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娜怔了一下道:
“是啊。”
最早的時候,他們認為那個特殊鏡中世界是“四皇之戰”的產物,是“原初魔女”、“血皇帝”等第四紀真神激烈戰斗的余波制造出來的,后來,盧米安探索了“幽藍復仇者”號的寶庫,發現新的情報,懷疑那個特殊的鏡中世界在“四皇之戰”前就存在了,推測是“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用來對付“原初魔女”和預備復活手段的。
當時,最令他們疑惑的就是,亞利斯塔.圖鐸這個“獵人”途徑的真神憑什么能弄出如此特殊如此奇異的一個鏡中世界,難道祂手下的“學徒”途徑高位者有參與?
芙蘭卡接著感慨道:
“按照盧米安的說法和我們的經驗,‘獵人’會帶來災禍,‘魔女’也會帶來災禍,這‘獵人’途徑的真神加上‘魔女’途徑的真神豈不就等于災禍這個概念了嗎?難怪第四紀特里爾最后變成那個樣子……
“不過,相鄰途徑的真神居然還能友好合作,不是應該碰在一起就按捺不住聚合沖動,既分高下,也決生死嗎?”
這個問題也是簡娜所疑惑的,她微收嘴唇,思索了一下道:
“有辦法控制住那種聚合的沖動嗎?”
“這就在我知識的盲區了,至少得等我成為天使,才能接觸到相應的神秘學知識吧?”芙蘭卡自我調侃了一句,習慣性地發散起思維,“‘原初魔女’或許可以,但‘血皇帝’肯定不行,按照我們目前了解到的第四紀歷史,祂就是一個暴戾、血腥、殘忍的瘋子,怎么自我控制?除非有人幫忙,誰能幫忙?”
簡娜愣了愣,若有所思地說道:
“塔瑪拉家族……”
“呃……”芙蘭卡的眼睛逐漸發亮,“對,塔瑪拉家族當時應該已經是以‘學徒’途徑為主流,而‘學徒’途徑的高位者擅長封印,掌控空間,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利用鏡中世界,嗯,這就能很好地解釋特殊鏡中世界之事有塔瑪拉家族身影的問題。”
她和簡娜手中的兩塊特殊鏡中世界碎片之一就來自塔瑪拉家族的墓室,
芙蘭卡越說越是興奮:
“塔瑪拉家族應該是‘血皇帝’和‘原初魔女’溝通的橋梁,這是在執行秘密任務啊!而因為長期接觸魔女教派,他們家族有一些人在分裂后投靠過去就屬于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且,而且,既然克麗絲芒娜女士是‘血皇帝’的后裔,那祂的雙胞胎兄弟,也就是現在的‘灰之魔女’,應該也是,塔瑪拉家族的‘學徒’支系這一千多年來忍辱負重,甘愿成為女人,就是為了繼續效忠‘血皇帝’的直系子嗣啊,太忠誠了,太忠誠了!”
說著說著,芙蘭卡假模假樣地抹了下眼淚,表示自己有被感動到。
簡娜早已習慣這家伙毫無邊際地發散思維和胡言亂語地開玩笑,自顧自提出了疑問:
“塔瑪拉家族當時只有序列2的‘學徒’途徑天使,真能封印‘血皇帝’的聚合沖動嗎?”
“塔瑪拉家族不行,那位‘門’先生呢?盧米安說祂是圖鐸帝國排名第一的大貴族,而排在祂后面的阿蒙確定是天使之王,那祂大概率也是,一位‘學徒’途徑的天使之王應該可以臨時性封印‘血皇帝’的聚合沖動吧?”芙蘭卡正經起來,斟酌著說道,“特殊鏡中世界之事還有‘門’先生的參與?”
“有可能。”簡娜表示認同。
正常的鏡中世界原本就是“門”這個概念的集合體。
芙蘭卡的思路忽然跑偏,低聲笑了起來:
“還有一種可能,‘獵人’途徑真神和‘魔女’途徑真神的聚合表現與其他途徑不一樣,首先是陰陽相吸,陰陽交融,在達到某個節點后才會互相吞噬,決出最終的勝利者。”
簡娜忍不住上轉起眼眸。
芙蘭卡又在講低俗笑話了。
當然,對曾經混跡于市場區各個酒吧舞廳、以“浮夸女”身份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簡娜來說,這種程度的低俗笑話屬于未成年向。
芙蘭卡隨即收斂起笑意:
“我現在能真切地理解‘黑之魔女’那些話了,難怪她會問我為什么覺得魔女教派沒有掌握那個特殊的鏡中世界,說那個特殊鏡中世界被原初掌控過,直至‘四皇之戰’結束。
“但她同樣認為那個特殊鏡中世界最開始是用來對付原初的,只是后來才被原初掌控……是她不了解當初的秘辛和‘灰之魔女’的身世,還是純粹騙我,糊弄我,或者,‘血皇帝’最開始確實是想對付原初,但被對方反向掌控住了未成形的特殊鏡中世界,于是轉為了合作?
“或者,或者,合作的目的是為了對付?
“嗯,祂們造出這么一個特殊的鏡中世界是想達成什么目的?”
簡娜很誠實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
芙蘭卡抓了下自己的馬尾,若有所思地說道:
“‘黑之魔女’既是原初的后裔,又有塔瑪拉家族的血脈,她對特殊鏡中世界的了解可能比我想象得更深。”
簡娜“嗯”了一聲,揉了揉額角:
“不管怎么樣,我們得趕緊把這個信息匯報上去。”
芙蘭卡望了簡娜一眼,清了清喉嚨道:
“你也得回去好好休息,適應魔藥對身體的改變。”
尸骸山峰腳下,盧米安閉著眼睛,背靠著那一具具尸體和骸骨,專注地聽著黃銅耳塞內傳出的呆板嗓音。
他在完成自己的學習。
他已經不需要把剩下的所有書籍都聽完,學好當前這本大概率就夠了,可就算如此,也還需要十幾個小時。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盧米安的身體越來越沒有力氣,即使背靠著那些尸體和骸骨,他也無法再坐得端正,全靠外力支撐才沒有倒下去。
他的靈性也在加速蒸發,讓他連“傳送”都無法再使用出來。
還好他提前收起了莎莉絲特遺留的那件物品,空氣中密布的神秘學病原體又受到“0—01”活化的波及,已消散一空,他的病情才沒有嚴重到心臟都無力跳動、靈體出現潰散跡象的程度,還能勉強維持。
不知過了多久,盧米安突然變得精神,肉體恢復了力量,靈性重新充沛。
以科爾杜村時間計算的清晨六點來臨了。
身體重置不再生病的盧米安一下坐直,繼續起最后部分的學習。
過了近三刻鐘,他嗓音低沉地念出了一個古赫密斯語單詞:
“停止!”
他感覺污染到臨界點了,不能再積累下去了!
黃銅符咒剛結束知識的傳遞,盧米安的腦海就變得恍惚。
隱隱約約間,他又“看見”了那面布滿危險血點的焦黑旗幟,那旗幟被濃郁的黑暗包圍著,正輕輕搖晃。
盧米安還“看見”了滿地的尸體,“看見”了浩浩蕩蕩的軍隊,“看見”了沾滿血液的大地,“看見”了數不清的斷臂和殘肢……
他的鼻端隨之刺入強烈的血腥味和鐵銹味,那仿佛來自他自己。
盧米安感受到了某種召喚,這不僅僅來自于那面焦黑的旗幟,也來自于包圍旗幟的濃郁黑暗。
他右掌掌心的灼熱和冰冷愈發清晰了。
它們分別來自“血皇帝”的殘余氣息和“冥道人”留下的封印。
這一刻,盧米安霍然明白了極光會信仰的那位安排“夢節”之事的另一個目的,更深層次的目的:
“有了‘冥道人’封印的我才真的和‘0—01’具備了神秘學上的相似性……
“‘0—01’曾經屬于‘血皇帝’亞利斯塔.圖鐸,然后被‘死神’掌控,遭受了‘死神’途徑的力量污染,后者還被知識教會利用來完成對‘0—01’本身的封印,而我現在,身上有‘血皇帝’的殘余氣息,有具備‘死神’、‘黑夜’和‘戰士’三條途徑力量的‘冥道人’遺留的封印……”
念頭電轉間,盧米安結合學習到的知識和阿不思、朱莉的表現,在那種奇異又危險的召喚里站了起來,“傳送”到了尸骸山峰的頂部。
他沒有睜開眼睛,死寂冰冷的黑暗里,他即使睜開了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見。
而隨著距離的拉近,盧米安的眉心有了明顯的刺痛感,他的血液或者說別的什么東西似乎想從毛孔里從肉縫中鉆出來。
盧米安未做反抗,忍耐起這種疼痛。
終于,一滴疑似血液的東西撕裂他的眉心飛了出來,飛向“0—01”所在之處。
啪的聲音隨之響起,盧米安體內的“血皇帝”殘余氣息驟然沸騰了起來,它就像變成了滾滾流淌的火焰長河,肆虐于盧米安的靈體、內臟和血肉之間。
盧米安掌心的冰涼腐爛感跟著強烈,不讓這條火焰之河帶著他的所有血肉脫離封印。
盧米安很快痛苦至近乎失去知覺,等到“血皇帝”殘余氣息逐漸平息下來,才慢慢找回了思緒。
他長長地吐了口氣,無聲自語道:
“應該是‘0—01’的代行者了……
“要不是有‘冥道人’的封印,我肯定會變成另一個瓦納克,不,不是另一個瓦納克,而是亞利斯塔.圖鐸,那位‘血皇帝’將借助我的身體回歸。”
盧米安不敢于“0—01”附近久待,怕這件封印物發現它新任的代行者還有一點缺陷,自我意志尚存的缺陷。
而盧米安也知道,以自己目前的位格和實力,根本不可能將“0—01”帶出摩羅拉,就算知識教會同意他這么做,那也只會導致他本身毀滅。
呼,留下烙印成為代行者就算圓滿完成這次的任務了,可惜啊,“0—01”被嚴密封印著,代行者的特殊只有在摩羅拉才能完整體現……盧米安咕噥了兩句,“傳送”回了荒野之上。
他隨即感應到有一隊不死生物士兵和鋼鐵兵偶在黑暗中無聲巡邏,永恒不變般徘徊。
盧米安突地心中一動:
契約者之間的聯系告訴他,為首那個是“膿腫斷手”!
這個來歷神秘的生物在遭受神降后又一點點長出了骨骼和血肉,但似乎被“0—01”征服了,成為了它的守衛。
斷手老兄的特質是殺不死嗎?盧米安側過身體,任由“膿腫斷手”帶著那群傀儡從旁邊經過。
忽然,“膿腫斷手”停了下來,停在了盧米安的面前,發出了低沉的聲音:
“歐彌貝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