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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再次出征

  崇禎四年六月初三。

  大同鎮邊軍以虎大威為首,八千勁卒滾滾南下,與遼東來的曹文詔合兵于太原城下。

  兩股大明強軍合兵后,再次匯合山西鎮兵馬兩萬,主動向南出擊,于三日后大敗流寇大軍北上收集糧草的王自用,斬首兩千余。

  王自用兵敗后收拾殘兵與與圍攻臨滄城的王嘉合兵一處,人數十數萬,連營直達天跡。

  見流寇勢大,官軍紛紛畏縮不前,曹文詔卻絲毫無懼,帶著三千鐵騎往來沖擊,所過之處流寇無不抱頭鼠竄,根本沒有一合之敵!

  目睹曹文詔之悍勇,官軍士氣大振,全軍掩殺而來,流寇大敗。

  是役,一身拉風的金盔金甲的王嘉被陣斬,另一位大頭領王自用于敵軍中不知所蹤,二人麾下十數萬部下,當場陣斬數萬,其余除了數萬余人南逃澤州投奔高迎祥部外,盡皆零散四方鄉間!

  官軍再接再厲,于三日間便橫掃整個汾州,于浮山追上流寇余部,一場激戰之后,只有萬余流寇逃入澤州境內!

  官軍勢如破竹,數萬人涌入澤州,撲向高迎祥的流寇大軍。

  高迎祥接到消息后,便十分干脆的將已經失了膽的流寇炮灰全部拋下,帶著麾下老營全速趕去大營。

  終于在官軍大舉進攻之前入營,接著便全軍撤向平陽府。不過士氣高昂的官軍并不打算放過高迎祥,在全速追擊三天后,終于在垣曲咬住流寇大軍。

  依舊是在曹文詔打頭進攻,并且勢如破竹之后,無數官軍山呼海嘯一般的撲向已經全線動搖的高闖流寇軍!

  這一戰高迎祥大敗,靠著老營騎兵拼命突圍,這才順利逃脫,帶著萬余殘部逃至白浪渡口,將十余萬‘大軍’丟給了官軍享用。

  靠著送了這十余萬戰五渣人頭的軍功章,官軍大部都被這場盛宴所吸引,只有曹文詔的三千鐵騎依舊不依不饒的追了過來。

  靠著這數年走過十數次的熟悉道路的優勢,高迎祥從容設下埋伏,伏擊了一把已經驕橫的快要上天的曹文詔部。

  萬余老營在絕地爆發出巨大的勇氣,四方夾擊之下,官軍鐵騎小半個時辰便被滅了數百騎。

  眼看流寇包圍圈越來越厚實,就算英武如曹文詔,也不得不憋屈的帶著部下殺開一條血路,灰頭土臉的無功而返。

  沒有了威脅的高迎祥部,并不敢去追擊曹文詔部,只是快速的收集好船只,強行渡過了黃河,進入了中原腹地。

  高迎祥終于走了,李征卻也高興不起來。

  這一次他部下損失太大了,雖然心中有準備,但還是讓他心口陣陣抽痛。

  不包括佃戶們,單單是潞州營,陣亡官兵數目就有一百三十余人,重傷、殘廢者百多人,至于輕傷者就更不用說了,估計很難找出來沒受傷的。

  護田隊這次損失更是高達四成,陣亡六百余,重傷、殘廢者多達兩百余人,完全算的上是毀滅性的打擊了。

  其中中下層軍官傷亡率更是高居不下,若非這幾仗下來,很是鍛煉出來一大批合格的軍官種子,部隊的框架都會出現問題。

  更令李征頭痛的是,這些官兵都是要撫恤的,雖然如今了手中不缺銀子,但一下子拿出來數萬兩真金白銀,還是讓他有些囊中羞澀的。

  雖然李征開銷不小,但李征的收入卻是步步高升。在連續收拾了兩府數縣之地后,李征前后收入腰包中銀子還是有十數萬兩銀子的,至于糧食更是多達數萬石。

  這些東西雖然還有三成給了下面的官兵們,但靠著堅持不懈的賣地,他還是將銀兩收回了大半,只是糧食卻只根本沒能收回多少。

  不過大半年來,隨著麾下人馬不斷的增多,再加上三縣四地大開墾還有各地水利的修葺,李征的財富已經縮水了一大半。

  若是按照李征之前定下的規矩,陣亡士兵一次性得到三十兩的撫恤銀,還有三十畝土地。此外還享有不高于三十畝田地的田賦減半,他們的家屬還能享受每年三石糧食的補助,這個補助將持續十五年,到時自動中止。

  而傷殘士兵補助則是二十兩撫恤銀,二十畝田地,所得田地田賦減半,唯一沒有的就是家屬的補助。

  這次一下子就讓李征拿出三萬余兩銀子,外加數千畝的田地。

  拿出這些東西,李征并不為難,李征唯一氣憤的是,這次的繳獲數量并不多。一共抓住俘虜三千余,所得銀兩一萬三千余,糧食只有兩千余石,無論如何,都是巨虧啊!

  這些繳獲還得和正面血戰一場的官兵們分潤三成,而且為了保持士氣,李征還得另外拿出一些獎勵一下作戰勇敢,或者戰功過人的先進個人。

  雖然這些俘虜李征雖然可以再次從他們身上得到利益,比如扔進礦井挖礦等,但李征也不可能餓著他們啊,還有這些人跑散的家屬,一旦再尋過來,至少也得有小萬人上下吧,若是都養著,李征唯一的感覺就是,男人太難了。

  這些事雖然頭痛,但李征起碼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怨言。不過顯然他是沒有時間去辦這些事了,來自汾州方面的調兵令已經擺在他的面前了。

  李征有些想罵娘了,自己這次已經這么的慘了,那邊竟然還不肯放過自己!

  痛罵了幾句后,李征直接召來了李開莫,與他商討此事。

  “七哥,這極為不妥!這些田地可是可以傳家的,哪能這般輕易給予外人!”

  令李征意外的是,這位族弟對于這種撫恤政策極為的反對,簡直已經有暴走的趨勢了!

  “雖然如今七哥家大業大,但若是如此不惜根本,家業大敗之日便指日可待!”

  李征無語的看著這個便宜族弟,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拿出來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田地,難道自己記錯了,這些田地還有這李開莫的份不成?

  好不容易等這位族弟情緒終于緩和了一些,李征想了想,平靜的問道,“莫弟,七哥兩年前可有這般多田地?又為何這兩年便聚起這么大的家業?”

  “那是七哥戰無不勝!另外也是時勢造就!”

  李開莫愣了一下,然后鏗鏘有力的說道。

  “七哥一個人能做到戰無不勝么?或者說,沒有這么多忠勇的將士,七哥拿下這么多田地,一個人能守的住么?”

  李征盡量將語氣變得溫和,以一副討論的口吻與李開莫說道。

  對于這個向來聰穎的族弟,他可是一直寄以莫大的希望。

  “七哥又不是神仙,為何這些人肯為七哥舍生忘死?為何每一次面對數倍十數倍的敵人他們從不退卻?哪怕這次面對兇名天下皆聞的闖營,他們有沒有后退半分?你見過哪路官軍在傷亡近四成的時候,還能死戰不退?”

  李征的語氣也慢慢的變得高亢起來,表情跟著嚴肅起來。

  “七哥保證了他們的糧餉不缺,更有嚴厲軍法震懾!”

  這一次,李開莫的聲音也低了八度,有些不自信了。

  “論起糧餉待遇,普天之下,有哪支軍隊及的上關寧軍?論起軍法,大明各軍七殺,五十四斬,哪一個軍法不比為兄嚴厲?但哪支官軍又能做到遇敵誓死不退的?”

  李征搖搖頭,依舊是那副不滿意答案的模樣,不斷的反問著。

  “這……”

  李開莫終于沒有再反駁了,原本的怒氣也消散了大半,但年少人的自尊心還是讓他不愿服輸,昂著頭道,“我知道官兵誓死奮戰,是因為七哥待他們極厚!不過這又分田又賞銀子,還有連帶養活他們家屬十五年,這也太過了吧!”

  “你錯了!七哥對待他們并不算優厚,只是按照大明官兵的普通待遇給他們糧餉而已。”

  “他們之所以肯為我而戰,不僅僅是這一份糧餉,還因為他們看到了盼頭,因為他們覺得七哥會給他們家小一條活路,一條讓他們家小在亂世可以安穩活下去的希望!”

  “這個希望他們活著的時候,自然可以自己把握。但是一旦他們戰死或殘廢,他們當然會對這個希望產生懷疑,畢竟沒有親眼所見,總是會不放心,這是人之常情。”

  “為兄之所以給他們撫恤,并不是給死人看的,是給活人看的!”

  “為兄要讓所有人都明白,只要他們為了為兄傷殘或者戰死,為兄一定會對他們的家小負責到底!”

  “所謂有恒產有恒心。田地只要給了戰死者家屬,他們自然會因為田地而徹底安心。”

  “讓他們安心只是第一步,用銀子再讓他們各家不至于家中青壯死去而立即陷入困頓之中,每年給他們一些米糧,也只是讓他們再無后顧之憂,徹底將家中頂梁柱死去的所有困境全部消除。”

  “而其他人看到這情況,也會徹底放下心中的顧慮。他們遇敵自會向前,而不用擔心自己身死之后,一家老小會流落街頭,自生自滅!”

  “有了這些敢打敢拼的官兵,田地和錢糧算的了什么?七哥兩年前一無所有,兩年后什么沒有?有他們在,才有無數的田地和錢糧!”

  李征定定的看著李開莫,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不希望有這個時代局限性的李開莫完全同意,但起碼也要讓對方明白自己的苦心。

  “七哥,我明白了!”

  李開莫畢竟是年輕人,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甘心,但是卻是覺得李征這番話,十分的有道理。

  “明白了就好!七哥出征在即,現在你知道為何找你來辦這事了吧?”

  李征點點頭,溫和的看著李開莫問道。

  “明白!七哥是想讓我監督總辦這事!”

  李開莫是一個聰明人,李征將利害剖析的如此明白,又讓他過來,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明白就好!這事的重要性不用為兄多說,切記不可因人壞了為兄的苦心。這事換了旁人主事,說不定會有不清不楚的地方!”

  “但你為我族弟,自可代我行事,若是有人從中上下其手,無論是誰,一概收監!待我回來處置!”

  “不要輕易相信下面的刀筆小吏,這些人最是擅長欺上瞞下,想要了解真實情況,要舍得架子,到各家撫恤戶微服實地查看。若是有可能,最好拿下一二手腳不干凈的,直接殺雞儆猴!至于細節上如何應對,你可向張俊才問詢,他之前做過此事,經歷豐富……”

  李征仔細的交代著李開莫,該如何行事,如何查證各項撫恤到位情況。這是他的根本大事,容不得半點害群之馬。

  潞州軍眼下一切草創,還沒有產生利益山頭,一切還是一張白紙,先立下嚴厲規矩,為日后防微杜漸。

  “七哥,那些陣亡官兵的待遇已經出來了。那些傷殘的官兵又該如何處置?他們雖然人還在,但除了給家里添負擔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用處了吧。這個若不能妥善安置,還是會誤七哥的大事的!”

  通盤想了一番后,李開莫突然出聲問道。

  “莫弟能想到這里,足見是下了功夫了。”

  李征贊許的點點頭,這個族弟還真是一個人才。

  “我準備在幾個屯田處設立保甲制度,還有佃戶訓練制度,這些傷殘官兵就是現成的保甲長和教官!”

  “保長每月一石米糧俸祿,甲長與教官每月半石!這些東西雖然不多,但養活他們自己是足夠的了,還能節余一些補貼家用。”

  “不過這事還得莫弟幫忙。你讀過書,我準備讓你給他們教授一些常用字,無須太多,只要能夠看明白公文和會記錄一些簡單數據就可。”

  “這個學習班以一個月為準,成績最好者的四十人為保長,其他人看情況安排他們或為甲長,或為教官,一切你都可自行拿主意!”

  李征喝了口茶,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此計大妙!這些都是可以放心的自己人,既養了他們,又給了他們一個輕松又能安生的活計,想必誰也無話可說!”

  李開莫聽完,也覺得眼前一亮,自己這七哥真是鬼才,這種主意都能想的到。

  “他們若是不犯錯,這職位可以干一輩子,直到干不動為止。不過卻不能傳家,否則就又成了惡政了!”李征對于世襲制,是有一種骨子里的痛恨,當然不會放任這種事情發生。

  “嗯,也對!總得騰出位置給后來人!”

  李開莫顯然是想到了別處,不過李征倒也沒有將自己的思量說出來,只是微微一笑便過。

  正說話間,廖嗚弘快步接近書房,不多時便聽他大著嗓門報告,許國忠人已經到了。

  李征見說的也差不多了,便打算打發李開莫回去抓緊辦理此事。但心念一動,又將他留了下來,吩咐將許國忠帶了進來。

  許國忠上次在澤州城下立了大功,但這種功勞并不能公之于眾,雖然官職上只是低調的給了一個副隊級,但卻是一口氣得到了百畝田地,還有五百兩賞銀。

  如今的許國忠就任的是屯留護田隊副隊正,此番大戰休整數日后,李征又一次將他喚了過來。

  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功勛卓著的下屬,但潞州軍情況能力差這個短板卻是短時間無法扭轉的。

  高迎祥退兵,并不意味著事情已經完全結束了。流寇之所以被稱為流寇,是因為他們居無定所,攻無必取,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再回來潞州禍害一番。

  而潞州軍潛伏第一人,非如今的許國忠莫屬。因此尋找到高迎祥,并且混入其隊伍的重任,則非這個許國忠莫屬。

  “還沒休息幾日,又得讓你去出生入死,本官甚感愧疚,只是潞州營必須有人站出來,這事關潞州的生死存亡!當然這任務極為兇險,如今你已經有田有銀了,若是想從此過安穩日子,本官也不會強求。”

  耐心解釋了一番之下,李征鄭重的看著許國忠,輕嘆一聲。

  “大人言重了!卑職愿意為大人效死!”

  許國忠絲毫沒有猶豫,直接回答道。

  這話出于至誠,沒有李征,根本沒有他許國忠的今天。數月前,他還只是兄長許國棉手下一個普通軍戶。

  如今卻是如同坐了火箭一般升任五百人的副官,而且田地錢糧全部都已經擁有了,這份人生恩遇,值得舍身以報!

  事實上,從小被脾氣暴燥的兄長壓制的他,十分喜歡在流寇軍中那份自由自在,不用受太多軍法約束。

  李征深深看了一眼許國忠,對方眼中只有一片堅定。

  “有志氣!本官還是那句話,有我李征一天在,就不會虧待于你!以后有什么情況,你可使人直接與李開莫聯系!”

  李征拍拍許國忠肩膀,一指身旁的李開莫。

  雖然還想多交待幾句做密諜的注意事項,但李征還是覺得自己這半桶水水平,而且還是后世的經驗,不一定試用于這個時代,也別出來誤導人了。

  而且二人也需要自己學會成長,總得給年輕人一點自我發揮的機會。

  再溫言撫慰了兩人幾句,李征便讓他們各自回去準備。

  兩日后,李征收到郭老頭緊急運送而來的三十桿火銃之后,吩咐來人回去告訴郭老頭加緊打造剩余火銃,便開始了出征前的準備。

  六月初十,就在高闖在官軍大舉進攻之時,一道調兵令又一次發來了潞州。

  公文上面要求,李征立即整軍前往汾州匯合,協力剿滅高闖。

  這種調令,潞州之前從來沒有收到過。李征明白,這是自己在韓店這邊打的相當出色,這才讓大明邊軍統帥注意到了自己。

  雖然不情愿,但是李征還是不敢這個時候耍滑頭,直接點上了一百沒怎么受傷的潞州營老兵,再抽調一批作戰十分勇敢的佃戶,拼湊出了七百余人的隊伍。

  這不僅僅是示弱于其他官軍,保存實力的打算。更重要的是,畢竟這次佃戶們出力也算不小。

  雖然沒有官兵微分無法進行撫恤,只能給陣亡傷殘的人一些錢糧補貼,但終究還是顯得小家子氣了。

  如今把最靠攏自己的人來出去跑一躺鍍點金,也好給個由頭獎勵一番,這樣也可以讓其他人看到希望。

  一切準備就序后,李征又征發了千余俘虜充任運輸糧草的夫子軍,于六月十三誓師出發,向著遙遠的汾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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