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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里世界的日記

  與紅姨他們告別后。

  陳景拿上自己的背包離開了白鋼廠宿舍。

  在之前與這對母子短暫的接觸中,他大概已經摸清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是個什么身份。

  簡單來說。

  他在里世界的身份是一個在22歲低齡便從小學畢業的“學霸”。

  雖然之后的他并沒有選擇繼續讀初中,但這份鐵打的小學文憑還是很夠用的,至少在紅姨他們看來陳景已經算是高材生了。

  如紅姨所說。

  在這個世界,他還有一個爺爺。

  是的。

  不知道是狗血的巧合還是表里世界存在某種關聯。

  在這個世界他的爺爺也叫陳伯符。

  “所以簡單的梳理一下……”

  “我畢業于‘永夜市’的實驗一小,也有一個叫陳伯符的爺爺,平常是靠給學生補課養家糊口,正在備考幼兒園教育資格證的考試……挺簡單的身份。”

  “這個世界好像沒什么邏輯可言,又好像有點邏輯,紅姨跟她兒子都瘋瘋癲癲的,但說不定他們這樣在這個世界才是正常的……”

  “這些被稱為‘原住民’的生物自稱為人,有肉體自愈的能力,起碼紅姨跟諾諾都有……”

  陳景揉了揉眼睛,心里繼續分析著。

  “之前光幕上提到考生的信息,有幾次都用上了‘所有’以及‘每個’這種字眼,那是不是可以認為……除了我之外應該還有別人也被拉進這場考試了?”

  陳景站在老街十字路口的車站等著301公交,手指輕輕在衣角彈動著,目光停留在天空中的那輪月亮上。

  此刻,天空中的云層已經隨刺骨的晚風散去,那輪一直藏在云層里的月亮慢慢露了出來。

  雖然第一眼看見“它”的時候,陳景也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但現在看久了也就習慣了,甚至還覺得挺有韻味。

  是的。

  里世界的月亮與表世界的月亮很像。

  可又有些不大一樣。

  雖然都有清亮皎潔勝似白玉的特點。

  但……

  里世界的月亮比現實世界看見的月亮要大幾十倍。

  而且是活著的。

  一眼看去,就像是一個散發白光的球形生物飄浮在高空中。

  沒有鼻子。

  沒有耳朵。

  只有一只恐怖的獨眼。

  還有一張幾乎橫貫整個月球赤道的嘴。

  那張嘴就像是月球表面被撕裂開的一條深淵,里面長滿了尖銳密集似是由晦暗月巖構成的牙齒。

  而那只獨眼……

  很像是一只布滿血絲的人類眼球。

  渾濁不堪呈鐵銹色的眼白,透著一種不屬于月巖的柔軟。

  虹膜里也血絲遍布。

  瞳孔緊縮仿佛在盯著什么東西。

  陳景發現月亮的那只獨眼在轉動時,它的嘴也會隨之微微蠕動。

  像是在說著什么。

  但陳景估計它十有八九都不是在說什么好話。

  因為那只獨眼的目光只有一個詞匯可以形容。

  惡毒。

  或許里世界剛誕生的時候這個‘月亮’就在了。

  它亙古不變地高懸于天上,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個瘋狂的世界。

  仿佛這世界在它眼里只是一個好笑的笑話。

  它自始至終都咧著那張橫貫赤道的嘴,毫不掩飾的向世界展露著譏諷嘲弄的笑容。

  車來了。

  陳景背著雙肩包遠眺著長街盡頭,只見一輛車牌為“301”的血紅公交車正左搖右晃的向車站急速駛來。

  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公交車的輪胎在地面摩擦,硬是拉出了至少二十米長的印記,最終一個甩尾穩穩當當停在了陳景面前。

  在門開的瞬間,陳景便背著包走了上去,然后從口袋里拿出乘車卡試探著刷了一下。

  聽見滴的一聲,他松了口氣。

  “卡里還真有錢啊……”

  陳景收回乘車卡,默不作聲地掃了一眼車里的空座,見后排還有位置便直接走去坐下。

  這張乘車卡是從背包里找出來的。

  沒錯。

  諾諾那孩子“還”給陳景的背包里有不少好東西,至少對他現在的狀況來說很有幫助。

  一張乘車卡。

  一張身份證。

  一個錢包。

  一串帶門禁卡的鑰匙。

  最后……是一個日記本。

  之前在紅姨家沒機會仔細檢查這些東西,走在路上也得注意四周的動靜,所以一直到上車入座確定周遭沒什么威脅了,陳景這才有心思翻開包仔細檢查。

  他首先拿出來仔細打量的是日記本。

  在翻開日記本前,他又小心的向四周看了看。

  這輛車除他之外只有司機與兩個乘客。

  這幾個原住民的長相與諾諾相似,至少看起來不像紅姨那么嚇人,都跟怪物兩個字不沾邊。

  他們對陳景好像沒什么興趣。

  司機自始至終都在聚精會神地開車,另外兩個乘客則閉著眼靠在車窗上睡覺,像極了現實世界那些筋疲力盡加完班回家的上班族。

  “還有十一站……”陳景瞥了一眼站牌上的路線圖,覺得自己應該不會走錯。

  因為在臨出門前,他聽見紅姨催了一聲讓他走快點,說是301公交車馬上就要收班了。

  她口中的301路。

  就是陳景現在坐的這輛。

  而且下車的站名與身份證居住地址上寫的一致。

  都是西葫蘆道口—敦威治街。

  嗯……

  所以這個中西結合的名字,是認真的嗎?

  陳景打了個哈欠,靠著車窗翻開了日記本的第一頁。

  “7.10:諾諾送的本子,說可以用來寫日記,但我覺得沒什么好寫的……算了還是寫一下吧。”

  “7.15:好像又忘記寫日記了,但之前那幾天確實沒什么可寫的,除了爺爺把單元樓下的狗保安腦袋開瓢害我回家洗衣服之外,基本就沒什么可紀念的事了……”

  “7.16:小區物業的孫經理來找我們了,準備讓爺爺接替上一個保安的職位,因為小區就那一個保安,他被爺爺宰了之后物業暫時就只能拴條狗看門,還是半個月還沒斷奶的那種……(聽爺爺說那是孫經理的親戚,怪不得長得那么像)”

  “7.16下午:爺爺跟物業的人吵起來了,我一個沒看住他又吃了幾個人……真不明白,人有什么好吃的?”

  “7.16夜20點11分:物業的孫經理來家里跟爺爺理論,說老同志不理解他們的工作他可以理解,但不理解組織上的困難組織就覺得有點過分了。”

  “7.16夜20點15分:爺爺讓孫經理趕緊滾,然后開始罵臟話(那是真的臟,能罵到單元樓里的臟東西都捂著耳朵往外跑的臟,我都聽不下去了)。”

  “7.16夜20點17分:孫經理被罵哭了,啊,不對,只有一個腦袋被罵哭了,另外一個腦袋還在跟爺爺據理力爭說著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什么……你吼辣么大聲做什么嘛!你再罵!你的態度能不能好一點哦!”

  “7.16夜21點00分:孫經理頂著一個腦袋跑了,另外一個腦袋被爺爺燉了,說要給我補腦子……拿狗腦子給我補腦子,爺爺是在罵我嗎?”

  “7.16夜21點05分:我家窗戶被砸了,玻璃碎了一客廳,我跑過去看,是孫經理在樓下扔的板磚,他扔完就掉頭跑了,手勁真大啊臥槽……這可是十六樓!”

  “7.16夜21點10分:鍋里多了一個腦袋,我一個都不想吃,全讓爺爺吃了。”

  “7.17:爺爺早上被物業公司叫去了,回來之后他說自己是小區新上任的物業經理兼唯一金牌保安,然后他就拿著警棍站在小區門口,有人進出就給一棒子,說是早就想過過揍業主的癮了……”

  “7.17夜23點:突然發現寫日記還挺有意思的,但感覺時間過得更快了……明天又到爺爺的生日了!”

  “7.18早9點10分:我偷偷預定了爺爺最喜歡的臟器味生日蛋糕,到時候就藏在冰箱里,這次不能再像上次一樣了,我要陪爺爺一起慶祝,所以要加把勁把活都干完呀……”

  “7.18下午4點:今天的精神診療結束了,捅大夫說我的懷疑是正確的,我就是腦子不正常,估計是精神分裂,也就是左半腦跟右半腦分開了,所以他準備拿攪拌機給我開顱做手術,說把腦組織攪和勻了就能治好,我能信他嗎?”

  “7.18下午4點30分:爺爺接到我的咨詢電話就趕了過來,然后給了捅大夫兩個大嘴巴子,又拿攪拌機插他鼻孔里攪了半個多小時……看來捅大夫以后不能再給我看病了。”

  “7.18下午5點:爺爺回去了,他說我沒病,讓我別瞎想,但我就是覺得自己不太正常……我好像真的病了。”

  “7.18傍晚19點:怎么還在堵車,一會還要去給諾諾補課啊,估計要遲到了,聽說紅姨還給我做了好吃的……但其實我不喜歡吃。”

  “我不喜歡吃人,我也不喜歡殺人。”

  “我不喜歡吵架,也不喜歡打架。”

  “我感覺大家都好奇怪,為什么會覺得殺人很正常,還是說我真的病了病了病了……算了不管了,明天就是爺爺的生日了,要好好陪他才行,這些事以后再說!”

  “對了,最近幾天頭疼的事就不給爺爺說了,免得他擔心,但……爺爺說的是真的嗎?”

  “我真的沒病嗎?”

  “還是說我真的瘋了?”

  “不管了,先給爺爺過生日,我沒病,我沒病……我病了我病了我病了……”

  到這里為止,日記就結束了。

  陳景表情復雜地合上筆記本,看了一眼車里的電子時鐘。

  7.19號。

  也就是說……

  直到他來到考場之前的一天,日記都還在繼續。

  所以我這是魂穿進考場了?

  還是說我把原本“陳景”的位置替代了?

  陳景嘆了口氣,手指輕輕在日記本上彈動著。

  “沒想到里世界的我竟然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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