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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四章 永不消逝的鐘聲

  其實深空王座操控起來并不復雜,它很像是一個可以載人進行空間跳躍的器具,只不過這種空間跳躍的方式有許多限制,就譬如……陳景他們此刻所處的位置,便是在他們“消失點”的五百公里邊緣處。

  是的。

  想要利用深空王座進行空間跳躍,首先就必須進入深空之境,之后才能選定離開深空的坐標點。

  說得再簡單一點。

  眾人可以借助深空王座從A點進入深空,離開深空的時候,可選擇A點附近五百公里范圍內的任意一點,進行空間傳送……

  五百公里看似很遙遠。

  但對于地域廣袤的永夜城來說,這五百公里不過是讓他們從中心城區跑到了城外幾十公里的廢土中。

  “走。”

  兜帽之下,陳景露出了一種警惕的表情。

  在看見格赫羅砸入永夜城后,他第一時間就選擇繼續帶眾人往遠處撤離。

  “月光在侵蝕城區廢墟,很可能會繼續向廢土蔓延,我們待在這里不安全……”

  說罷。

  深空王座的背部便又一次延伸出那些詭異的觸手。

  但這一次它們卻沒有碰觸眾人,而是在伸出來的一瞬間又給縮了回去。

  “每一次進入深空,對他們來說都是負擔,短時間內連續使用深空王座帶著他們進行空間跳躍,這是在讓他們慢性自殺……深空的侵蝕對普通生物來說是致命的。”

  這是“他”突然在陳景腦海中說出的話,雖然語氣平靜的像是在以客觀態度敘述一種自然規律,但字里行間的提示卻讓陳景有些毛骨悚然。

  回過頭仔細一看。

  陳景只發現眾人身上都隱隱散發著深空的氣息。

  這些氣息像是在之前空間跳躍的過程中沾染上的,雖然這些詭異的氣息正在不斷消散,但消散的速度卻非常緩慢……

  “無論序列等級,只要不是你的眷族,七天之內都不可能再承受第二次深空的侵蝕,否則會出大事的。”

  “明白了……”

  就在陳景與腦海中的“他”默默交流時,性格急躁的隗楠已經忍不住沖了過來,奮力踮著腳伸手拽了拽陳景的黃衣長袍。

  “你不是要帶我們跑嗎!快點啊!那些月光要過來了!”

  “輕點!”

  耶格托斯急忙跑過來粗魯的將隗楠擠開,小心翼翼的幫陳景提起長袍衣角,心疼的細聲嘟囔起來。

  “下手沒輕沒重的……一會給王扯壞了!”

  陳景轉過頭看向拜阿吉。

  他只是心中意念一動,拜阿吉便明白自己該做什么。

  主人與眷族的關系遠比外人想象的要深,尤其是作為深空序列覺醒者的陳景與拜阿吉和耶格托斯。

  他晉升序列。

  幾乎就等同于幫助拜阿吉他們晉升了一次序列。

  從序列一晉升到序列二或許還沒有那么明顯,但是到了序列三這個分水嶺……拜阿吉他們的變化,已經是肉眼可見的了。

  相比起只是氣息明顯變強的耶格托斯,拜阿吉的變化則更為顯著,此前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天空上的格赫羅身上,無人注意到拜阿吉的變化……

  它原先只有二十多米的翼展,此刻已經延伸至將近五十米,瘦癟修長的身軀也從十米的長度延伸至二十多米。

  拜阿吉匍匐在地上就如同一條姿態怪異的巨龍一般,渾身都散發著令人深感不詳的氣息。

  “我們坐拜阿吉走。”

  “好!”

  事實證明陳景他們的反應極為果斷。

  就在起飛后不到五秒,永夜城的月光就爆發了……從格赫羅本體散發出的月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吞噬了一切,不過半分鐘光景,整座永夜城就被籠罩在一團濃郁的白光之中。

  那些森白月光的擴散速度很快,在吞噬城區之后,便開始不斷向廢土蔓延,只不過它們的速度遠不及拜阿吉……

  在陳景晉升序列3后,拜阿吉的速度比以前快得多,甚至可以說翻了好幾倍。

  但可惜這些“乘客”過于羸弱,拜阿吉根本就不敢施展出自己的極限速度。

  因為要以極限速度飛行的話,它就沒辦法利用能量屏障來保護背上的這些人。

  而一旦沒有能量屏障做保護,它背上的這些“乘客”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得被迎面而來的狂風吹成四處飄散的爛肉了。

  “到頭來我們還是失敗了……”

  聽見倫道夫的聲音,坐在拜阿吉頭上的陳景回過身看了過去,只見倫道夫臉色蒼白地躺在那里,一旁是已經恢復了人類狀態但同樣臉色晦暗的老頭子。

  “都是命。”陳伯符說話的聲音很輕,顯得有氣無力,“咱們能活下來就算不錯了,你還惦記著城里那幫人啊?”

  倫道夫表情痛苦的還想回頭再往永夜的方向看一看,但無論他再怎么掙扎都沒了爬起身的力氣,最后還是在序夜與陳伯符的攙扶下才能慢慢坐起來。

  “我這一輩子都獻給永夜了……”倫道夫議員慘然地笑著,說話的語氣像是在自嘲,“這座城市最初是什么樣子伱應該也清楚……就像是一個混亂無序的地獄……活在這里的人跟廢土上的流民沒有任何區別……”

  “我知道,我知道。”陳伯符輕輕拍著倫道夫的后背,似乎知道他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

  其實在座的某些知情人都很清楚,倫道夫議員早在很久之前就應該離開這個世界了,只不過他一直在用外力來強行延續自己的生命。

  最終與格赫羅的一戰……不,那或許都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戰斗,那只是身為獵物在面對獵人的槍口時,所做的垂死掙扎罷了。

  那個阻攔格赫羅的巨時鐘,已經耗盡了倫道夫議員體內最后的生命力。

  “當時除了我,還有亞倫,白江河,魯思鄉……”

  倫道夫議員絮絮叨叨地說出了許多個名字,而這些名字恰好都是眾人所熟悉的……永夜城最初的那批議員。

  “我們最開始的理想就是建造一座有秩序的城市,所有人都能在秩序之下,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下,自由自在地活著,但后來都變了……他們離我越來越遠,只剩下你愿意聽我說那些廢話。”

  如果是放在以前,陳伯符或許還會借機嘲笑他幾句,但在這一刻,老人臉上卻只有一種悲哀的表情。

  “人是會變的。”陳伯符低聲說道。

  “是啊,人是會變的,但為什么要變啊,我真的不明白……”

  “清心寡欲的人愛上了追名逐利,勢要推翻不公的人迷戀上了生殺予奪的權力,好像他們都忘了我們當初為什么而奮斗,之后議會也逐漸墮落了……不過還好,我找到了序夜這個好苗子。”

  倫道夫艱難地笑了笑,回頭看向早已淚水溢滿眼眶的序夜。

  他吃力地抬起手,像是慈祥的父親一般,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她與我覺醒的序列是一致的,心也是一致的,我們彼此都清楚對方想要做什么,所以我可以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她,但現在沒有機會了,永夜已經成為歷史了。”

  “我們可以去復仇……”序夜精致的臉上不復以往的平靜淡然,淚水順著臉龐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我們可以重建永夜……”

  倫道夫似乎真的累了,聽見序夜的話,他也只是笑著搖了搖頭,然后回過身緊握著陳伯符的手。

  “老伙計,以后我不能再來找你喝茶了。”

  “有機會的。”陳伯符緊握著倫道夫枯癟的手掌,渾濁的老眼里隱隱閃著淚光,“你這頭倔驢累了一輩子,也該放下擔子好好去休息一下了……”

  “我記得當初的你脾氣太臭,壓根就沒有人愿意跟你做朋友,反倒是我的朋友遍及大陸各地,但這些年來……我身邊竟然只剩下你一個能陪我說話的人了。”

  倫道夫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搭在膝蓋上的懷表也悄然落進了拜阿吉背上的鬃毛里。

  “你說……我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我是不是這些年來就沒做過一件對的事……”

  “你做的都是對的。”陳伯符輕輕拍著倫道夫議員逐漸變得透明的手背,“你曾經拯救過永夜,所有人都記得你,你是真正的英雄!”

  “英雄……”

  倫道夫議員笑了一下,身軀正在逐漸消散。

  哪怕他身邊圍繞著許多關心他的人。

  但在這一刻,他消瘦的身影卻也顯得格外孤獨,像極了一個被世界拋棄滿目無助的人。

  “成為英雄的代價太沉重了……”

  “或許這個世界根本就不需要英雄……”

  “老伙計……或許你說得對……”

  “我真的有些累了……或許我要睡一覺……等醒過來說不定……說不定……”

  陳景一直背著身不敢去看倫道夫與老頭子道別,因為他很清楚自己怕的是什么。

  他其實很害怕身邊有人在生離死別。

  他并不是一個容易釋懷與自我和解的人。

  所以那些悲傷的畫面能不看就不看。

  這樣總歸心里會好受一些。

  身后傳來序夜與玉虺豬倌嗚咽的哭聲,陳景聽見老頭子顫抖著長嘆了一口氣。

  掉落在拜阿吉鬃毛里的懷表,滴答滴答地走著。

  玻璃下的秒針依舊在慢慢的向前跳動。

  似乎永遠不會回轉。

  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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