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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節 賀新

  “是,小的就是……”賀新被喊了幾個月的130080,對自己的名字已經有些遲鈍了。遲疑了下才回答。

  “首長您要他?”符有地笑道,“這小子就是一小白臉,干活爛得很。”

  林佰光不理他,仔細的看著眼前這個前海盜頭目。

  賀新看這澳洲人一言不發的盯著自己的身子上上下下的看,不由得身子發抖――他對過去被審問的時候看過的GAY片還留有深刻的印象。

  這個前海盜,前紈绔子弟,此時此刻全身幾乎是一絲不掛,只有腰部有塊遮羞布似得的爛布片,身上深深淺淺的全是藤鞭抽打過的瘀痕。符有地這小子果然毒辣,難怪現在成了本縣土著聞風喪膽的名字。林佰光看符有地最近發福的肚子就很懷疑他是不是在這里發了牢獄財。

  不過這不干他的事情,職務的問題讓裔凡來慢慢的清查好了。

  “給他先沖洗一下,換件衣服。”林佰光吩咐符有地。

  帶著稍微象個人樣的賀新回到營地,林佰光又命令高弟帶他去洗澡。“凈化”的步驟是用不著了,勞教隊早做過了。

  賀新盥洗一番換上了干凈衣服,重新回到房間里的時候已經像樣多了。這幾個月來,他經歷了從“天堂”到“地獄”的日子,現在,又有人把他從“地獄”里拯救出來了。感覺仿佛是在做夢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能夠從那個地獄里爬出來。帶他走的澳洲人他從來沒見過,也不是自己奉諸大掌柜的命令來臨高買糧食的時候見過的那些人。

  想到諸大掌柜,賀新不由得一陣絕望――諸彩老全軍覆滅的消息,勞改隊里早就傳開了。他原還不怎么相信,后來勞改隊里又抓來了不少在瓊州海峽搶劫的零星海盜,其中也有諸彩老的舊部,這消息是實打實的了。

  自己的大靠山諸彩老已經死了,這個澳洲人又要他出來干什么?賀新暗暗疑惑。他雖然當了十來年的“海盜”,打打殺殺的事是半點也沒有,至于操船看星定方位這樣的航海技術也沒學會,只有一套吃喝嫖賭的幫閑本事。

  難道是問他諸大掌柜的財寶的事情?賀新回想起自己被抓之后,曾經在一個分不出白天黑夜的地方不知道被審問了多久,連諸大掌柜幫里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給問了個遍。

  莫不是諸大掌柜死了之后,澳洲人垂涎于他的財寶?這事情他可真得一點也不知道。想到在小黑屋里被拷問的日日夜夜,再加上當初曾經被威脅“賣到西洋人的相公堂子里”,賀新一陣腿軟無力。

  正在胡思亂想,把他從“地獄”里撈出來的澳洲人來看他了。高弟還端來了一盤子飯菜。

  飯菜是檢疫營大伙房的伙食,當然不算精美,不過好歹有魚肉貝蛤之類的海味,比起勞改營里頓頓糙米飯,咸鹽管夠但是沒半點油星的雜菜湯相比簡直就是珍饈了。

  勞改營的伙食是營養學博士陳思根配得,保證囚犯們能夠攝入維持其勞役活動的充分的碳水化合物、維生素和礦物質,以便保證他們不會在這樣的強體力勞動中很快斃命。口感是完全談不上的。

  賀新看著不由得眼淚口水一起橫流,但是這幾個月來他被藤鞭打怕了,縱然美食在前,沒有得到吩咐之前也不敢上來吃。

  “先吃點東西。”林佰光道,“不用怕,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謝謝首長的大恩大德――”賀新感動的差點沒號啕大哭,趕緊趴到地上磕頭“磕頭就不必了。”林佰光說,“先吃飯,吃完再說。”

  賀新趕緊低下頭扒起飯菜來。這種飯菜,過去他在海盜集團里是根本連看都不看的,現在吃起來卻格外美味,想起這幾個月來吃得苦頭,不由得邊吃邊哭起來。

  “哭什么,男子漢大丈夫,吃這么點苦頭就流眼淚。”

  “小的……不敢……”賀新邊抹眼淚邊大口的吞咽著飯菜。

  “以后給我好好用心干活,虧待不了你。”

  “是,是,小人一定……”賀新的話被一大口飯堵了回去。

  “你要敢不一定,就送你回去。”林佰光微微一笑。

  “不敢,不敢。”賀新嚇得連飯都不吃了,又趴下來連連磕頭。

  “起來先吃飯。”林佰光說,他回來之后專門跟了熊卜佑幾天,出入縣衙和本縣的大戶人家,學著有權有勢人的舉止言行。

  待得賀新把飯吃完,高弟把桌子收拾了,林佰光才問道:“聽說你很會玩?”

  賀新一愣,這不陰不陽的“很會玩”三個字是什么意思?半晌才道:“小的平日里有些荒唐,好耍錢斗酒……”

  “會玩些什么,都來說說。”林佰光怕他有顧慮,便鼓勵他說出來,“實話和你說,我要去瓊山做買賣,要借你這個才用用。”

  賀新恍然大悟,原來這澳洲人是要叫他來當蔑片相公。這倒是他的本行。不由得精神大振,他原是沒甚心計的人,頓時臉色就松快起來了,當即夸口道:“小的也不敢夸口會太多的玩意,不過踢毬、雙陸象棋、抹牌道字、唱曲件件皆通,小的還能彈手琵琶。”

  林佰光點點頭,果然有“專業技能”,問:“行院賭場可去得?”

  “不怕您老人家笑話,”賀新陪著笑臉道,“小的投奔諸大掌柜之前,衣食沒個著落,便在行院里幫嫖貼食,廣東地面上,上中下三等的院子,到處去得。還有許多相熟的鴇兒呢。”

  “可會寫字?”

  “會,小的念過幾年私塾,信也寫得……”

  “好,以后你就跟著我,當個清客。”林佰光道,“過幾天我就出去做生意,你隨我一起去。”

  “是,首長,小的一定盡心竭力伺候首長。”林佰光一聽能離開臨高,不由精神大振:離這里越遠,也就離符有地這可怕的惡魔越遠。

  “以后你就叫我老爺。”林佰光關照道。

  高弟又推門進來,拿來了一個瓷瓶,這是他剛從臨高總醫院取來的藥,是潤世堂最新開發的跌打損傷藥,方子是劉三從抄沒的皂班頭子林長三家產里得來的。皂班掌管行刑,班頭手里都有祖傳的棒瘡藥。劉三取得之后,又和楊世祥一起參詳,增減了幾味藥物,做出了這種外用成藥,劉三取名為“散里痛”。

  散里痛在佛山的試用獲得了很大的好評。入秋之后天氣轉涼,諸葛行軍散和辟瘟散已經轉入銷售淡季,這種不分季節的,專治跌打損傷,外勞內傷的藥物正好填補了銷售的空白。

  “衣服脫了,讓高兄弟給你上藥。”

  “謝老爺。”賀新感動得眼淚直流。

  上完藥之后,林佰光又安撫了他幾句,關照他先好好休息。自己和高弟出了房間。

  “你去和陽河說,要他派人盯著。”

  “明白。”高弟會心的點頭。

  林佰光又去了次財金委,領了活動經費三百兩現銀――瓊山暫時還沒有德隆的聯號,匯票用不了。

  “這點錢夠不夠?”程棟問。

  “足夠了。”林佰光說,“能度過這一二個月就好。糧行開張了自己就能賺活動經費了。”

  “好吧。不過萬豐雖然是情報站的掩護,本質上還是屬于執委會直屬的商業企業……”

  “我懂,用錢要過手續。”林佰光說,“不能直接提款用錢。你給我個手續吧。”

  “這是用款單據。”程棟把一個帶著小掛鎖的小首飾箱交給他。打開里面是幾疊印好的票據,一盒復寫紙,鉛筆、專用賬本和幾個木質公章。

  程棟解說了一番支款、報銷的一系列流程,并且提醒他:所有單據都是聯號的,哪怕是作廢的單據也得一張不拉的保留著。

  “當然,你現在等于是萬豐糧行的一枝筆,審批支取都可以自己做主。但是財務手續一定要齊備,審計委員會不定時會派人來抽檢瓊州情報站和萬豐米行的賬目。”

  “財務制度嚴格點最好,我舉雙手贊成。”林佰光說,“這樣也給大家去去疑,免得以為在外面出差的人都在搞。”

  林佰光又抓緊時間走訪了好幾個部門,領了需要用的各種裝備和物資。到處填表、開單子,蓋章簽字,讓他恍然又回到了當公務員的年代了。

  看來所謂的制度化本質上就是官僚化。看到機構不斷膨脹的執委會,上下樓梯跑酸了腿的林佰光這樣想。

  幾天之后,已經打扮成大明富商林佰光帶著一眾人從博鋪坐船出發了。

  林佰光走得時候覺得一身輕松,很多穿越眾對臨高、對百仞城已經有了特殊的感情,把這里視作自己的第二故鄉和小安樂窩,每次因公要離開的時候總是不大愉快。但是林佰光卻沒有這樣的感覺,反倒是有了一種天高任鳥飛的舒暢自由的感覺。他隱約有一種預感,自己將會以瓊州為起點,踏上一條漫長的道路――他不會再回臨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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