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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放海or跑路?

  他就在你的面前。

  這無上的、宏偉的、無法被精確描述的混蛋。

  你能夠給他一拳嗎?

  但首先,你需要先觸碰到他。

  恕我冒犯,你看起來格外興奮,我的朋友。

  蠕動的陰影中滑過輕語,科拉克斯謹慎地評判到,安格隆則咧著嘴笑了笑。

  為何不激動呢?終于有一次讓我們可以拋開政治影響、名譽影響的決斗了;我們因此可以同他切磋一場。

  渡鴉不安地抖動著羽毛,他很想詢問真的要同人類之主決斗嗎?

  在那浩渺的亞空間內,那顆太陽依舊緩緩地轉動著,他早已暗淡了,但仍是恒日。

  那燒灼、刺痛的光芒撒在所有人的靈魂上,他的光明無處不至,無所不及。

  但沉默良久后,科拉克斯終究沒有說出掃興的話,因為他意識到他的兄弟們此行并不是因為他們不知曉人類之主實力而發動的貿然之舉。

  而是在知曉其代價與后果之后的真正覺悟。

  也就是說,在場的所有原體,都是抱著一種真真正正想要打一頓帝皇,哪怕會付出慘痛代價,也要一試的心態。

  比起毆打帝皇這件事,“他的所有兄弟們都有如此心態”更令科拉克斯感到一陣寒意。

  帝皇真正做到了讓原體們團結起來,利用仇恨。

  但我不認為他們可以撐很久。

  科拉克斯說,他全黑的瞳孔看向遠方,在那方天地里,某種亞空間的領域已然降臨。

  “我很高興看見你們。”

  黑發男子笑著說道,他一手端茶,蹲在半人高的餐桌上,隨后他一手扶桌,慢慢地扶著桌面下來。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謹慎的中年男人。

  但莫塔里安與圣吉列斯同時表現地如臨大敵,一人抽鐮,一人端矛,死死地盯著人類之主的一舉一動。

  因為莫塔里安與圣吉列斯的要求,哈迪斯暫且收回了他倆身上的黑域附著,兩位原體想要用自己的靈能同人類之主斗一斗。

  兩位原體誰都不敢輕舉妄動,同時他們也默契地一起開始布置自己的靈能場,把亞空間拉下來,讓此地變成他們的領域。

  “我很抱歉我要說實話,”

  人類之主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他甚至有閑工夫品茶,

  “你們這樣打不過我。”

  我知道。

  莫塔里安說道,他的鐮如同毒蛇般豎起,朝著人類之主呲出獠牙,越來越多的白霧自他骨甲的縫隙間躥涌,驟然蒙住了莫塔里安。

  在那汩汩滾動的白霧間,一個更高大、更消瘦的存在站起了,深深躬下背的他幾乎比這里的天花板還高,卻不知為何依然站在這里,宣告著物理法則的正式失效。

  那已然不能被稱之為人了,更應說是某種霧間巨蟲,但其又不是完整的實體,在一些本該由關節、盔甲、血肉連接起來的地方,僅有白霧在涌動著,連接起一節節斷裂的身軀。

  而另一邊,圣吉列斯也毫不猶豫地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的大部分本質都流逝了,這令他虛弱,但并不意味著他現在無法繼續戰斗。

  激烈的力量已然逝去,留下的僅有潺潺溪流,因此它們之間的沖突不再尖銳,圣吉列斯試著接納兩種形水火的力量——這讓他的身形逐漸猙獰起來。

  血氣伴隨著金芒同時蕩出,一念神魔,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意念,不同的時間,旁觀者將看見截然不同的圣吉列斯。

  這就是我的本質嗎,父,親?

  圣吉列斯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猩紅閃爍著金芒的眼底是如此悲哀,

  不……我想我的本質本該是更加殘暴的存在,因為你曾經并不意外食尸鬼的軍團。

  “我的確沒有想到。”

  帝皇誠實地說道,平靜地站在兩位正在異變的靈能原體中間。

  “但這并不是一件壞事,這意味你們走出了我設定好的軌跡,這是你們自己選擇的人生,你們真正成長了——即便是亞空間生物,其本質也會改變。”

  “但是,”

  帝皇不說話了,他隨意地抬眼看了眼地上躺尸的馬卡多與歐爾佩松,一念過后,馬卡多與歐爾直接被請出了這間屋子,轉而在這處空間外咒罵。

  “這還不夠。”

  人類之主放下杯子,在兩位原體的冷眼間,

  “我曾缺失了對你們的教育,但你們中的大部分都成長地很好,我從未想過你們其中會有兩人抵達這一境界,盡管過程坎坷,結局也棋差一招,但我對此很滿意。”

  你想要說什么?

  類似某種堅硬薄膜摩擦出的蟲鳴響起,緊接著發出了刺耳的嘲弄聲,

  你想要現在教育我們?

  “正是。”

  人類之主說道,眼中金焰滔天,黑發無風自動!

  “你們還太年幼,無法明白亞空間的真正含義,那么便讓我來——”

  這一霎,某種恐怖、怪異、詭譎、無法被感官精準捕獲與描述、扭曲、緩慢、流動、堅固、光怪陸離的存在降臨了。

  高與寬被無限拉長,延伸至視線無法抵達的模糊線條,那存在正在降臨,以一種大象強行鉆進微波爐的姿態塞進這里。

  面對著祂,你只能準確地描述出這一個詞匯。

  但你看向祂,看見祂殘缺、扭曲、不全、污穢、骯臟的身軀,你又清晰地知曉祂是失敗的,祂是失敗的產物,祂沒有抵達那處真正的天國,盡管祂曾多次握上那柄劍——劍柄幾乎是主動跳入祂手中的。

  但祂并沒有舉起劍。

  正相反,祂選擇了自,殘。

  這簡直就像是地面上有五塊錢而不去撿那樣荒謬,饑腸轆轆的行人拒絕了免費食宿,即將病死的病患死也不愿意跟著漂亮的天使一同上天國;又或者像是沒有人會拒絕一個下意識的關水龍頭,跌倒前一刻用手去撐地——這是嚴重違反了本能的。

  但祂做到了。

  并緩慢地、龐大地、傲慢地引以為傲。

  向我證明你自己。

  祂說。

  祂的領域因此展開了,即便你知道祂壓根沒想著展開自己的領域,但隨著祂的話語,這一切便自然而然地出現了。

  模糊虛幻的金色人影歌頌著,朝祂跪拜,圣歌降,四海舞,王座自動出現,并不是祂要坐上王座,而是王座需要祂來坐上——然后王座才能是王座。

  而現在,這個難以想象的東西正存在于在此刻、此地。

  “我了個大艸啊。”

  哈迪斯難以置信地盯向遠方,他頭上最前面的白發騰燎起淡淡的金焰,但隨即又在哈迪斯的念想下熄滅了,冥王的黑瞳幾乎全然被閃過來的金光反射成金色了。

  “他是真跟莫塔里安、圣吉列斯有仇?”

  哈迪斯說道,已經準備出手了,在他視角內,主戰場此刻全部是金色,根本看不出來別的存在。

  一顆恒星直接籠罩了那里,而因為沒有受邀請,哈迪斯無法看見恒星內部,他僅僅是站在遠處,直視著太陽。

  “我想你可以再等等。”

  塔拉辛激動地說道,它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畫面,又一份絕版藏品,它已經難以自持了。

  “怎么?”

  哈迪斯煩躁地說,“難道你還沒拍到想要的畫面?”

  “不,不不不不,”

  塔拉辛說,

  “我的意思是,人類之主顯然是要對他的子嗣們說些什么,我有預感這會很精彩——你總不能去打擾人家父慈子孝吧。”

  “我知道你看不見里面的畫面,這樣,我給你傳信號,代價是再等一會兒。”

  話音剛落,塔拉辛便熱情地把哈迪斯拉過來,津津有味地給他看里面的畫面。

  自己仍舊弱小。

  現在,莫塔里安是如此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就像是當年巴巴魯斯上在異形養父的陰影之下。

  他,絕,對,不會成功的。

  盡管他曾親自面對過納垢與色孽,那份難以呼吸的感覺依舊烙印在靈魂深處,但當他看向帝皇時,完全不同于混沌的壓迫感正如山般抵在他的肩膀之上。

  莫塔里安意識到,帝皇完全可以自行重創甚至擊殺一個混沌——

  而在這等怪物的全盛時期,人類之主說不定可以完成雙殺混沌的偉業,只要祂愿意握住那柄亞空間的劍。

  在此等偉力之下,他就像是拿著玩具木棍的孩童,孤身面對手持獵槍的成年人,獲勝的希望極其渺茫。

  但即便如此,也要戰。

  蒼白莫塔里安感到自己渾身吱呀作響,在金光籠罩,毫無陰影的圣地內,白霧正慌亂地自他的骨盔內逸散,離開他,再也不返。

  但他需要戰斗。

  在納垢面前,他撐住了;在色孽面前,他撐住了——在人類之主面前,他更加沒有退縮的理由。

  從最開始,即便是面對毫無勝算的納克雷,莫塔里安也毅然決然地沖上去了。

  霧氣再度翻涌,煙中惡鬼噴吐出毒霧,瘦高的鬼影緩緩直起身,他身下正在高歌的黃金靈魂萎靡地蜷縮倒下了,化作霧氣的一部分。

  就像是在昔日在納垢花園里的一幕,他開始侵蝕,一步、再一步,每一步都將暗淡千百個靈魂,死亡的印跡在他身后拖曳,一步又一步。

  你很堅韌。

  黃金的怪物眨著祂黃金的眼眸,

  這便是我當初選你的原因,你可以擊散霧氣,但它們終將再度聚攏;

  我在浩渺洋的枯槁之地尋到了你,永遠停滯的煙塵,與亞空間內其他事物相比,你顯然更加不愿意四處走動,因此我沒有費太大氣力,你只在我嘗試捕獲你時反抗了片刻,你試著讓我迷路——這就是你當初的全部主觀意識。

  莫塔里安發出了嘔吐的聲音,他很擅長這個,因為他經常跟在哈迪斯旁邊,有時他會故意發出嘔吐的聲音逗哈迪斯。

  或者對著基利曼給他抱過來的公文發出這個聲音。

  但現在他用來嘲諷他的父親。

  我并不感激你將我帶到此處。

  莫塔里安的聲音中摻雜著慵懶的高傲。

  而我走到此地,更不是你的功勞。

  黃金的怪物輕笑起來。

  我知道,所以我白撿了一個便宜。

  蒼白之主沉默片刻,他感到自己的身軀更加不定了,霧氣依舊在彌漫,金光刺痛著他,他有時會縮小,有時卻又更加壯大,莫塔里安感到自己尚未摸到真正的訣竅,但他依舊在金焰的燒灼下存在著——絕不消逝。

  他說,鑲嵌在骨甲上的黃金瞳閃閃發光,

  現在你需要償還這份代價!

  聚霧為鐮,猛然撲去——他看見了他的本體了!

  我想你并不會聆聽我的任何話語。

  正是。

  吸血鬼輕蔑地回復道,他顯然比莫塔里安更適應此處,因為大天使曾摸到過真正的天國一瞬。

  大天使提矛行走,腳下血氣彌漫,血河翻滾處,靈魂尖嘯著倒地。

  沉默片刻,圣吉列斯突然開口。

  我依舊很悲傷。

  你并不愿真正同我們較量,哪怕你可以直接將我們摁倒在地,讓我們如同螻蟻一般。

  難道我要為自己的太過強大道歉嗎?

  帝皇幽默的聲音響起。

  這讓我太傷心了。

  人類之主嘆息道,

  我盡量滿足你們的愿望——我正在為你們同我之間的真正戰場鋪墊,我也是這次決斗的發起者與主持人。

  圣吉列斯沉默著。

  你是在為你日后的逃離做準備。

  大天使毫不猶豫地指出了這一點。

  我仍存有著最后一分理智與尊嚴——否則我將立刻呼叫冥者。

  人類怎么能同恒日作戰呢?他們如何朝著這個巨大的天體揮舉自己的劍與矛?太陽可以被擊殺嗎?它會流血嗎?它能夠被斬斷脖頸嗎?只有深不見底的黑洞可以吞噬這樣的存在。

  哈迪斯?

  人類之主笑著說,

  你當然可以叫他,為什么不呢?

  是啊,為什么不呢?

  圣吉列斯那暗淡的血眸正重新明亮起來,他不覺彎起嘴角,小小的獠牙尖露出來。

  因為我期待著我真正打到你身上的那拳。

  大天使說,毫不客氣地接過了人類之主拋來的靈能。

  他知道帝皇要做什么——人類之主從不是大動干戈,好做無謂之事的人。

  帝皇要割下他的肉,喂給他尚未成年的子嗣。

  隨后人類之主便可以逃跑了。

  跑,他想要跑得遠遠的。

  但他的子嗣會成功攔下他的。

  而這正是圣吉列斯所期待的。

  他會攔下他,讓他面對自己的爛攤子。

  在此之前,他將咽下任何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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