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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一群與時代脫節的人

  “一般來講啊,巷子里面從來都沒有來過人的。”

  駒覺得在老芋頭看來,他就是一個很稀奇的東西一般。

  這句話他都重復了好幾遍,每次說完,都一臉好奇的上下打量著自己。

  這個時候,不由得懷疑是不是自己邀請他一起去那一座淫祠的決定是錯誤的。

  “巷子里面的年輕人呢?”

  駒隨口問了一句。

  但是這么一問,老芋頭的臉色一下子蔫了下去。

  臉色看起來有些黯淡,眼神當中的那種好奇在一瞬間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頹靡。

  原本看起來快要死的樣子,這下子看起來真的就剩下半口氣了。

  駒被他這副模樣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總覺得是自己說錯了話。

  “巷子啊。”

  老芋頭半天冒出來這句話。

  然后就是又一句話。

  “都是貧苦家庭的,很多掮客都喜歡來這種地方,畢竟……窮嘛。”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咳嗽了幾聲,沒有再往下說。

  駒想起來之前伊藤老板說起。

  在附近周圍有個巷子。

  這個巷子,基本上里面的年輕人都成為了藝伎。

  雖然這個巷子有它自己的名字。

  但是還是給它取了一個很不好聽的名字。

  這個名字伊藤老板沒有說。

  不過大體上也能夠猜到一些什么。

  當然,說是藝伎已經算是很好的了。

  可能也會有人會涉及到了一些人口買賣……

  總之因為貧窮,從而導致了這個巷子瘋狂的衰老。

  光是從不遠處看過去,就能夠感覺到這個巷子和老芋頭差不多。

  “我啊,算不上是巷子里面土生土長的人吧。”

  老芋頭終于又說話了。

  他的聲音很粗。

  當中夾雜著一些雜音。

  可能是因為肺部不好,所以說話的時候,都帶著一種毛刺感。

  “但是,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這個巷子當中度過的。

  不久的將來,我也會在這個巷子當中死去。”

  聽著老芋頭說的這些話。

  駒沉默了一會。

  周圍的環境很是破舊,再加上連接著廢墟。

  所以頗有一種從大路狼狽的逃進陰暗的小巷的感覺。

  再邀請了老芋頭一起走之后。

  就這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后面踉蹌前行。

  聽著他說的那些事情。

  仿佛感悟到他內心的痛苦、快樂和悲哀。

  這個時候,他儼然變成了另外一個老芋頭。

  走了一段路程之后,這種比較違和的協調感被打破。

  老芋頭指著那座殘破的祠堂,說道:“這就是那座淫祠。”

  從外表看上去,確實是一副淫祠該有的樣子。

  因為不合乎禮制建立,從而不會被庇護。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距離那個巷口近的原因。

  所以頂多是放任不管,而不是拆遷讓它消失。

  老芋頭很虔誠的在祠堂前面雙手合十,禱告了一番之后,然后又把旁邊的地藏菩薩石像上的雨遮整理了一下。

  “這并不是一個稱呼淫祠的人該有的做法。”

  駒在心里默默的說道。

  “巷子里面的人都會來這里。

  雖然這確實是一座淫祠,不過對于我們來講,也許它超過了其他的一切。”

  老芋頭說的沒錯。

  祠堂的周圍依舊圍繞著很多繪馬和供奉的手巾。

  而且還有幾處線香燒的只剩下了一點。

  多半是剛才還有人在這里做禱告。

  駒忽然想起了伊藤酒館旁邊的那座神社。

  比起那座,也許這里的禱告聲更加的虔誠并且卑微。

  老芋頭指著一旁那個落滿了灰塵的盤子。

  “之前那里面是放著煎豆的。”

  “煎豆?”

  “是的。”

  “那是為了?”

  “麻前家的孩子得了百日咳。”

  老芋頭沒有解釋麻前是誰,即便是說了,駒多半也是不懂。

  他現在回想起來,有點疑惑,為什么自己會出現在這里。

  或者說,為什么,他會和年輕人說這么多。

  “當時大家一起建議,說來這里試試,把煎豆供奉給神明,神明一定會保佑孩子的百日咳盡快痊愈的。”

  老芋頭一口氣說了這么長的一段話,臉色潮紅的喘了一會。

  “然后怎么樣?神明顯靈了嗎?”

  駒問道。

  老芋頭苦笑了一聲。

  搖著頭說道:“沒有。”

  “但是這里的信徒不少。”

  這里的祠堂并沒有因為它不符合禮制從而荒廢。

  其實往往這種祠堂獲得的信仰遠遠要比其他都要來的多。

  畢竟它的目的就群眾的需求從而建立起來。

  當然,說是信仰。

  無非就是在那些黯淡無光的日子當中,讓自己獲得一點精神寄托。

  就好比現在的老芋頭。

  “是的,神明一天要聆聽那么多的禱告,自然是不能全部都聽的過來的。

  也許讓孩子早點解脫,是神明大人的意思。”

  聽著老芋頭的話,駒的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往日的種種。

  也許在這里還沒有完全落魄之前。

  每天都會聚集著一大堆的信徒。

  他們跪坐在祠堂面前。

  用自己最為虔誠的方式禱告一切。

  他們深知這一切都無法改變。

  即便是渴求神明。

  老芋頭說了。

  即便是那位神明沒有庇佑,因為百日咳去世的孩子的家人,依舊虔誠的信仰。

  駒很清楚的知道。

  如果他們不信仰的話。

  甚至未來他們都不一定活得下去。

  最后天空依舊是灰蒙蒙的。

  陽光斑塊狀。

  和老巷子的那種死灰色差不多。

  雨沒有落的下來。

  一切都凝固在一種半途當中的感覺。

  不上不下。

  讓人難受。

  回到伊藤家酒館的時候。

  他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徑直上樓的時候,百合子蹲在桌子上,沖著駒喵喵叫了幾聲。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不開心,鉆到他懷里,貼貼。

  隔了半晌。

  把伊豆的舞女的稿件從之前放春琴抄的稿件的抽屜當中拿出來。

  放在了最靠近門口的那個抽屜當中。

  然后在這個抽屜上,貼上了一個標簽:稿件存放。

  做完這一切之后。

  他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淫祠兩個字。

  也許沒有什么合適的名字拿來做題目。

  再加上他想寫一些其他的東西。

  比如說那些……如同老芋頭一樣的愚民。

  即便是因為貧窮把女兒賣作藝伎,有可能整天幻想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夢,又或者是在老巷子當中等待著離開世界的那一天。

  總之,他們是一群與時代脫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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