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媽媽……”
盧米安聽見周圍的黑暗里傳來了一聲聲哭喊，凄厲又可憐，仿佛在抓撓他的心臟和靈魂。
霍然間，盧米安身上燃起了壓抑著瘋狂與毀滅的黑色火焰。
這火焰向著四周蔓延開來，焚燒起黑暗，焚燒起隱藏于黑暗中的所有事物。
那一聲聲哭喊陡然變得尖利，然后飛快消散。
盧米安冷笑了起來：
“你們要是喊我‘爸爸’，我說不定還會有點不舍和憐愛，但，‘媽媽’？哄誰呢？”
他剛自語到這里，周圍的黑暗寸寸破碎。
盧米安隨之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見了懸掛著吊燈、藏于深邃夜色內的天花板。
“剛才在做夢？
“李克己肚子里的胎兒死于‘母親’之手，怨念難消，纏上了我，被我徹底燒干凈了？
“你‘母親’是歐彌貝拉，和我盧米安有什么關系？”
盧米安咕噥了幾句，從旁邊摸過手機，選擇“因蒂斯集團格林”，用語音輸入法道：
“我聽到了我孩子的哭聲，他遭遇了通往死亡的災難。
“應該是有人在幫助李克己打胎。”
發送出這條微信消息后，盧米安復制相應的內容，給呂永安也發了過去。
也就是十幾二十秒的時間，呂永安回復了消息：
“我們現在就趕去紅月醫院？”
盧米安將手機湊至嘴邊，搖頭說道：
“來不及了，事情已經結束。
“匆忙過去很可能踏進敵人預設的陷阱。
“既然事情已經無法挽回，那我們等明天，等后天，等確定了李克己周圍沒有埋伏后，再去勘察情況，找出破壞者，并想辦法補救。”
“神子英明。”呂永安回復得文縐縐的。
這時，格林也做出了回復，表達了和呂永安相同的意思，盧米安選擇復制粘貼自己說的話語。
安撫下格林后，盧米安正要重新入睡，突然看見呂永安發來了新的消息：
“神子，我剛才在窗邊看到醫院外面站著一個人。”
“誰？”盧米安明白呂永安說這件事情的原因必然是那個人自己認識，或者非常重要。
隔了幾秒，呂永安回復道：
“是周明瑞。”
周明瑞？行動力這么強，白天才知道神使的尸體出現在目曙醫院地下停尸房，晚上就想潛入探查？這會不會太魯莽了？或者，只是先做初步的觀察？盧米安一下精神，完全沒有了睡意。
他再次將手機湊到嘴邊，用語音輸入法道：
“暫時不用管，周明瑞進了醫院再通知我。”
目曙醫院外面，依舊穿著天藍色T恤的周明瑞一邊假裝打電話，一邊隨意地打量起四周，重點放在了急診中心。
了解了達倪訾死亡之事并借助公開報道確認了相關細節后，周明瑞覺得目曙醫院似乎有不小的問題，尤其是地下停尸房。
所以，等到夜色變深，他打車過來，準備假裝看急診，實際在目曙醫院里轉一圈，看能否發現點什么。
他沒想過今天就去調查地下停尸房，在搜集到一定信息前，他不打算冒可能很大的風險。
周明瑞說著“好”“沒問題”“行”“可以”“就這樣”等話語的同時，目光掃過了急診中心，掃過了有進有出的病患和家屬，看不出有什么問題。
他其實不是第一次到目曙醫院，以前來看過兩次病，因為這是距離因蒂斯集團和他住處最近的幾家醫院之一，而且屬于剛開業沒幾年的那種，無論急診，還是門診，都沒多少人，無需排太久的隊，也不用擔心網上約不到號。
——距離他住處更近的區級醫院，他覺得不太靠譜，而別的幾家老牌醫院都人山人海。
“和上次來唯一不同的是，目曙醫院名氣越來越大，來看病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虧我之前聽重金屬，身體出了狀況，還想著這里人不多，可以過來看病，還好中途就痊愈了……”周明瑞記起了大半年前來看急診的經歷，也記起了幾周前請病假到目曙醫院，結果車還沒到目的地，病就好了的事情。
想到這里，他霍然心中一動：
“那次病假讓我錯過了和查拉圖斯特拉的正式碰面……
“而我又沒實際進目曙醫院……
“我當時聽到《沖擊》那首歌不是巧合，這首歌的旋律和聲音里摻雜著神秘學力量？
“這是否說明查拉圖斯特拉和目曙醫院真有問題？
“可我大半年前來，也沒出什么事，沒發現什么異常啊……
“目曙醫院的問題是逐漸加深的？”
周明瑞嘀咕之中，目光從急診中心往上，看起整棟大樓。
霍然，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
“撲通！
“撲通！”
周明瑞莫名感覺到了恐懼，這讓他的心臟仿佛被一只無形之手狠狠捏了一下，難以遏制地加快了跳動。
“撲通！
“撲通！”
他覺得那棟大樓里似乎藏著自己最害怕最畏懼的東西，就像是他恐懼情緒的源頭。
“真有問題……”周明瑞的瞳孔迅速放大。
他大半年前同樣是夜里過來急診，同樣也注視過目曙醫院的主樓，可當時完全沒有里面躲藏著恐怖之物的感覺。
周明瑞定了定神，閉上了眼睛，調勻起呼吸。
等心跳平復了下來，他再次望向目曙醫院那棟大樓。
“撲通！
“撲通！”
他再次體會到了恐懼的驟然爆發，本能地相信目曙醫院深處有自己不愿意面對害怕碰上的事物。
周明瑞下意識想轉身離開這里，可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先做初步的觀察，先做初步的觀察……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自言自語中，周明瑞未拿手機的右掌自然下垂，握緊又松開，松開又握緊。
十幾秒后，他假裝掛斷電話，邁開步伐，走向了急診中心的大門。
德創花園，2303號房間內。
芙蘭卡和簡娜睡著之后，很快獲得了清醒。
這是非凡者進入羅珊那個“薩滿”世界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兩人皆不意外。
可下一秒，映入她們眼簾的卻不是凝固的風暴、游蕩的星靈體和半透明的屏障，而是一條光芒昏暗的走廊。
走廊的墻壁涂著白色的顏料，在黯淡的燈光照耀下泛出了少許綠色。
“這是哪？”芙蘭卡愕然脫口。
羅珊的“薩滿”世界怎么不見了？
簡娜驚訝之余，想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羅珊出了變故？因為確認黃嘉嘉等人更為虛假之事？”
那讓羅珊更進一步直面這里是夢境的事實。
“可安東尼不是說羅珊的情緒初步平穩了下來嗎？
“回家后又受到了什么刺激？”芙蘭卡疑惑回應。
“不管怎么樣，先找到羅珊，這里可能是異變后的‘薩滿’世界。”簡娜左右打量了起來，并集中精神傾聽。
面對不同于往常的情況，芙蘭卡本能將手放入了“旅者的行囊”，預備著拿出自己的非凡物品。
突然，她愣了一下：
“不對！”
見簡娜投來了目光，芙蘭卡表情嚴肅地說道：
“‘旅者行囊’還在，里面的物品也還在。”
簡娜眸光瞬間凝固，明白了芙蘭卡想表達的意思：
只有星靈體出游才能進入羅珊對抗怪物的“薩滿”世界，而星靈體顯然是不會攜帶“旅者行囊”和對應物品的，即使有，那也只是夢境幻化出來的，沒實際能力！
“這里不是羅珊的‘薩滿’世界？我們究竟遭遇了什么？”簡娜皺起了眉頭。
她嘗試起用冥想的方式脫離這里，讓星靈體回歸身體。
可這沒有任何效果。
“我們不是星靈體出游，進了羅珊的夢或者‘薩滿’世界，我們是直接被轉移到了這個地方。”芙蘭卡給出了自己的結論，“憑什么啊，完全沒感覺……”
她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前方一個房間內傳出羅珊的聲音：
“不，不要，我拒絕！”
隔了幾秒，那房間的門被拉開，穿著睡衣的羅珊沖了出來。
羅珊看見了芙蘭卡和簡娜，停下腳步，錯愕問道：
“你們也在啊？”
芙蘭卡和簡娜先是低下腦袋，審視起自己的衣物，發現都是睡裙罩身，然后才由前者對羅珊道：
“這是哪里？我們為什么不能在？”
“這是我的夢啊……我夢到你們了？”羅珊一臉茫然和疑惑。
芙蘭卡和簡娜對視了一眼，斟酌著問道：
“你做了什么夢？”
“我夢到有人在我耳邊念奇怪的話語，夢到很多零碎的場景，那有挺著肚子的孕婦，她臉上的肉和一顆眼珠都好像被抓了下來，肩膀兩邊長著腦袋一樣的瘤子，還有心臟被挖出來的男人，有嬰兒的啼哭聲……
“最后，我夢到了這么一條走廊，夢到我在房間里，有聲音對我說……”回憶夢境的羅珊忽然頓住。
“說什么？”簡娜追問道。
羅珊猶豫了幾秒道：
“說，說可以幫我以假亂真，取代外面的那個我，那樣，即使夢境破碎，我也能真實地活下去……
“我，我不能接受，我怎么能，怎么能害一個無辜的人？”
聽到羅珊的話語，芙蘭卡和簡娜的瞳孔同時放大。
前者艱難地吞了口唾液道：
“夢境最開始的奇怪話語還記得嗎？”
羅珊竭力回想道：
“好像，好像是‘真能變假，假能成真，福生玄黃天尊……’”
這個瞬間，簡娜和芙蘭卡都仿佛變成了雕像。
芙蘭卡霍然“蘇醒”，沉聲說道：
“趕緊確認這里是什么地方！”
“這不是我的夢嗎……”羅珊小聲說道。
“你平時在夢里能這么清醒嗎？”簡娜一邊反問，一邊尋找著可供辨識的標志。
“是啊……”羅珊疑惑自語中，芙蘭卡和簡娜同時發現前方墻上有個公告欄。
兩人邁開腳步，沖了過去，借助黯淡的燈光，一眼就望見了公告欄某處的四個大字：
“目曙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