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兩三分鐘內,大批的流放者涌入了知識教堂前方那座廣場,他們有的因為不小心被撞到,選擇當場找人決斗,有的悄悄正了下脖子,讓它不至于歪得太厲害,有的閑著無聊,大聲歌唱了起來,有的玩起了互扇耳光的游戲……
盧米安站在臺階上,握著“絕望魔女”的非凡特性,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些被流放的重刑犯。
時間不多了……盧米安無聲低語了一句,又一次回頭望向知識教堂,但還是沒有看見摩羅拉大主教赫拉貝格。
他終于死心,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幾乎快擠滿整個廣場的流放者們。
這絕對超過三萬了。
盧米安忽然笑了起來,笑得身體都在發抖。
他的選擇看起來還有很多很多,但綜合環境因素、時間限制、當前情況和自身執念后,剩下的只有那么一條路。
擺在他面前的只有這么一條路。
笑了十幾秒,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馬甲、深色長褲和有綁帶皮鞋的盧米安一步步走下臺階,走入了人山與人海之間。
靠近知識教堂區域的流放者們已開始感覺到不對,他們渾身乏力,想要扇對面耳光,卻仿佛在撫摸他的臉龐。
他們有的本能想逃出這里,雙腿卻沒有了力氣,身體沉甸甸的,只能緩慢移動。
嗖嗖嗖,盧米安身周飛射出了一枚枚熾白帶青的火球,它們越過感染了神秘學疾病的流放者們,落到了廣場的邊緣,而那些流放者們奇異地忽略了這件事情。
轟隆隆!
火球同時炸開,這座廣場被熾白的火焰地獄包圍了,溫度逐漸躥升,煙霧滾滾來襲。
撲通,撲通,撲通,不知多少病情加重的流放者們倒在了地上,看著還有點力氣的其他重刑犯踩踏過自己,看著不遠處的熾白火焰照亮天空,一點點卷向自己。
痛苦與絕望的情緒迅速占據滿了他們的心靈,吞食起他們的理智。
有人想要喊救命,卻連聲音都那么的微弱。
轟隆隆!
不斷的爆炸里,盧米安走出了這座廣場,走入了蔓延開來的火海,走到了最近的那條街道內。
轟隆隆!
街道兩側的房屋或被熾白帶青的火球炸垮,或遭直接點燃,騰起了猛烈的火焰,如同一根又一根火炬。
廣場內的重刑犯們一片又一片倒下,在那種讓他們渾身無力的疾病里絕望地感受著痛苦,等待著死亡。
盧米安拿出了一個玻璃瓶子,將“絕望魔女”的非凡特性、瘟疫母蛇的膽汁、銀色獵殺者的碎片、不同瘟疫死者的血液和新鮮的槲寄生依次放了進去。
咕嚕的氣泡翻騰而起,深紫色的魔藥泛起了玫紅色的波光。
盧米安望著這瓶魔藥,嗓音低沉地笑了起來:
“放心,我已經知道自己的渺小,將迎接絕望,迎接魔女之路。
“但這是為了將來不再被安排,為了自己選擇想要的結局!”
說完,他一邊往前行走,一邊將瓶子湊到嘴邊,仰頭喝了下去。
廣場內還能站立的流放者們忽然感覺自身的痛苦和絕望似乎凝成了實質,變成了無形的絲線,延伸向了被點燃的那條街道,延伸向了那個背對自己等人的身影。
他們終于“醒悟”過來,可卻已病重到難以對抗那個兇手,有的甚至已經被火焰蔓延過來,燒灼起身體。
他們看見那道身影一步步行走于被點燃的各種建筑間,行走于已成為火焰地獄的街道內,行走于赤色而明亮的天空下,頭發一根根漂浮了起來,越來越長,越來越黑,越來越粗。
半空仿佛有兩顆星芒亮了起來,遍布這片區域遍布天與地之間的熾白帶青火焰驟然染上了漆黑的顏色。
這黑色就如同洪水,迅速淹沒了所有亮光,讓火焰的地獄變得安靜,變得深沉,變得幽暗。
特殊鏡中世界里,芙蘭卡等人與“萬物終滅會”希格頓戰斗的那片廢棄公園般的黑暗場景內。
覆蓋著青綠帶黃黏液的希格頓已經一分為四,各自尋覓著不同的目標,而芙蘭卡和簡娜的周圍燃燒著安靜的“魔女”黑焰。
這些黑焰一邊燃燒著疾病的靈性,一邊又被疾病附帶的衰敗力量弄得逐漸黯淡,直至熄滅。
要不是發現由希格頓分裂出來的這些疾病具備一定的靈性,可以被“魔女”的黑焰點燃,從而降低它們感染人類的速度和強度,芙蘭卡覺得自己和簡娜現在肯定已經消耗完“鏡子替身”,可以等死了。
同時,“傲慢盔甲”也發揮了相當重要的作用,這件封印物幾乎不受希格頓那些疾病的影響,也未被衰敗的力量弄得銹跡斑斑,行將報廢,它依然生龍活虎,追擊著膽敢攻擊自己背部的希格頓,時而來一次“光之風暴”。
戰斗中,芙蘭卡和簡娜還發現了另外的問題。
她們不知道是因為希格頓屬于沒有腦子的類型,還是這位半神純粹運氣太差,總是做出最有利于她們的選擇,“必然死亡”的攻擊都出現了打偏的情況。
這些結合,兩位“魔女”加上用“心理學隱身”潛藏到衰敗范圍外的安東尼,才勉強在一位半神面前支撐了近九分鐘,偶爾還會覺得希格頓沒有正常半神那種壓迫感,屬于劣質產品。
但就算是這樣,她們還是找不到逃離并擺脫的機會,并且發現敵人越打越多,從剛開始戰斗的兩個變成了現在的四個,之前甚至還分裂出去了一個尋找路德維希。
而且,雖然單獨的希格頓不像是真正的半神,感覺弱了一點,但他分裂出來的每一個他竟然都處在同一個水準上,不比單獨的弱,如此疊加起來,就真的有半神的恐怖了,當然,芙蘭卡猜測他分裂的數量應該有上限,并且不會太多。
“我還有兩次‘鏡子替身’,簡娜應該只剩一次了……安東尼雖然被襲擊的次數少,又在范圍外,但本身就只有兩個‘鏡子替身’,現在已經用了一個……”芙蘭卡一邊快速轉移位置,以免被疾病化的希格頓突然出現在背后,來一次“必然命中”的攻擊,一邊快速分析著當前的局勢。
至于盧加諾,剛被希格頓堵住,發生戰斗時,芙蘭卡就示意他自己有多遠跑多遠,找個隱蔽的角落躲起來。
事實證明,芙蘭卡這個判斷是對的,希格頓的目標除了路德維希,就是她們兩個“魔女”,對盧加諾逃出這片公園式廢墟的行為沒做什么阻攔,也未分出更多的希格頓去追擊。
“持續性使用黑焰對靈性的消耗也很大,我和簡娜都堅持不了太久了……”芙蘭卡考慮起要不要現在就和簡娜聚集在一塊,用掉“冰之護符”最后的“鏡中穿梭”,爭取再拖延一段時間,看是否會出現轉機。
而且,她們這樣也能幫安東尼爭取到活下去的機會。
這位“催眠師”同樣不是希格頓的目標,并且還有“心理學隱身”。
就在芙蘭卡要用目光示意簡娜靠近自己的時候,她突然看見簡娜背后有青綠帶黃的液滴凸顯出來,快速凝聚成了希格頓的模樣。
幾乎是同時,芙蘭卡也從簡娜擔憂凝重的表情里察覺到自己的背后也出了狀況。
兩位“魔女”毫不猶豫,分別又主動激發了“鏡子替身”。
下一秒,兩個希格頓攤開成毛絨絨沾滿骯臟黏液的“毯子”,以必然命中的姿態將芙蘭卡和簡娜包裹在了里面。
喀嚓的聲音隨之響起。
另外一邊,一直安靜地潛伏在公園式廢墟邊緣、背靠半截墻壁的安東尼忽然看見旁邊冒出了覆蓋著青綠帶黃黏液的希格頓。
他還是被發現了。
希格頓雙手一推,一個青綠帶黑的光團就落到了安東尼的身上。
喀嚓!
安東尼用掉了最后一次“鏡子替身”,他的身影勾勒在了這個希格頓的側后方。
看到這一幕,安東尼忽然心中一動。
機會!
他沒狂奔而逃,抬起手中的“凜冬將至”左輪,瞄準希格頓,直接扣動了扳機。
“必然死亡”!
一枚黃澄澄的子彈染上了黯淡的青綠色,越過較短的距離,打在了希格頓的身上。
覆蓋著青綠帶黃黏液的希格頓一下僵住,身體飛快崩解,還原成了一點點沫狀液體,毫無靈性地灑落于地。
這個希格頓死亡了。
但另外三個希格頓沒有任何事情。
芙蘭卡和簡娜確認之后,都由衷地感到絕望。
他們之前的一個計劃就是兩位“魔女”做誘餌,讓安東尼有機會用“必然死亡”的子彈擊中其中一個希格頓,以此讓所有希格頓都死去。
誰知道,“必然死亡”的效果只能影響被打中的那個希格頓。
轉瞬之后,芙蘭卡和簡娜又看見“傲慢盔甲”被“必然死亡”的攻擊打中,胸口金屬碎片不斷掉落,僵立在了原地。
簡娜一咬牙齒,就要不管儀式,當場把“痛苦魔女”的材料塞進嘴巴,賭一把能不能強行晉升。
那樣至少可以讓她恢復靈性。
即使失敗,她也能變成怪物,給芙蘭卡創造逃脫的機會!
簡娜還未來得及將手探入“旅者的行囊”,又看見另外有道人影出現于這片區域的邊緣。
那是金發泛白的瓦贊.桑松,他追趕到了這里!
簡娜和芙蘭卡的心靈頓時急速下沉,前者不再有半點猶豫。
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希格頓的上方,一把燃燒著熾白帶青火焰的鐵黑直劍毫無征兆地從天而降,準確地插入了這個希格頓的頭頂。
轟隆!
這個希格頓直接被炸成了碎片,而席卷出去的熾白帶青火焰瞬間染上了安靜的黑色,將每一塊碎片都淹沒了。
那些碎片再沒有出現,一道身影飛快勾勒在了芙蘭卡、簡娜和安東尼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