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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昔蘭尼女士懷言者長廊一日游

  安格爾泰是在一片焦土之上找到她的。

  他一開始以為那是個死人,安格爾泰不明白為什么會有仍未撤退的人,但緊接著,他看見了那具“尸體”微微顫抖的手。

  她還活著。

  不經任何思索(這對于安格爾泰幾乎是罕見的),安格爾泰將她帶進了懷言者的醫療艙,而他懷中的女子在一路上自然收到了其他懷言者的目光。

  這位女士顯然對懷言者存在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吸引力,她枯瘦而蒙灰的臉龐具有著魔力,讓人感到……寧靜。

  身穿灰甲的巨人聚集在醫療室的外邊,人們越聚越多——懷言者現在被遺棄了,被神皇,被他們的原體,沒有人向他們解釋,沒有人向他們下令,除了令人生厭的極限戰士一直在呼叫他們對接難民,大部分的懷言者現在處于閑置的狀態……

  ……而且惶惶不安。

  一般來講,懷言者內部的信仰動搖會由軍團牧師解決,但在荒誕的現實面前,牧師自己都已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更何況首席牧師艾瑞巴斯已經被處決,其他的牧師自然在戰斗兄弟的那邊失去了自己應有的信譽。

  人們希望禱告,卻擔憂自己之前的禱告是否正確,如果先前的信仰出現了紕漏,那么他們又該行什么?

  他們需要有人告訴他們該做什么,而不是僅僅停留在此處,受罰也好,贖罪也好,但沒有人來指點他們,他們的原體都已自顧不暇,難以自救。

  在大局混亂,人心惶惶的局面之下,需要有人站出來,雖然安格爾泰并不想作為一個領導者,但由于他是第一個起身的戰士,冥冥之中,他的兄弟們都在看著他。

  頭盔之下,安格爾泰自嘲地笑了笑,他感覺醫療室外人們的目光都快射穿他了。

  他蹲下來,在醫療艙前摘掉頭盔——藥劑師告訴他這位女士快醒來了。

  昔蘭尼的睫毛顫了顫,下一刻,這位女士睜開了她的眼。

  她緩緩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安格爾泰突然意識到,她的眼睛并沒有對焦,一層失真的白霧籠罩著她的雙眼。

  她失明了。

  但鑒于她經歷過的一切,或許僅僅是失明就已經是萬幸。

  “有人嗎?我在哪兒?”

  昔蘭尼迷茫地發問,她發覺她的身下并非燒焦的沙土,而是布料。

  緊接著她周身的黑暗中響起了沙啞的聲音,

  “女士,你已經沒事了,你現在在懷言者的醫療艙內接受治療——雖然你看起來失明了,你叫什么名字?”

  懷言者?

  昔蘭尼愣了愣,然后她發問,安格爾泰感覺她在努力地試著將自己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我叫昔蘭尼,天使,你們的盔甲是什么顏色的?”

  “灰色。”

  灰色的天使,昔蘭尼抿了抿她干裂的嘴唇,露出一個笑容。

  “我等到你們了,天使。”

  安格爾泰沉默了片刻,然后他謹慎地發問,

  “我叫安格爾泰,昔蘭尼,你說你在等我們,在完美之城的不遠處,為什么?”

  昔蘭尼感覺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她顫抖著發聲,希望天使相信她的話語,

  “我……我……”

  昔蘭尼不安地顫抖著,

  “我看見了祂,祂……祂希望勇者見證這一切,完美之城的焚燒需要有人見證——而我是被選中的。”

  她聽著對面的沉默,呼吸聲響起,并無其他聲響。

  “你見證了它——然后呢,你又將說什么,如果祂真的希望你訴說些什么?”

  安格爾泰平靜地問到,實際上,這位懷言者忠于自己的父,反而對宗教。又或者說是神皇,有著獨屬于自己的一分鈍感,他也因此常被牧師兄弟訓誡。

  昔蘭尼張了張嘴,她感覺語言在舌尖翻滾,真言刺傷她,為她帶來未來未知的苦難。

  安格爾泰睜大了眼,他依舊半跪在地上,但昔蘭尼跌跌撞撞地站起來了,就在懷言者的面前,她灰白的眼中流出淚水。

  “我看見了真相……祂仍……他仍允許你們信仰。”

  她說,她想起祂眼里的悲傷。

  沒頭沒腦的話,但安格爾泰卻莫名感覺自己內心的某處松了口氣。

  “你很難過嗎?”

  盲女步履薄冰地行在懷言者艦船的長廊之上,她感覺她的周身有很多人,很多目光在看著她,他們似乎想要上前攙扶她,但她堅決自己行走。

  她觸到一個天使的肩甲,冰冷而圓潤,他們似乎等待著她開口,于是她開口問他們。

  回應她的是長久的沉默,人們不愿說話。

  昔蘭尼猶豫了片刻,然后她再次開口,對著黑暗演講,她突兀地想起曾經面對的那片黑暗,那閃爍著瑩綠色的淚滴。

  “其實我……先前并不怎么對廣場上的布告感興趣。”

  她說,聲音在顫抖,

  “我不是最狂熱的那批信徒,”

  昔蘭尼自嘲地笑笑,

  “或許你不接受這個答案,畢竟真相總是人們不愿接受的對立面。”

  “在我最開始得知消息的時候,我只是憤怒,憤怒為什么祂要那么做,即使我知道我不怎么虔誠——但我的確將我的信任和忠誠交于了祂,而且這城里那么多虔誠的信徒,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昔蘭尼輕輕搖了搖頭,

  “我想起很不好的,褻瀆的念頭,我也極其希望知道這是為什么——或許我的念頭過于強烈了,祂……”

  昔蘭尼咽了口唾沫,

  “祂在夢中給了我指示,而當我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七日了。”

  安格爾泰沉默地跟在昔蘭尼的身后,他的戰斗兄弟們在長廊的邊緣站著,或者跪著,他們都看向昔蘭尼——

  昔蘭尼知道自己周身出現了一圈淡淡的金光嗎?

  如果這位盲女不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這些讓人們敬畏的金光,而她仍有勇氣說出那些話語的話……

  那只有信仰能回答這是為什么了。

  “我在夢中看見了真相,”

  昔蘭尼說,

  “祂不是……不是布告中的那樣,這很難形容,祂就是祂……當我看見祂的時候,祂疲憊又悲傷。”

  “在看到祂的那一刻,我便理解了一切,祂是神,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客觀的真理,但……有什么事物錯誤了,需要更改。”

  昔蘭尼沉默了,她仍在黑暗中獨自摸索。

  “那場火雨,”

  她突兀地說,

  “讓錯誤在付之一炬的火雨中焚燒殆盡,而真正的信徒則會在殘缺的灰燼上重塑。”

  安格爾泰頓了頓,昔蘭尼……自己走到了原體冥想室的附近。

  他并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守衛在此的懷言者互相對視了一眼,然后為他們讓開了路。

  昔蘭尼身上的金光黯淡著消失了,冥想室的門本就是虛掩著的,它緩緩打開。

  濃郁的血腥味從里面傳來。

  有,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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