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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安格隆之子

  哈迪斯尚且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工作,工作,在高高的文件山里挖呀挖呀挖——

  哈迪斯不明白為什么基利曼回來后,他們每個人所分擔的工作量還上漲了。

  他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基利曼似乎熱衷于沒活兒找活兒干。

  好在在幾個牛馬的高效運作中,短短兩個星期內,他們完成了此次戰役的后續首尾工作和所有需要簽署的文件,以及后續軍隊的補給休養分配問題。

  對于莫塔里安來講,更加不幸的是基利曼認定他的政治素養高于科拉克斯,因此莫塔里安被迫留下來批公文,而讓科拉克斯出面指揮軍隊的調度。

  科拉克斯大抵從未如此如釋重負過。

  或許渡鴉的政治天賦高于莫塔里安,但莫塔里安用積攢了千年的經驗成功實現了反超。

  實際上,基利曼認定他們當中政治素養最低的是科茲,但由于其低信譽值,基利曼暫且沒有將科茲裝備在隊友槽這一欄。

  而被他裝備到隊友槽里的隊友全被派出去批文件了。

  這期間,基利曼的狀態明顯在回升,他終于放棄了讓人們一睜眼扭頭發現床邊有一張辦公桌的惡作劇;轉而向人們說明為什么是他們,以及他們為什么需要辦公。

  除了原體,很少有人不臣服于基利曼的這套說辭。

  哈迪斯與莫塔里安認為,基利曼握住權柄后的天賦應該是點在了讓人們自主臣服上——他可以輕易讓人們臣服于他,并選擇讓他們為自己賣命。

  同時他的魅力指數更高了,更像是一位君王。

  短期內看,基利曼的戰斗值并沒有質的飛躍,還需要觀察。

  但基利曼現在只摸清楚了一個用處,那就是讓文職人員們臣服后更加賣力地工作。

  他認為自己的能力是讓他人批文件。

  莫塔里安死魚眼,盯著遠處忙碌的基利曼,幾乎要握斷手中的筆,

  “或許,”

  哈迪斯打了個哈哈,基利曼貼心地為哈迪斯準備了復式辦公桌,有三層放點心的那種,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現在的心愿只有讓別人都工作起來。”

  哈迪斯剛想說話,又想起什么,眼珠子轉了轉,頓時一陣惡寒。

  基利曼希望他們盡快前往巴爾,所以才加班加點地工作,換做平常,哈迪斯相信基利曼會是經常讓人們放假的好老板。

  不然這種天賦用來壓榨員工的話……

  這豈不是天生的……

  三個泰拉日,

  莫塔里安說,打斷了哈迪斯的想法,

  只要量子彈弓行程無誤,我們很快就到。

  “我會輔佐校準的,話說,巴爾上的情況復雜嗎?”

  這取決于當年人類之主究竟放出了多少力量。

  莫塔里安停頓片刻,隨后自譏地笑出來,

  祂那時……我想我知道祂為何表里不一了。

  這是一個奇跡。

  基利曼由衷地感慨道,他看向哈迪斯,在牛馬兩周后,他們終于離開了這一星域。

  科拉克斯與康拉德留在這里繼續收尾,順便再度幫助第一軍團打聽獅子的情況。

  因為獅王再度消失,盧瑟幾近咳出血來,最后被暗黑天使們送回了靜滯立場休息。

  為了防止科茲搞幺蛾子,莫塔里安和卡拉斯同午夜領主現任領導賽維塔簽訂契約,若是康拉德再度試著逃跑,死神的詛咒會立刻帶走賽維塔的命。

  值得一提的是,這條契約并不是死神同賽維塔商談的,而是卡拉斯去完成——

  卡拉斯現在似乎熱衷于同各軍團的,“跟我一樣倒霉的混蛋”(原話)交談。

  在盧瑟氣血攻心后,也是卡拉斯去拜訪的。

  至于卡拉斯走后,康拉德抱著賽維塔嚎了多久,大抵也只有科拉克斯知道了。

  量子彈弓的發明是一個奇跡。

  哈迪斯點點頭,他看向窗外的中子星的白光。

  “這都是賢者們的功勞。”

  在忙著處理這邊政務時,哈迪斯也不忘與塔拉辛的協議,截至目前,他們已經拿下了四個小型王朝的密鑰,大型王朝則拿到了三個戴冠將軍的密鑰。

  塔拉辛現在是連吃帶拿,大吃特吃,滿嘴流油了。

  哈迪斯也并不清楚手辦王跟戴冠將軍贊德瑞克的協商如何,他最近沒有聯系到塔拉辛,塔拉辛給他的解釋是“在忙”。

  巴爾附近的亞空間域并不是很穩定,通往那里的亞空間航行常常擱淺。

  基利曼說,再度苦笑了一聲。

  基利曼是體會過批公文審批到勞累憔悴的感覺的,但在拿到權柄后,那種情緒消失了。

  他重新找回了自己最初在馬庫拉格上,審批政務的樂趣。

  現在突然閑下來,他一時竟然感到了不適應。

  “講講原因?”

  基利曼張了張嘴,猶豫地說道,

  因為圣吉列斯。

  所以你來找我了,在你深深地厭惡我們之后。

  狹小逼仄的石質書房間,火盆上燎起星星點點的火光,但房間里的光源卻并不是火盆,在一張破舊的座椅上,正安然坐著渾身散發著金光的原體。

  那是珞珈·奧利瑞安。

  同萬年前相比,現在的珞珈宛如一根垂淚萬年的金蠟燭,頭顱脖頸處的斷面淌出金色液體,掉落堆積在胸甲上,已然將上半身與大半下半身染為純金的盔甲,僅剩小腿處依舊污濁的黑。

  而整間屋子也同原體本身那樣,上半部耀金,下半部則是污垢。

  但珞珈對面的金家伙比他還要金。

  “我對你們保持警惕,因我天生這般。”

  禁軍首領康斯坦丁·瓦爾多頷首,雙目中毫無情緒,

  是么。

  珞珈淡淡地說道,他的一只手搭在書桌上的一本原稿上,顯然珞珈還在編纂這份手稿——《摧毀宗教》,這是手稿的名字。

  但你們在千年前的表現并不出色。

  珞珈一針見血地說道,

  悲劇還是發生了,你們為何不提前阻止?

  “人類之主下達了相反的命令。”

  瓦爾多說道,

  “異象在皇宮下的迷宮中發生,試圖提出異議的戰士不得不同渾身閃耀著金色的無血無淚之人作戰——他的力量在攻擊他的守衛,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曉。”

  難以想象。

  珞珈說,他又抿起嘴笑,

  告訴我那當中有沒有我的身影?

  “那場戰爭并未留下任何目擊者。”

  瓦爾多說。

  “而禁軍從未動搖,僅僅是執行人類之主的命令。”

  但我的父親在自相矛盾。

  珞珈說,他沉默了片刻,頭顱上的金色符文閃耀,緊閉的雙目下,眼淚依舊在流淌,從未干涸。

  隨后他搖頭,再度看向自己書桌前的文稿,這僅僅是一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就像他最初的夢想那般。

  我很抱歉。

  珞珈輕輕地說,

  我對現在發生的一切感到萬分的歉意與痛苦,無知的稚子從不知自己的執念會掀起何種波瀾,我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卻無力更改。

  珞珈再度搖了搖頭,用手一遍一遍拂過面前枯黃的紙張,

  我尚且記得那天他是如何跟我說的,

  我是神,珞珈·奧瑞利安,我是神,但你永遠無法理解,承認這一點會為我帶來什么。

  珞珈·奧瑞利安卻只是搖頭。

  現在我知曉了。

  神明這一王座下的真相與枯骨。

  我很后悔看見我昔日埋下的種子如今長出了如此惡果,我父、噤者、圣吉列斯、馬卡多……他們本不該如此。

  “你可以日后懺悔。”

  瓦爾多無情地說道,

  “現在交予我當年封印祭壇的符文,它打算去巴爾。”

  當年,是珞珈附身在安格隆身上,完成最后的封印。

  這或許該感謝紅砂之主體內的那根骨頭——以及在大遠征末期,安格隆曾跟珞珈有過一段時間合作,他們很合得來。

  這些年里,在紅砂之主疲憊至極,短暫休憩的一兩秒內,珞珈也會出現在他的夢里,卻只是流淚。

  噤者?你不該如此傲慢,康斯坦丁。

  “我僅僅是在阻止我對可能暗殺的人員產生動搖。”

  我想所有原體與我父都在伱的可能暗殺人員名單上?

  康斯坦丁不語,僅僅是盯著珞珈,珞珈沉默片刻后,伸出手,將某種金色的碎片交于禁軍頭領。

  “我是他最后一道保險。”

  禁軍說,準備離去,

  “僅此而已。”

  “以及,”

  瓦爾多朝著門口走去,

  “我希望你可以繼續寫下去,珞珈,那本書。”

  厚重的石門關閉,珞珈則面無表情,他回身,看向自己的手稿。

  他至今沒有成功寫完它。

  巴爾的天空永遠是如此瑰麗,高強度的輻射讓灑下的日光是那么繽紛,如血大漠上,一座又一座國教教堂拔地而起,原本耀金的高墻被日光鍍上一層鮮紅。

  在數座教堂之間,吞世者們建立了防御用的堡壘和征兵所,秉承著紅砂之主的精神,吞世者軍團對此處進行了初步改造。

  幾處水源與物資供應點被安置在巴爾的原住民區內——巴爾原住民最初的條件及其惡劣,在成為圣血天使的母星后,這一情況也并未得到過大改善。

  圣吉列斯相信惡劣的環境會鍛煉出真正的戰士,這同莫塔里安昔日的觀點不謀而合。

  但現在,已經沒有人知曉圣吉列斯了。

  安格隆之子在此長久地駐守,新生代戰士幾乎不知他們為何在此,卻依舊按照原體留下的教誨行事。

  吞世者們以尊敬的態度疏離巴爾上的宗教,同時跟當地原住民打好關系,這里甚至有軍團援助人們建設的小型角斗場。

  奇怪的是,原本巴爾的宗教在此已然絕跡,也并未有任何冥教的蹤跡,只有,也僅有國教在此地駐扎。

  也曾有新生一代,自巴爾選拔上來的吞世者提議進一步改善民生,但卻被軍團駁回,而這一吞世者則后續被分到了軍團下轄戰團紅天使內。

  軍團下轄戰團可不嚴格遵守原體教誨,因此以紅天使戰團為例,一小部分戰團信仰國教,并擁有著屬于自己的獨特文化。

  但吞世者并不會因此排斥他們,共為安格隆之子,在管理軍團的重大會議中,允許兩位來自戰團的德高望重之人參加。

  比如現位于血犬八人決議里的紅天使戰團長路易斯·但丁——

  這位千年老兵此刻正沉默地站在巴爾上的秘密圖書館內,在昏暗的最深處,正靜靜地躺著血棺。

  知曉真正歷史的但丁此刻感到有些頭腦發脹,他是被吞世者選出,打滿一千場角斗場,并驗證了忠誠與可靠后的執矛者。

  自那之后,但丁負責龐大虛假后的真相,他小心地在吞世者軍團內挑選出呲出獠牙之人,將他們調入諸多戰團,教授他們本該屬于他們,真正的文化。

  以及在戰士們黑怒前,擊斃他們。

  但丁干的很好,兢兢業業,不眠不休。

  以至于千年后,他甚至成為了吞世者內活的最年長的那個,或許只有散落于亞空間內的萬年吞世者老兵才可以壓他一頭資歷。

  但問題是,他不是個吞世者。

  血犬中的其余七人都是純正的安格隆之子,有時他們會共同對但丁的遭遇感到同情,但同情之后,但丁依舊在工作。

  但丁早已為自己的位置安排了下一個人選,可他怎么就是不死,即便有幾次他感到自己甚至瀕臨血渴,卻又硬生生被拉回了理智。

  于是這一沉重的真相,依舊壓在但丁身上。

  他是目前唯一一個知曉真相的、清醒著的、活著的圣吉列斯之子。

  唯一一個。

  有時但丁會痛苦地思考為什么要將這一使命施加于他,原體安格隆希望圣血天使留下火種,這便是吞世者為何如此仁慈的原因。

  可但丁知道,有些標注為極限戰士子團的戰團絕不會是極限戰士,為何他們不用承擔繼承這份痛苦?!

  而現在……

  但丁拖著沉重的腳步,緩慢地走到那口血棺之前。

  這里沉睡著那場浩劫里唯一的幸存者,另一個知曉真相的圣血天使。

  但丁感到自己有些遲疑,他看過這位戰斗前輩寫下的日記,那上面的粗鄙之語幾乎刺穿紙背。

  他還沒想好怎么面對另一個知曉真相的大天使之子。

  可在但丁耳邊,仿佛已經響起了帝國攝政基利曼的船舶停靠聲。

  帝國攝政明確說明要見這位圣血天使,他們需要釋放圣吉列斯。

  但丁也沒想好怎么面對真正的墮落父親。

  他將手懸停在按鈕上方,猶豫著,最后,仿佛下了萬般決心,但丁咬牙摁下蘇醒按鈕!

  冷氣猛地自縫隙中噴出,連帶著還有那股濃郁的血氣,

  “艸你媽的。”

  撕肉者阿密特罵罵咧咧地罵道。

  “那個傻逼打斷你爺爺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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