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隕落的那天,我就在場。
成百上千的紅黑電纜層層交錯,自黑暗的天花板上垂下,接入房間內最大的數據板中,嘀嗒的電子音響起,漆黑的數據板上亮起幾個字符。
“常識不合格。”
大屏幕前的紅袍賢者毫無波瀾地說,
“糾正:冥王依舊回應著信徒的禱告,神明不會死亡。”
“603,你還有兩次機會。”
你個思維引擎進尿的小東西!我什么時候詛咒冥王死去了?!實際上——
賢者呆滯地盯著數據屏,隱隱約約地,他仿佛在一塊數據板上感受到了自豪的情緒。
正是我救了冥王!我——
“人格不合格。”
“糾正:是冥王救了帝國。”
賢者平靜地打斷了數據板,
“603,你還有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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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窮變化之汪洋啊,幻妙奇譎之彼岸啊,無數巧思之匯聚,漫漫靈智之所棲,美麗的至高天吶,精巧的浩渺洋啊,你為何不安呢?你為何動蕩呢?你為何用伱那豐腴的手臂在命運之河攪起漣漪呢?
億個億的靈智搖曳著火光,星河閃爍,恒日隕落,黑暗的陰霾籠罩于避目之角。
若無智者阻止,若無勇者上前,若無仁者勸阻,若無巧者規勸——凈土將塌,樂園不復!
第一聲似笑非笑之啼鳴是自粼粼萬變之迷宮中響起,詭譎之光自智者的鏡片上劃過,滴入智識的海洋,萬變君王笑著將手撫在皮膚之上,閃爍著九千九百九十九中光芒的鱗片迅速消退,由九又九百九十九種纖維組成的毛發簌簌長起,九個九百九十九跟毛發又扭曲著絞合在一起,織做一根瑩瑩藍的鳥羽。
纂變天喳喳笑著,祂的利爪一遍遍拂過輕羽,祂向著遠方尖嘯,遠方則回應祂一聲咆哮,一聲低語,一聲嬌嘆。
一聲尖嘯,九根鳥羽悄然飄落。
智者思索時分的嘆息吹過,自迷宮深處吹起九羽,輕羽飄落,顫顫悠悠將于第八個血泊跌落——
一只巨手擎起九羽,萬古不化的血氣環繞其身,八兆顱骨黃銅王座之上,八百八十八個骷髏目光投向鮮血之父,斗士敲擊戰斧,兵械相擊,吭然巨響,戰鼓熊熊。
血膚之上,黃銅匕首劃過,訫出八滴鮮血,慘白之骨露出,八滴鮮血滴于其上,白骨緩緩浸為鮮紅。
九羽猛然飛起,似有似無之啼鳴之后,藍羽粘于白骨末端,羽毛綻開,宛如小扇。
一聲咆哮,顱主拋出白骨,白骨飛旋,驚起花園陣陣驚呼。
慈父小聲地嘟噥了一聲,祂喘息著伸手示意花園萬眾平息,一手放下攪動坩堝之湯匙,祂握著血主的白骨,一手探入腥臭之巨口。
一聲輕微的對于不適的哀嘆,慈父滿意地抽手,黏液密布的掌上,赫然躺著一顆蛀牙,牙尖腐朽而鋒利,七般蛀洞昭示著它的好運,瘟疫之主嘀咕了七聲,將手上黏液抹在蛀牙之上,然后小心翼翼地用腫脹的大手將牙尖綁在白骨的另一端。
祂滿意地抬手,現在慈父手中有了一只箭,萬變之主提供箭羽,鮮血之主提供箭桿,瘟疫之主提供箭頭。
祂慢吞吞地看向銀宮,三道目光一同刺入。
曼妙輕盈之床幔之中,輕歌艷舞之床榻之內,一縷綿纏的發絲滑落,一聲抱怨般的慵懶哈欠響起。
迷宮間傳來鳥嘯,王座上傳來怒吼,慈父不滿地搖了搖頭。
祂伸手,箭矢自瘟疫之沼澤里跌落。
絲緞之間,完美無瑕之蛇足滑下,歡愉之主細長的舌纏繞箭身之上,優雅地緩慢舔過。
毀滅億萬靈族生靈的黑暗王子自是被選中射箭的那位,極致之箭道,歡愉之主喜啼了一聲,祂伸手撫著自己的蛇軀,像是貴婦人精心挑出心儀的珍寶,一根蛇筋被抽出。
筋條彎曲,逐漸扭曲成弓箭的形狀。
歡愉之主欣喜地拉了拉弓,緊接著祂垂下弓箭,嬌嗔著開口,
+還不夠~+
還不夠,這一擊要必中,這一擊要必置它于死地,這一擊將完成命運之河的回流。
祂垂下祂纖長的睫毛,眼眸如最純潔的小鹿般靈動,
歡愉之主驚叫了一聲,祂知道還需要什么了——
一位原體之死!
祭壇盛大而熱鬧,祂們需要一位原體之死,一位死在它面前的原體,一位被它介入過命運的原體——以其為錨點,牢牢地固定住它身邊的亞空間領域。
四神的領域里嘈雜起來,像是慶賀受詛者的死亡。
箭矢鋒利,松松垮垮地搭在黑暗王子的臂膀之內,歡愉之主撫著它,慵懶地等待著那一聲放矢的號令。
會是哪個小可愛呢?歡愉之主嗔笑著為祂的舞女鼓掌,但不會是祂看上的那只小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