不錯的,關鍵是節約時間。”
“五分鐘能談出什么來,感情基礎不牢啊。”杜易斌想起自己的戀愛往事:歷代前任短的三個月,長得處了一年多都沒到談婚論嫁的地步。
“看相片不是更不靠譜,”王君笑了起來,“你去買生活秘書的時候談過感情嗎?”
“那是,”杜易斌點頭,“自由戀愛對這一代人來說還是奢侈了點,她們的下一代或許就是主流了。”
大家忙忙碌碌,很快把會場布置好了。杜易斌想起那邊的照片相親會還沒結束,便拉著王君過去看了看情況。
已經有不少人選到了合適的對象,在干部那里做了登記。但是還有許多人在桌子上的檔案夾里翻找查看。元老們看了看,至少有一多半人已經找到了合適的對象。王君拿起已經那些“名草有主”的歸化民檔案大概看了看,中度傷殘的歸化民最為“搶手”,特別是一側肢體殘缺的。這種肢體傷殘相對較輕,生活基本能自理,因為尚有勞動能力,多半還有工作。所以在候選人中特別搶手。其次是聽力一側或者全部喪失或者一側視力喪失的,因為肢體勞動和生活自理都無問題,所以也比較受歡迎。
相比之下,雙下肢喪失和半身癱瘓、全視力喪失等重度的殘疾的歸化民就少人問津,只有幾個帶孩子的婦女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