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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一位背叛者

  美杜莎之主也不愿承認佩圖拉博所見的異相,亦如其他人,沒有人,即使是原體——也看不見佩圖拉博眼中的景色。

  那只眼。

  在又一次失敗的對話后,佩圖拉博兀自命名了這道銀河的裂隙,不論他在哪里,是在奧林匹亞最深的地窖,還是在泰拉的皇宮深處;不論他去何方,是率領著鋼鐵勇士躍入亞空間,還是整支艦隊在暴風星域棲息——

  與他其他的兄弟不同,佩圖拉博丟失了自己年幼時分的記憶,自他有意識的那刻,他驚覺到自己正滿臉淚痕地站在山巔之上,天空向他投下視線,他亦回應著它的目光。

  恐懼之眼。

  最后一次對話是與費努斯馬努斯,他向與他相似的對面提出困惑,卻被無情地打斷。

  他想象著鐵血號的艦首正倒映著星之眼那迷亂的詭譎光芒,亞空間的波濤在這里遠比曼德維爾點更加璀璨。

  神們注視著祂們在世間的代行人。

  現在,他們遙相呼應。

  他來了。

  還有珞珈,佩圖拉博本擔心于珞珈在完美之城焚燒后的狀態,但看起來珞珈陷入了一種異常的狂熱之中。

  還有多恩……帝國之拳被任命為泰拉的防御軍團。

  佩圖拉博深吸了一口氣,他感受到憤怒在他的心中翻滾,在他和子嗣們被扔到各種偏僻戰場時,帝國的中心早已天翻地覆,他們是被遺忘者,被遺棄者,他們被排斥出了帝國的中央。

  原體的大手動了動,將他手中握著的那封印有魔紋馬卡多標志的表彰信揉成一團。

  他的思緒如同這皺皺巴巴的紙一樣混亂。

  空洞的皮毛。

  佩圖拉博想到,

  現在他要去做一些自己的事了。

  按照契約,你不可再次擅自逃離。

  蒸汽轟鳴,電弧躍動,鋼與鐵的褻瀆身軀佝僂,鮮血混合著機油從它的腳下淌出。

  瓦什托爾撐著它的重錘,它站在干涸的大地之上,遠處,那些黑色的尖塔靜默地佇立在平原之上。

  死亡守衛叛逃的藥劑師拉頓站在熔爐之主的身側,原本慘白的動力甲像是被黏液浸透般,開始自下而上滲透出綠意,一些可愛的小蘑菇從動力甲的縫隙中長出。

  他慢吞吞地撫摸著手中當地人的頭顱,這是他新摘的,野人紫色的眼眸像是無機質那般。

  “不會的。”

  他緩慢地說道,然后小心地將頭顱拴在腰間。

  “你真和我主訂了契?”

  拉頓小心翼翼地問到,

  瓦什托爾將自己的身軀垂下,充滿爐火的雙眼憎惡地望著這個小藥劑師,

  這關乎至高天的命運——這之后當然會有爾虞我詐,戰火重燃,但慶賀之戰發起的前提是受詛者的死亡。

  沒有亞空間生物會在這件事上含糊不清。

  “但你依舊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瓦什托爾動了動,祂背上嶙峋的金屬骨翼綻開,

  它說,

  祂們為這次受詛者之死投下了足夠多的資本,遠比你所知道的還要多,祂們為此不惜拋下自己的一點小興趣……祂們討厭脫離掌控,但這件事必須有代價。

  瓦什托爾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逐漸變低,骨翼拍打,在一陣空間的扭曲后,爐火之主離開了此地。

  “好吧……我還是不明白,不過祝你今天愉快。”

  拉頓嘟噥著,他從腰間挑出那抹藥劑,小小的紅銹色在玻璃瓶內格外美麗,在經過了無數次的改良,迭代和賜福后,這已經成為了一份相當不錯的禮物。

  “脫離掌控?”

  他小聲嘀咕著,

  “那么……是誰要獲得自由了?”

  瘟疫襲擊了鋼鐵勇士的艦隊。

  最后一次朝著恐懼之眼的躍遷失敗了,所有艦船的領航員們都在凄厲的哀嚎中將自己活活掐死,及時被鋼鐵勇士拉斷雙手的人則七竅出血而亡。

  失去了領航員的艦船飄蕩在亞空間內,原本他們可以靠著一系列復雜而精確的數學坐標計算來完成一次緊急躍遷,但恐懼之眼附近混亂的靈能場讓這件事變得困難重重。

  就在鋼鐵之主將他鎖在他的工具室間,埋頭計算亞空間坐標時,詭異的瘟疫開始在整支艦隊內流傳。

  這并不是針對人的瘟疫,這是一場針對鋼與鐵的狂歡。

  鮮紅如血的銹跡宛如活物般攀爬上鋼鐵勇士的艦船之上,排風扇沙啞地停止了旋轉,引擎在一聲悲鳴后戛然停熄。

  當維修人們拆下那一觸就碎的外殼后,他們驚詫地發現這些機械內里的精巧結構都已統統在鐵銹的腐蝕下潰爛為肥沃的污泥。

  將戰爭機器化為沃土,這或許是和平主義者的夢想,但絕不是鋼鐵之主想得到的結果。

  鐵銹飛快地蔓延著,時間越長,保護著艦船不受亞空間亂流影響的蓋勒力場便越弱。

  當佩圖拉博終于被他驚慌失措的子嗣們從工作室間叫出時,這場突如其來,蔓延極快的疫病已經讓三分之一的艦隊完全擱淺在了亞空間的河流之中。

  船只重要的結構被銹跡腐蝕,幾乎無法讓它們再完成躍遷出亞空間的行為,而在意識到人類也是可以攜帶疫病傳播到艦船上時,鋼鐵之主果斷下令讓這些無法被拯救的艦船自行遠離大部隊。

  被拋棄的艦船們只好自尋出路,它們無助地試圖尾隨在大部隊的身后,但絕大多數保護力場消失的艦隊都在下一個轉瞬消失在了亞空間亂流中。

  或許疫病早就已經感染了鋼鐵之主的全部艦隊,先前的無礙不過是漫長的瘟疫潛伏期,而恐懼之眼附近溫暖潮濕的亞空間則讓這些彌漫的孢子意識到該生長繁衍了。

  再堅硬的精鋼也會被腐蝕,被拋棄的鋼鐵勇士,目睹戰友被拋棄的鋼鐵勇士,目睹一切金屬腐朽的人們,他們內心中的恐懼開始在亞空間蕩起層層漣漪,這進一步加速了鐵銹孢子們的狂歡。

  這是一場沒有期限的漫長囚禁。

  最初,佩圖拉博依舊保持著他冷峻的態度,他果斷切除了大部分被感染,無可救藥的艦隊,而在意識到這仍不足以消除傳播源后,他開始命令主部隊向著那些不愿離開的艦船開火,這引發了鋼鐵勇士內部的小小騷動,但被佩圖拉博用一貫的鐵腕鎮壓了下去。

  而在鎮壓運動中,鋼鐵之主偶然發現火焰,硝煙和鮮血對于孢子的蔓延具有減緩效果。

  于是剩下的,依舊看起來完好的艦船開始在內部傾瀉他們的彈藥,以及用凡人仆役船員們的鮮血涂抹銹跡。

  鋼鐵勇士原本整潔規整的艙室開始變得混亂,銹跡,硝煙和干涸的鮮血隨處可見,像是某種盛大祭祀儀式的開端。

  但徒勞的掙扎依舊無法阻攔緩緩吞噬著金屬之心的鐵銹,凡人仆役的缺乏和銹跡的蔓延導致艦船的內部通訊開始出現問題,一些鋼鐵勇士甚至無法聯系上他們的上級,而佩圖拉博本人的上一次親自出現似乎也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責罵了三叉戟,認為他們打斷了自己可以讓整支艦隊躍遷出亞空間的計算后,原體重新將自己關在了工作室內,佩圖拉博再一次拿起了紙和筆,試圖計算下一次艦隊可以躍遷出亞空間亂流的時機。

  佩圖拉博一次又一次地同意了三叉戟們模仿他,將被感染艦隊切除的請求,他煩躁地計算著,這本是他最擅長的事情,但絕望,癲狂,煩躁的情緒一次又一次打斷了他。

  佩圖拉博無法想象自己再率領艦隊出現時,別人看向他的目光,他們會想什么?他們會怎么看自己?一次愚蠢的亞空間航行讓整支艦隊丟失了三分之一的艦隊?

  一想到這里,鋼鐵之主便渾身冰冷,他握著筆的手停滯著。

  不,佩圖拉博輕輕地想到,他本該心無旁鷺地計算,這件事本來可以讓他感到平靜,但現在,在被拋棄子嗣的詛咒下,鋼鐵之主竟然難以完成他原本最稱手的工作。

  漫長的時間消磨著他,瓦解著他,當佩圖拉博再一次抬起頭時,驚愕地看見鳥仆儀上鋼鐵勇士的艦船只剩下最后一艘——也就是鐵血號時,鋼鐵之主冰冷的外表終于不住痕跡地崩裂開了一角。

  他難以置信地打開工作室的門,空蕩的長廊里躺倒著他零零散散的子嗣們,人們處于生與死模糊的交界處,被自己完全生銹的動力甲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福爾克?

  原體呼喚著最后一名與他通訊的三叉戟,沒有應答。

  他的鐵環機器們也被銹跡困住了,短暫的猶豫后,原體拋棄了它們。

  佩圖拉博抬腳,他向前走去,終結者甲在厚厚的紅銹上漫步,像是在踩在奧林匹亞厚厚的雪上,像是有感召那般,他徑直走向鐵血號的甲板。

  因為佩圖拉博本人的要求,鐵血號上并沒有觀測窗,他在漫長的,黑暗的,溫暖潮濕,子嗣血跡涂滿的長廊里行走。

  子嗣的死亡,被困,被折磨本身并沒有為佩圖拉博帶來多少情感上的沖擊,但這件事卻意味著他的失職,無能,軟弱,挫敗感像是銹跡般開始爬上佩圖拉博的內心——

  原體自然也能察覺到自己內心的動搖。

  地板蓬松的銹跡孢子小小地,不滿地嘀咕了一聲,

  不仁。

  祂說。

  他走到甲板上,亞空間詭譎的光芒籠罩著他,鐵血號的蓋勒力場不知在何時已經完全破碎了,按理說暴露在亞空間亂流里的生物會死,但佩圖拉博依舊表面完好地站立在鐵血號的甲板之上。

  肆意漂流的鐵血號早已飄入了恐懼之眼的內部,現在,佩圖拉博顫抖著,雙目流出眼淚,他直視著自他有意識起第一眼看見的神之眼。

  神明看向他。

  遠遠地,引擎轟鳴的聲音響起,佩圖拉博看見先前被他果斷拋棄的船只自詭譎的光流中駛出,他顫抖著注視著它們。

  銹蝕不再,地獄烈焰熊熊燒灼,他嗅見火爐旁那股特殊的焦臭,鐵與血組成的怪物立在最前端的船上,它的眼中迸發出鍛造時分的火星。

  我乃鍛爐之主,瓦什托爾。

  鐵與鐵的摩擦鏗然作響,精鋼電纜制成的骨翼扇動,片刻間,瓦什托爾來到了佩圖拉博的面前。

  你希求重鍛嗎,鋼鐵之主?

  巨大的機械怪物向原體伸出了它的手,

  佩圖拉博瞳孔顫抖,

  原來這一切不過是——

  瓦什托爾打斷了他,它真切地說道,

  我來此,佩圖拉博,是為了祝你擺脫一切的枷鎖和夢魘,以鍛爐之主之名,你將重獲新生。

  你想要什么?我又將以什么為代價?

  佩圖拉博干脆地說,這反倒讓瓦什托爾的雙目亮起了愉悅的電弧,

  是的,這就是我為什么選擇你,為什么推薦你。

  瓦什托爾低低地咳起來,爐火從它嘴中噴出,

  我給你看真相,你則答應我,要讓整個帝國陷入災厄。

  佩圖拉博皺起了眉,他握住自己的武器,肌肉在不自主地抽搐,

  不……他輕輕地說,亞空間之物,若你動機在此,那便滾蛋吧,我寧可同鐵血號一同爛在這里。

  瓦什托爾平靜地盯著他,

  我本以為你被拋棄了,所以特地前來邀請你……

  鍛爐之主轉身,正欲離開。

  佩圖拉博站在如血的銹苔之上,他獨自一人站在鐵血號的廢墟之上——

  等等,被拋棄?

  他突兀地開口,

  你在說什么,回答我。

  瓦什托爾緩緩轉過了身,

  你有些太無禮了,鋼鐵之主。

  瓦什托爾不緊不慢地說道,

  完美之城隕落,普羅斯佩羅燃燒,鋼鐵之主,你現在被派往朦朧星域,難道不是他的旨意?

  他擅自捕獲扭曲了你們的本質,又在不需要你們之時拋棄你們,馬格努斯的悲劇令人惋惜,但我更無法容忍跟我志同道合之人被拋棄于一角。

  瓦什托爾停頓了片刻,怪物嘆息了一聲,它滿意地看著佩圖拉博在不著痕跡地顫抖,銹跡嗅到了他的動搖,開始往原體身旁聚攏……

  瓦什托爾猛地用戰錘錘擊地面,火星迸發,銹跡緩緩褪去。

  佩圖拉博垂眸,看著那些銹跡,他抬頭,那些被拋棄的船只上也并無零星銹痕。

  瓦什托爾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樣吧,我將你帶離這片區域,但作為提醒,我希望你看一眼真相,我們無法承受再一名原體被拋棄了。

  佩圖拉博盯著瓦什托爾,

  他說。

大章,今天無了  (本章完)

  但現在他離恐懼之眼已經很近了……烏蘭諾就在恐懼之眼的下方一點,只需要一個短途躍遷……他就可以一探究竟。

  新的命令仍未被下達,帝皇回到了泰拉,而戰帥似乎被巴爾的大天使拖住了,牧狼神忙于應付涌來的各種事務,對于做事一向沉默可靠的鋼鐵勇士,牧狼神只是讓佩圖拉博自行決議遠征。

  佩圖拉博沉默于在他率軍在各種偏僻星區作戰時,帝國早已發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他都能感受到它的目光。

  鋼鐵之主的直覺告訴他這是一道足以撕裂整個世界的傷口,這是潘多拉的魔盒,那里面藏匿著任何靈智都難以想象的存在。

  但沒有人理睬他。

  鋼鐵之主與猩紅君王一向交好,但當佩圖拉博終于焚燒干凈那些粗魯的綠色生物后,他發覺馬格努斯已經被定為了罪人。

  帝國歡呼于戰帥的就任,驚詫于尼凱亞的倉皇落幕,即使是陰謀論者也會關注突然陷落的完美之城——而不是一個尚未被命名的天體現象。

  為了帝國的遠征,佩圖拉博和他的鋼鐵勇士一直忙于四處征戰,停歇顯然是鋼鐵之主難以容忍的,他亦不會專門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停下一整個軍團的運作。

  他是不同的。

  沒有人相信他。

  佩圖拉博沉默地想著。

  祂們的代行人亦注視著祂們。

  閱讀戰錘:我不要成為臭罐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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