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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付之一炬

  此時的澤州府情況,與李征猜測的并沒有太大區別。

  唯一的區別就是,李征沒有想到,被壓迫到了極限的流寇,在官軍倉惶撤退城池之后,便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和破壞力!

  五月十二,高平縣城。

  新任高平縣縣令大位還不及半年的徐懷志,只是看了一眼城下的亂民,就‘啊’了一聲直接暈死過去。

  高平守備官謝志昌則是額頭汗水不斷的流淌而下,不同于徐懷志,身為武人的他雖然被酒色掏空了身體,但起碼的膽量還是有的。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顫抖,并不是為別的,而是如今的流民似乎與之前的流民有些不同了。

  之前的流民人數是多是夠嚇人,但是卻給人一種沒什么攻擊性的感覺。這一次的流民不僅夠多,而且其中亡命之徒,似乎數量也不少。

  說的直觀一點,那便是上次的流民對朝廷似乎還有些畏懼,不敢過分相逼,這次的流民已經無懼朝廷威嚴,完全就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攻擊態勢。

  他們已經不再是流民了,而是流寇!不知為何,這個念頭不斷的出現在謝志昌心中。

  看著賊寇正在不遠處砍伐樹木制作簡易云梯,謝志昌腿肚子就不斷的打顫。他雖然名為守備,手下紙面上應該有三百鄉勇,但實際上,他連半個鄉勇也無。

  手中只有十個不到的家丁,還個個都是酒囊飯袋,平時除了嚇唬一下老百姓,就連抓個犯人都費勁,指望他們效死守住城池,謝志昌覺得還是期望上天降下神雷將這些該死的賊寇全部劈死了希望還大一些。

  “謝守備,這城能守住吧!”

  正在謝志昌盤算著怎樣安全的離開時,一旁的徐懷志悠悠醒來,看到謝志昌皺眉凝思,還以為對方已經有了對策,趕緊滿懷希望的問道。

  “大人,守是守不了了。你看看周圍這些人,咱們能指望他們嗎?”謝志昌搖搖頭,對徐懷志說道,“不過卑職可以護送大人突圍!”

  “就沒一點希望了么?”

  徐懷志報著萬一的希望,殷切的看著謝守備。他是高平的縣令,一旦失地,他的前程可就到此為止了。他如今還不到四十,委實不甘心就這么離開政治舞臺。

  看著滿懷希望的徐縣令,謝志昌猶豫了一下道,“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徐縣令頓時跳了起來,動作一點都不一象一個文弱的書生。

  “大人,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是大人能夠拿出大筆錢糧來激勵民壯,相信可以守住城池不失!就象上次一般,若是……”

  謝志昌越說越興奮,他已經開始考慮具體的細節,比如說用石頭砸到一個賊兵賞銀一兩,沒砸到只能給一半,不能讓這些賤民占了太多便宜去。自己又該如何從中作些手腳,不會被人發現。

  正當謝志昌說的高興時,徐縣令卻是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謝守備,城中庫房中可沒有現銀。”

  “這個末將自然知曉,不過如今乃是危急關頭,當有取舍啊,縣尊!”

  謝志昌聽了大急,這輩子難得想出一回好主意,怎么能就這么算了。

  “妄言!本官乃朝廷命官,理應負起為國守土之責!死則死耳!”徐懷志說的極為慷慨激昂,“但這土是朝廷的,又不是我徐某人的,憑什么用我的銀兩!?”

  說完這些話,徐懷志似乎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太功利了些,轉轉眼珠子,又從容的說道,“不過本官又豈是那種完全不顧國事的流寇匪類,這樣吧,本官就捐五十,不四十兩銀子出來勞軍!當然既然身在城中,值此國難當頭,為了同舟共進,其他縉紳商賈也需要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這……大人,他們早就已經跑了!”

  謝志昌頓時傻眼了,這上官似乎瘋了,竟然在這個時候挑起內訌!

  而最尷尬的問題是,這次徐知縣就算想內訌,也沒有人了。他們早在官軍主力撤退的前兩日,便紛紛攜帶著家財細軟跑去了澤州府城了!

  徐懷志頓時一愣,將這一茬想了起來。但是不同于之前的氣話,這一次他是真的出離的憤怒了。

  數月以來,官兵剿匪進展順利,只是錢糧卻是難以保證。徐懷志屬于地方官員,自然也須承擔部分糧餉。

  但問題是,高平縣之前遭過浩劫,這數月來地方秩序已經蕩然無存,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額外收入。

  這種情況下,也只能向當地的縉紳們借貸一二,以渡過難關。

  但可惜的是,每次向縉紳們征糧捐餉之時,都是地方上開始出現各種亂象之時,這些縉紳身為地頭蛇,能夠調動的力量遠遠超過外來戶縣令。

  一般情況下,這些人是聯合不起來的,但是一旦觸及到他們的利益,這些人全力催生的力量,那簡直是排山倒海般的!

  徐懷志就在這種情況下,處處受到冷遇,不僅要到的錢糧數字形同羞辱,而且他的政令更是出了縣衙就是而廁紙一張。

  換作之前一心求穩的徐懷志,雖然不爽也只能暗自忍耐,甚至忍痛自掏腰包給官兵勞軍。

  不過此時的新任知縣徐懷志卻是絲毫不懼的,如今的他命在頃刻,前途馬上盡毀,哪還有心去關注這些縉紳們的死活!

  他來高平是升官發財的,可不是來當散財童子的。

  這數個多月來,他這個縣令當的那叫一個戰戰兢兢,不僅沒有威風八面,財源廣進,相反因為高平這個亂攤子,他經常性的夜不能寐。

  每日間只是為了前線官兵的糧餉問題,不斷低聲下氣的向著縉紳們宣傳捐餉捐糧。每每有些收獲,自己還沒有從中撈到什么好處,這種尷尬的處境都讓他的頭發白了許多。

  眼下流寇圍城在即,平時還在情面上不愿翻臉的縉紳還有走動的時候,今日則是萬人空巷,再無人登門。

  “這些鼠輩,死到臨頭還在抱著他們的金銀糧沫!你們以為府城就安全了?若是不能壓下這高平亂賊,遲早你們個個死無葬身之地!”

  徐知縣恨恨的想著,上次高平失守是因為什么,還不是這些早就聞風而逃的縉紳們半路給抽的梯子?

  如今這些縉紳更是個個跑的影子都沒有,連個梯子都不愿意再奉上了,這讓擔負著守土之責的徐懷志如何能夠忍耐?

  別人誰都可以跑,但他徐懷志卻不能跑,或者說不到最后一刻不能跑。他只要敢棄城,那他就算有故舊開脫還能保存自身,那前途卻是點滴也無。

  “謝將軍,高平拿不出你們所需要的錢糧,你們可以向本地商賈勸餉一二!”

  到了最后,徐懷志還是下不了魚死網破的決心,并沒有完全撕破臉對縉紳遺留的不動產動手,而是將目光投入了城內來不及撤走的商賈們。

  得到命令的謝志昌,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到死都不愿意掏腰包出來的徐懷志,應命一聲,便帶著家丁離去。

  是夜,整個高平處處都是破門而入的官兵,慘叫聲四起,有些士兵搶的興起之時,更是燒起房屋來。

  半夜時分,本就無人去管的火焰完全失控了。無數的百姓和官兵奪路而逃,嚎哭聲震動天地!

  至此,未經流寇一兵一卒,高平縣便再一次經歷了無邊的刀兵浩劫,整個城池完全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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